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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的莒南县城，夜幕下的街面大部分漆黑一片，唯有少处繁华要地才有路灯闪亮，但给人一种灯火阑珊的感觉。

燕子街北段有一条并不宽敞的街道，由西往东横穿而过，直通日军大队部。

这条街名为玉石街，在与燕子街的交接处，南侧有一顶破旧白布搭撑的长型帐篷，帐篷下由东至西摆几张低矮的灰不溜秋的木板桌，这是一家土气十足的小吃摊，虽然摊内脏乱寒碜，但吃饭的人络绎不绝。

因为先入为主，玉梅挑选东面第一张桌子就座，而在玉梅和燕妮的脚尖处，分别放一只深蓝色的包袱，包袱里又用衣物掩盖着四只上了膛的驳壳枪。

玉梅点要的菜饭很简单，一盘清炒地蛋片，一盘大葱炒鸡蛋，另加八个白面馍。本来十几分钟用完的东西，却在近一个钟头的时间里减少了一半。

又过一段时间，通往日军大本营的街道上依然静悄悄的。

玉梅下意识环望周围，然后从包袱里摸出手表，夹在两腿间一看，已是八点三十二分。

重新放好手表，玉梅心不在焉地拿起馒头，但刚咬进嘴里，燕妮如同被食物噎住了一样，突然停止了咀嚼，几乎是在同时，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撒向迎面而来的鬼子。

玉梅这时放低声音，但语气急促地说：“春，快结帐。”

春儿赶紧喊过跑堂，把一张面值一百元的地方纸币一甩手扔在桌子上。

当跑堂的伙计找零回来时，玉梅他们早已经人去无踪。

距离小吃摊以西五十米左右，玉梅在一道巷口的边角处停顿脚步，看看附近无人，又特别嘱咐石榴和燕妮，撤退时，如果有黄包车顺行而来，应立即搭车返回。

说完，玉梅和春儿匆匆拐进胡同，石榴和燕妮继续往西奔走。

约莫十几分钟的光景，玉梅和春儿赶到十泉街口对过，在一茶摊内找个空儿坐下去，老太太刚给二人倒满茶水，玉梅便支使春儿付钱结帐。

十泉街与燕子街是当时莒南县城最著名的两条街道，距离不足一百五十米，其间有两条南北巷道相隔。

国民党县政府就坐落在十泉街南端入口处。

按照玉梅估算，此时应是九点左右。这时候，只见日军巡逻兵由东往西而来，经过县府门前，陆续进入十泉街内。

一时间，玉梅的每一根神经就象绷紧的弓弦，有一种快要崩裂的感觉。

当巡逻兵行进五十米左右，玉梅和春儿悄悄跟了过去，又往前走几十米，在第一条胡同口的西墙角隐蔽起来。玉梅刚站稳脚跟，春儿便从她的包袱里掏出驳壳枪，一支递给玉梅，一支握在自己手中。

借着远处投射的光亮，玉梅密切注视巡逻兵的踪迹。

此时此刻，石榴和燕妮也于前方第二条胡同的墙角下做好迎敌准备，两者间的距离大约一百米的样子。

稍稍冷静片刻，玉梅和春儿咔嚓打开击锤，几乎是在同，只听对面枪声大作，紧凑而密集。

说时迟，那时快，玉梅即刻咬住下唇，右食指频频扣动扳机。

霎那间，南北两支驳壳枪一齐开火，打得中间的鬼子嗷嗷嚎叫，慌乱中居然失去还击的反应。

一匣子弹打完后，春儿拉开玉梅，一侧身举起右手，又把一匣子弹叭叭打个精光。

随着玉梅一声撤退的命令，春儿紧跟玉梅身后，沿胡同向西疾速奔跑。

十泉街的枪声消停后，日军巡逻兵如梦初醒，在副班长的指挥下，丢下包括班长在内的两具尸体，一名重伤员，分两路追赶玉梅和石榴。

如此同时，安腾也在住所接到电话，闻听巡逻队有可能遭遇袭击的报告，当下命令报告者――住大本营一中队石川四郎中队长，速派摩托兵赶往增援，不惜一切代价追剿袭击者。

不一会，二十余辆摩托车一齐启动，灯光雪亮刺眼，马达声震耳欲聋。

与石川四郎通完电话，安腾又把电话分别打到西住十字路镇的二中队，南住曹沟村的三中队，以及驻扎北关的保安团，命令他们立即封锁县城周围，对所有外出者一律抓捕审讯，逃跑者格杀勿论。

短短几分钟过后，摩托车队突突赶往事发地点，第一辆摩托还没停稳，石川四郎便象猴急似的跳下车厢，两眼眨也不眨地瞠瞪着死伤的部下。

根据部下前后中弹的情况，石川四郎迅速作出判断，袭击者从南北两个方向夹击，亦必然从南北两个方向逃窜，又根据日军驻守情况判断，袭击者极可能往西逃逸。

说完，石川四郎命令一部下将受伤的鬼子送回营地，随即指挥摩托车队兵分两路，火速向西追踪搜寻。

按照预先制定的撤退路线，石榴和燕妮右转左拐，先后穿过两条东西胡同，末了通过一条南北小巷，顺利到达玉石街西段。后面的鬼子兵误判了他俩的去向，在第一条胡同的出口处，转弯往南追赶。

穿越玉石街斜对过，石榴和燕妮又从巷口里消失了踪影，这时候，燕妮的腿如同捆绑了石头，每跑一步都十分艰难。

石榴一着急，急忙折回身抓住燕妮的手，刚跑出十几米，一辆三轮黄包车从后面匆匆挨到跟前，只听车夫急促地说：“二位，快搭车。”

石榴和燕妮喜出望外，匆匆搭坐在车厢里。

不一会，后面有一道道亮光闪悠而过，伴随着轰鸣的马达声，一溜摩托车由东往西，沿玉石街疾驰飞奔。

相对石榴和燕妮来说，玉梅和春儿并不那么顺利，二人赶至通往玉石街西端的入口处，只见一道耀眼的光柱把燕子街照亮得如同白昼，而且摩托车的马达声越来越近，凭感觉只有百米远的距离。

玉梅急忙拽把春儿，又匆匆折回巷陌，恰在这时，几个巡逻兵已经冲出玉梅刚才经过的胡同，直奔这边追来。

玉梅和春儿不约而同，将脊背同时贴紧墙壁，春儿商量的口气说：“玉梅，咱们干脆跑了吧。”

玉梅说：“不行，那是自己出卖自己。”

春儿又问：“那咋办？”

玉梅不好说出内心的打算，一弯腰将包袱安放在墙根下，坐下去招呼说：“春，快坐下。”

春儿傻乎乎地坐下去，玉梅又说：“挨紧点，把包袱挡住了。”

春儿急忙挪动屁股，与玉梅挨得紧紧的。

鬼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看得见模糊的体态。

玉梅不再顾盼，面对面倾倒在春儿的胸怀里，接着说：“春，快亲我。”

春儿先是一惊，然后将嘴巴小心翼翼地贴在玉梅的腮颊上。

趁春儿心慌神乱的当儿，玉梅悄悄解开胸襟上的纽扣，又主动与春儿接吻亲热，那样子那么用心，那么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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