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不醒的青春梦恋
作者:我的季节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209

到了这一年秋天的时候,周家的橘园获得了大丰收,冰云每天跟着去收橘子,现在,她俨然已是一位经营橘园的行家里手了,当她看见那金色的果实小山一样地堆满果园时,欢喜得眼睛放光,伟健骂她是贪婪的巫婆,告诉她她晒得更黑些的时候,他就把她休掉。

“那你就再也找不到象我这样好的老婆了。”冰云头一翘,又跑到园子里去了。伟健追出去,

“戴上帽子!不然你会晒晕的!”冰云接过草帽,跳上来在他的脸上印一个吻,然后趴在他的耳朵上说:

“这完全是巫皇后送给白雪公主的毒苹果!”伟健抓住她要揍,冰云早已泥鳅一样的滑走了。

伟健渐渐开始领教冰云天生的幽默感,她那独特而灰谐的语言常常让他忍俊不禁,比如她送给二莲一篮橘子以示对她帮忙摘橘的谢意,说二莲“拒绝得象耶酥一样真诚。”说毛毛累得“好像长在松树底下忽然见到太阳的黄豆苗。”说她躺在小山一样的橘堆旁,就象那“贪财的富翁躺在他的金山上一样舒服!”总之他有一种感觉:她在他以外的所有人面前所表现的那种文文静静、进退得体的样子,都是在装模作样。尤其他看着她和毛毛在橘园里疯跑、大笑,就更觉得她就象一只冬眠醒来的蛹,正一层一层蜕去她的硬壳,哪一天就会变成一堆“水儿”,然后生出一双湿漉漉的小翅膀来。

夏天渐渐过去的时候,他和她在橘园里散步时他知道了她一个秘密:不能到大学里读书是她今生最大的遗憾。而她“最喜欢中文。这种语言在我心中有着无与伦比的魅力。”她说时的神情古怪,令人费解。转头看他一眼,又转回去,最后忽然说:“阿健,我们订个约会吧,十年以后,你给我一年时间。”他以为这句子是逗号,便拿出处变不惊的大将风度来等着听下文,可是,却没有了。这是个什么约会!他瞧瞧她,“可以。只要到那时候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能告诉我用途。”

“去圆我的大学梦。”她不看他,“到那时候,你也老了,我也老了。我们对于生活的诠释一定比现在圆满与周详,一切的俗事再也不能困扰我们了。你也可以去圆你的画家梦。”

这个约会便搁进了他心里。而平凡的日子还是平凡的过,直到满园金橘飘香。

冰云关上房门,一转头,发现伟健又在看她,叹口气:“阿健呐,你鬼头鬼脑地在看什么?你有什么事,现在说吧。”那个人看着她。“我的天呐!”冰云往下看着自己,“我怎么啦?”一步跳到镜子前,“难道妖怪在忽然之间变成天使了吗!”一抬眼,目光又和那个人在镜子里相遇了,她瞪起眼睛,张大嘴,准备叫,结果被他一拉转过身来,她便张着嘴对着他,也许她的神情太好玩,那个人严肃的神情松懈下来。

“你这个小巫婆!不要整天做此妄想了。站好。我是彻底把你给了解透了,妖怪是无论如何也变不成天使的。呐,听着,我要放你三年长假,送你去接受改造。”

冰云不响,没听明白。便等着听下文,那人便伸手进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折得方方正正的,她便觉得这件事和那张纸一样的严肃和方正。那张纸被按在她手里,

“去圆你的梦。十年以后我们太老了。”

她还是不明白。

“打开看看。”耳边那个人少有的温柔,“我替你选了中文,希望没有错。可以改的。”

她还是不明白,感觉象在做梦,便下意识捏捏自己的手指。那个人看在眼里,不讲话,只望着她。“阿健,你说什么?”是在做梦,“你怎么不说话?”那人不说话,帮她把那张纸打开“入学通知书。刘冰云同学……”她什么也看不见了,只看见底下鲜红的章子在她眼前晃“新世纪高等教育学院”。那红色的圆圈越晃越远,她更确定这不是真的。她有多少次做过这样的梦:她手里捏着一张录取通知书,她一高兴,就醒了,然后一切都空了,只除了一掬深深的惆怅与遗恨之外。

“属于民办大学,宽进严出,不需要考试。”她耳边一个声音说,“封闭教学,很正规。淘汰制毕业,不努力可能拿不到毕业证。”

“你说什么?阿健?”她小声地问,好像怕把自己惊醒了,她求了又求的上学的梦啊!可是她又觉得她的意识深处已经醒了,她感觉脸上痒,便伸手去擦,这一擦,才发现擦进手里的,是自己的眼泪,她一下惊醒了,看见对面的人,她还来不及清醒,那个人已一下子抱住她。

“噢!宝贝儿!”那个人搂着她,“你真是我命里的克星!”

最初的狂喜过去之后,冰云用一夜来说服伟健:她不去。“我很笨,阿健。我会跟不上的。”

伟健撇撇嘴,“我还不知道你的底细么,小妖婆?你的聪明脑子是任何小混混都比不上的。”

“可是阿健,我已经结婚了,人家不会要的。”

“你会傻到站到主席台上去用广播大声喊:我结婚了么?”

“但是阿健,我心里已经结婚了,我会和那些小孩子玩不到一块去,我会孤独的。

“吓!你算了吧,别让我笑你!你和毛毛玩得满脸泥巴的时候忘了?”

“阿健――”

“得了,小妖精,”伟健大笑起来,“别兜圈子了,你的主要困难在妈那里是不是?”他拉过她,“我会说服她的。我把三年的学费一次交了,就没有留退路。”

一切语言都在这瞬间作废了,冰云低下头去,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腰。

“怎么,现在就想哄赂人了?”那人笑起来,伸手扶她,“看拿不到毕业证,我照样揍你!”冰云不起来,眼泪淌了一脸,湿了阿健的肩膀。

“阿健,”她搂着他的腰,“你这情,阿云会记一辈子。我不去。我什么都有了,什么都有了。我在家,做你的好老婆。”

伟健不说话,扶起怀里的人,“这是件正当的事,对么?好了,什么都不要想了。来,亲我一下,说:一切都会有的。”

冰云摇摇头,“――”

“嘘!”伟健挡住她的嘴唇,“你是金口玉言,我一直十分笃信。我宁可你别说。”笑了,“明天总会有的,是不是?不信,过了今晚,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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