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玥
作者:紫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302

以后,我遇见的每一个人中,再也没有一个像曾经的你那样,温暖、干净。

从我有记忆开始,你清澈的眼眸就刻入了我的眼帘,溶入了我琥珀色的晶莹瞳仁。我一直都很喜欢在漫天白羽般的蒲公英丛里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唤你的名字:"落尘、落尘。"

记得,那个夏天,阳光照得一切都很透明,你干净的脸颊晕出一圈又一圈清秀的轮廓。你勾起我的手指曾说,天荒地老、地久天长。绒白色的蒲公英就像一束白色的光在空中,在你的指间闪烁,你轻轻吹散它,一束又一束。你叫我:"落玥、落玥。"

我从来不喜欢叫你哥。我喜欢不停地、不停地叫着你的名字。喜欢静静的、静静的看着你的侧脸。喜欢默默的、默默的记住你的微笑。

"落玥、落玥,为什么你总叫我的名字,为什么从不叫我哥?"

我喜欢你每次问我这句话时抬头看天的样子。可是看着你忧伤的神色我很心痛。

"落尘、落尘,为什么你总叫我的名字,为什么从来不叫我妹?"

然后,我总会看见你嘴角弯起优美的弧度。

靠近我的脸说:"……"

那年我们都是十五岁,在开满蒲公英的丛间渡过了在外婆家的最后一个季节。

我记得,我们一起离开时,外婆望着我们神色凄凉,然后慢慢转过身,一个人走进了小屋。那天,所有的蒲公英在空中飘飞,掠过我落泪的眉间。你说:"落玥、落玥,不要哭,我会带你回来的。"

当父母把我们同时送入城市中的重点高中时。我突然害怕了。我怕再也回不去了。后来,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叫林澈。你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叫林梦。就像命运中插入的一模一样的影子,在林澈的身上有你的影子,你说,林梦的身上有我的影子。

我害怕的挡住了你的脚步,我看着身旁扬起的尘土,慢慢覆盖在你的肩上,一层又一层。

就这样,我们面对面一直静默的站着。

直到林梦悦耳的声音响起:"嗨,又帅又漂亮的两兄妹被人施了定身术啊!林梦拿手在你和的眼前晃了晃。我突然觉得这一晃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似乎要将我和你所有的记忆都隔开。时刻提醒着我们是两兄妹。是,两兄妹……

"再不去教室,可就迟到了哦!"林梦笑看着落尘。她长长的卷发落在肩上,散发着淡淡清香,一如她的笑容。清新、甜美。

我说:"落尘。"我伸出手掌摊开在你的面前。那片被风干的蒲公英在你和我的眼前,落下、扬起,落下、又扬起。

你伸手,抚着我的脸,一下又一下。就像当初拿着每束蒲公英一样,小心翼翼。林梦错愕的看着你的每一个动作和神情。

我颤动地后退一步,跑进教室,一路上,与林澈擦肩而过。一路上,嗅到学校周围传来的阵阵荚皂花香。

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都落入了我、林梦、林澈的眼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不再一起回家。

是不是高三分班的原因?

我和林澈,你和林梦。就这样子开始交错了。

林澈不是我男朋友。可是每一次我们都会一起回家。他身上有你的影子,有你一样忧伤而又干净的眼眸。可你知道么?你们又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他的眉间多着一丝傲气不像你的温暖如风。

每一次,和林澈一起走在路边,没有多说什么话。很多时候都是微笑着沉默。最多是他霸道的强迫我在冬天来临的时候围着他织了很久的不像围巾的白色围巾。他说:"你戴着这围巾挺好看的,就像洁白柔和的在空中飘飞的那个什么的……"

"蒲公英啊?"我睁大眼睛问着。这时候他就笑了,和你一样把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

记得寒冬的时候吗吗?快到家的时候,林澈硬是把我冰冷的手握在他的手心,还没心没肺地骂我不知道爱惜自己。

"为什么你总叫你哥的名字呢?"他的这句话一下子定住了我原准备收回的手。我说:"他不是也叫我落玥么?"一口一口的白气带着每一个字散在空气中。林澈笑了笑:"这样啊。"我也微笑了一下。

然后,触到了你的眼神,那样清澈、好看。然而,你的眼里无数的忧伤紧紧地缠绕着我的世界。

就在漫天飘落白雪的季节里,我晶莹的瞳仁里落下一片又一片的雪花之后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刺眼的纯白色布满了眼帘。

白色的世界、白色的雪花、白色的衣衫、白色的围巾,同时的,还有你手中的那双白色手套,落进雪里,深深陷了进去。

高三的时候,无数次,我和林澈在你的视线里,你和林梦在我的视线里,不断地,不断地相互交错、纵横。

学校的周围种着一圈荚皂树,这年春天又开花了。那一串串洁净的白花,让我想起了那一年,你抚着我的脸,一下又一下。想起了你专注、痴迷的眼神,想起了你小心、怜惜的动作。

后来,林澈和我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他有和我一样的梦想。他说,的梦就住在我的梦里。

就在离开的那晚。

"妈妈,落尘呢?"我吃着晚餐边问。"阿尘说明天就走了,出去和同学见见面。唉!我说你这个鬼丫头怎么总这样叫你哥,多没礼貌。"老妈边给我舀着鲤鱼汤边教训我,"可都说了无数次了哦!"

