他每次闭上眼睛，脑海里总出现一张迷人的笑脸。没有广告的那笑脸像一朵含苞的花突然绽放，美丽动人。

那是她。

他早就想把那张迷人的笑脸画下来，却一直未能画成。

这时，他仿佛听到她又在说：“帮我画一张像，好吗？”

他笑了，为了这张像她不知来过多少次，但却一直直画成。此刻，画架，画纸，画笔己准备好。他握着笔，准备开始画。

她好几次叫他为她画像。

那天，他们刚认识，一向口若悬河的他在她面前笨嘴笨舌，尽说废话。而她作为一个女子，却很大胆，也很大方。

她问：“听说，你会画画？”

他说：“会一点。”

“那——你会画人像吗？”

“可以，不过画得不够好。”

她很高兴，孩子似地说：“那太好了，你可不可以帮我画一张像？”

他点点头。

“你真好！”她高兴地说。

他痴痴的想了一会儿，拿起笔，在纸上挥了几下，纸上便出现了一个人的大体轮廓。

他想起他们再次见面时，是在一个很平常的日子。两人很开心，好像久别重逢的朋友。

寒暄几句后，她问：“画家，前几天有没有去广州玩？”

“以前去过，后来好久没去过。”他笑了说，“我不是画家，要不就不出来打工了。”

“打工也没什么不好的。”然后，她出一本影集，“我前天同几个朋友去了一趟白云山，影了几筒菲林。让你看看。”

她把影集给了他。他拿过来，翻开影集，于是一幅幅绝妙的照片映入眼帘，一个个迷人的倩影尽收眼底。照片照得太好了。里面大多是她的单人照，有的是她与别人的合影及别人的单人相。但他觉得她照得最好。

他一边看一边赞不绝口。

她静静地看着他。

他把影集看完，爱不释手地还给她。

她从中抽出一张，问他，“这张影得好不好？”

他过来看，是她的近照，照片中的她穿着纯白的连衣裙，头发被风吹得微微飘起。没有广告的她摆出一个舞蹈的动作，似乎要飞起来，非常动人。

他一时看呆，竟忘记了回答。

她又问，“好不好？”

他抬头看她一眼，说，“很美！

她说，“唔——这张送给你吧，不过——你要帮我画张像，照这张照片画。”

他很爽快地说：“好吧。”

她开心地说：“那麻烦你啦。”

“不要紧。”

过了两个星期后，她就来了。

她一见他，就迫不及待地问：“我的像画好了吗？”

他无言以对——他早就把画像的事忘记了。

“没时间画是吧？”她理解地问。

“是——”

“不要紧，慢慢画吧。”她话虽然这样说，但明显有点失望。

他不知说什么好，她也没有说话。两人相对默默无言。

她最后失望地走了。

头形确定了，接着，五官也定了位，依稀看出，画中人在微笑。

他又添几笔，画出大调子。笑容更明显了。

他继续画几下，画面渐渐清澈，明暗调子也渐见分明，已表现出她的面容的基本特征。

他画到这里忽然停下来，若有所思，一会儿又动笔画了几下，又复停下。

隔了一段时间，他又见到了她。

他说：“你来，我给你画张像。”

“真的？”她惊喜交杂。

“嗯。”

“现在画？”

“是的。你先过来。”

“你不照相片上画啦？”

他领她进来，搬张椅子让她坐好，说：“你坐着，看着我，最好不要动。”

她依言坐好，端端正正坐着，看着他摆好画架，铺好画纸，拿起笔。

他拿着笔，眼睛紧紧地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是热情的，友好的，真诚的，深情的。

她看着他，忽然脸红了。

是啊，一个女子被一个男子久久地注视，能不脸红吗？红扑扑的脸，像熟透的苹果，分外动人。把这一刻画下来，一定是一幅绝妙的作品。

看着他久久不动笔，她嗔怪地说：“你怎能么还不开始画呀？“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先看够了，留下一个深刻印象。“

她低下了头。

一会儿之后，他动笔了。他动笔时，不再看她，因为他脑海里留有她清澈的印象。这时他的脸严肃得没有一点表情，把一切抛在脑后，唯有眼前这幅画，好像已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她抬头看看他画画时的神情，不由的痴了。

然而，就在画像画到一半时，他忽然停下来，用力眨眼睛，然后用手捂着脸。

她发觉，惊问：“你，你怎么？”

“没……”

啪的一声，画笔掉落到地上。

画是画不成的了。

他的笔小心又大胆地涂来涂去，像越来越逼真。这时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她的像。

他画着，把什么都忘记了。

那天晚上，他们相挨着坐在河边，沐浴着月光。

他们不甚交往，但如今却像好朋友一样。画像的事好像一条无形的线，将两颗心紧紧地拉在一起。

“真对不起，我总画不好，已画了好几次了……”他先打破沉默。

她一笑，脸上即刻出现两个梨窝，“没什么的，我知道你的眼睛不好。每次画得太久眼睛就不舒服。你可要注意啊。相画不成不要紧，但眼睛可要爱惜。“

“可是……”

“没什么的。我不怪你就是。”

他默然。

她向他靠过来，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月亮说：“只要你有心画，心里有我，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说：“以后我一定——”

她用手捂着他的口，“不要说了，你看，月亮多美！”

是啊，月挂当空，月光铺在水面上，闪闪发光，跃动不定。

后来，好久不见她来找他，他也不去找她。

日子在平常中悄悄流逝。

像画好了。

他是全身心投入，凭想象力将她的像画好的。因此，这幅画像所表现的艺术力量远远超出他原有的艺术水平。

——画中人活了。

这已不只是一幅画，而是她，是她在笑。

那是一种怎能样的笑容？那是迷人的笑容，那是甜甜的微笑，那是梨窝浅笑，那是一朵含苞的花突然盛开的笑容。

他终于把她那迷人的笑脸画下来。于是他拿着画像去找她。

夜，月色很美，很迷人。风微寒。

他们又在河边相会了。

月亮高高挂着，微笑着看着这对朋友。

沉默了一会儿这后，她说话了，“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语气淡淡的使他听了很不自然。他忽然发觉她现在已变得很陌生，便轻轻地点点头。

“什么事？”

他把画像拿给她。

她接过来，打开，便看到了画中人像——她自己的像。她没有心惊喜，反而呆住了。她看着画像，那很像自己，又好像不像，似是而非，使她看得如痴如醉，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他问：“像吗？”

她没有反应。

他又问，问了几次。

她醒了过来，反问：“画了多久？”

“不久，才半天。”

她叹了一口气，“画得很好，你一定是很认真画的。我想你为了画这幅画一定花了不小心血！你的眼睛没事吧？”

“没事，只是出眼水，有点痛。我休息一天就没事啦。”

“你一直以来为的就是画好这幅画？何苦呢？”

“你喜欢吗？”

“喜欢。现在这幅画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啦。”

“那现在这幅画是我的了。”她笑了，不自然地笑了，那笑容同那画像上的笑容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

突然嘶——的一声，那声音刺耳地响起。

他看时，画纸已被撕开两半，他惊叫：“你，你怎么撕了？”

她没有说话。又嘶嘶几声，画被撕成无数碎片，被风一吹，飞向河上空。

他的心抽搐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也来不及阻止。只呆呆地看着空中的碎纸片，心中什么滋味都有，又好像什么滋味都没有。他的心也好像被撕成无数碎片，难受到极点。

她走远了。

他既没有叫她，也不去看她的背影，只呆呆地看着那些碎纸片。碎纸片片落到河面上，逐水而流。

这份爱情薄如纸，就这样轻轻一撕就碎了。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