"他不也叫我名字吗?"

"嘿嘿!你这鬼丫头,他是你哥嘛,还有哦!你们两个鬼精灵的一个考到北京,一个考到上海,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们,南南北北的隔的这么远!"老妈微笑地发着牢骚。一旁的爸爸只是笑。

"妈妈,我去找落尘好了。"

"唉!女孩子的,小心点。"

"嗯!知道了。"

我围着围巾,走出门。呵……一模一样的冬天。

"落尘。"

路灯下,白色的雪花都被染上一层淡黄色,朦胧、昏暗地反射着幽幽的光。

靠在路灯下的你转过头来,额发上淡黄色的雪簌簌的落了下来。我似乎看见了一片片风干的蒲公英落下。

"这么晚了,回去吗?"我一步一步地走近你,看着你的脸。

是错觉吗?

好像。

好像是。

你的泪水。

一颗、两颗、三颗……

一刹那,所有的雪花,遮住了我的眼。

恍惚中,你身后飘落的就像许多年前在你手中被吹散开来,飞入空中的蒲公英。

你修长的手指从我的眉间、脸颊、唇上、颈间划过。

把我深深地陷在你的怀里。

你的泪水沿着我的颈间不断划落,一滴又一滴。

就像一个受重伤的孩子。

让我很心疼。

我听着你一遍又一遍地叫我的名字:"落玥、落玥……"

大学毕业以后,我们一起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开满蒲公英的地方。一样是漫天的白色纷飞。散在空气的,还有曾经勾着指头说过的天荒地老,地久天长。

可是。

这一次是来参加外婆的葬礼。

我记得有一个晚上外婆对我说:"玥儿,想嫁给啊尘吗?"我吃惊地抬头看着外婆,仿佛她年轻了几十年。我知道在我和落尘离开的那年外婆为什么那么神色凄凉了。她曾说,想亲眼看见我穿绯红色的纱衣嫁给落尘。那天离开时,她知道,不可能了。

外婆埋葬的那天,我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坍塌了。

那天埋葬的还有我的记忆。

我说:"落尘,我要嫁给林澈"。

一片沉默,一片死寂,然后是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世界在我眼前轰震地坍塌了,毁灭了,湮没了。

"那、很……"没能再说下去的话断在空气里。

看着你背对着我想离开时,笔直向前倒下的身影。倒在我冲过去的身上。你的指甲深深嵌入我的手臂,绯红的血染红了我白色的衣衫。这种外婆曾神往的颜色,终究还是消淡去了。

大学时,我认识了一个叫铭的男孩子,他拥有着和你完全相反的冷漠气息。那天他把我堵在墙角,双手撑在我两侧。贴着我的鼻尖,他的刘海遮住了我的视线,看不清他的脸。铭说:"落玥,既然不和我在一起,那么我们一起去死好吗?"我听着听着就呆了。望着他忘记了反抗。

因为我想:"落尘、落尘,我们永远都不会有他这样疯狂的对不对?"所以,应该理智的忘记一些错误的记忆,对不对?

多年后的夏天,当我抚摸着林澈背上的那道疤痕时,回想起,他挡在我面前时的决绝神色,他坚定的眼神离我只有睫毛那么远的距离。想起铭说对不起时痛楚的神情,我笑了说:"澈……我哥和林梦下个月举行婚礼吗?"嗯,我妹妹能和像落尘这样优秀的人在一起,是她的幸福。林澈握住我的双手贴在他的脸上。

幸福……

我靠在他的背后,无声落泪。

记得十五岁那年你嘴角弯起优美的弧度,靠近我的脸说:"我爱你,是深深的爱。我要你嫁给我,就算你爱上别人,那么也要嫁给一个和我相似的人。

因为我希望在你的记忆里我不是比你早出生一分钟的哥哥,而是从开始到结束都深爱着你,唤着你落玥、落玥的落尘。"

真的,真的就嫁给了一个和你相似的人,真的,真的你就娶了一个和我相似的人,真的,真的就只能在每一个蒲公英飞舞的季节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那些湮没多年的记忆。

落尘

以后,我遇见的每一个人中,再也没有一个像曾经的你那样,幻美、纯澈。

最初的记忆是你站在微风扑面,白羽般漫天飞舞的蒲公英从里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我的名字:"落尘、落尘。"

那个季节的早晨,外婆坐在我身边。今生我永远无法消去外婆和我说的那些话。

"你可以为她去死吗?"

"可以。"

"那么,你就叫她落玥吧!"

"为什么?"

"因为你爱上了她"

"爱?"

"是的,爱。你可以为她而停止心跳啊!因为,你的心脏已经被她占据了,这儿,跳动的这颗心脏已经是她的了。"

外婆把手放在我的左胸前。我突然听见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然后看见外婆迷惘的眼神,像在回忆曾经。

那时我们都是十五岁,那一年,也是将要离开那儿的最后一年。

我记得,离开时,我对你说过:"我会带你回来的。"

会的,一定会带你回来的,这是我会用一生来守护的诺言。

进入重点高中时,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叫林梦。这个牵动着我身边每一个男孩眼神的女孩子,我觉得她很像你,有着和你一样幻美的影子。和我说话时也会和你一样纯澈的微笑。

我和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你惊恐地挡住我的脚步。怔怔地看着我。我一下子就后悔了。因为我知道你要离开我了。

当你伸出手掌时,我觉得那片蒲公英就像我身体里的那颗心脏,被你紧紧地捏在手中,然后松开、跌落,落入尘埃。

我的右手不经意地抚摸着你的脸,想求你,不要离开。

原来,你还是离开了。离开了。放手了。

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笑得那样纯澈、透明。可是每一次你笑的时候我的心脏就一阵刺痛,很难过。因为,你也可以对林澈露出那样的笑容。

那个冬天。

我抬起头,就看见林澈轻呵着你的手。看见你纯澈的笑容。我只感到心脏跳得太快,快地要将我窒息。我压住握紧的右手,我知道,如果我的右手落到林澈的身上,你会伤心。我宁远愿伤害自己也不想让你难过。所以我只有一直站着、站着,在漫天飘雪里默默地站着。任风卷起我的衣衫,一下又一下。

记得我们分开的那个晚上吗?

其实,我也想过,你北京,我上海隔远点,也挺好。

可是想着想着就又难过起来。

靠在路灯下。

看着远远的天空,从白昼一直到黑夜。

"落尘。"

听到你的声音,我缓缓转过头。一片片雪花在我的视线里闪过。让我觉得就像在梦里。

"这么晚了,回去吗?"你靠近我的脸。

我就哭了。

因为我以为你说,"回去吗?"一起回到那个开满蒲公英的地方。

我听成了"怎么忘了,回去吗?"

我伸出手,划过你的眉间、脸颊、唇上、颈间。把你深深拥入怀里。哭了。

大学毕业后,真的就回来了。

可是这一次却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在曾经的那个地方埋葬了,所有的一切。

外婆埋葬了。

记忆埋葬了。

爱也埋葬了。

然而,外婆曾说过的话早已深深植入了我的意识。时刻提醒着我,我的心脏是你的了。你占据了我的心脏。

你说:"落尘,我要嫁给林澈。"

"咚"

一声崩响,我感到左胸里传来一声剧烈的绞痛声,然后是痛苦的呻吟。

"那很……"好啊,可是没能说完后两个字。因为我感到心脏快要跳出来了,红腥的血呛得我很窒息。

你如幻的美丽在我的眼里模糊起来。你琥珀般晶莹、纯澈的眼眸在我的眼里慢慢扩散开来。几乎将我吞没。

我支撑着想转身离开。却再也坚持不下去。沉沉地向前倒去,倒在了……

你的身上。

被你占据了的心脏,

怎样才能取回?

如果,你是我的了,会不会嫁给我?

我紧紧抓住你的手臂。

突然颤抖了一下,僵住了。

你会嫁给我?还是会……恨我?

我的指尖深深嵌入了你的手臂,再也没有下一个动作。

如果你恨我。那我宁愿放开你。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去死。

后来,我认识了很多和你相似的女孩。

可是没有一个能把被你占据的心取回来。

和林梦举行婚礼时,我看见你远远地走过来,对我微笑。

恍惚中,就好象看见十五岁的那年。你如幻的容颜靠近我的脸,你回答我说:"如果,你娶了别的女孩,我就叫你……哥。"我记得那时,你身后纯白如梦的蒲公英散发着淡淡的白光,铺天卷地,浪漫而又单纯地漫天飞舞。

那一搏一搏跳动的心脏渐渐平息下来,真的、真的也这样了。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