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桃园六结义
作者:我的季节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916

冰云望着镜中自己的影子,她比一年前漂亮了。如果说一年前她的身材还是青酸梅子的小女孩,那么一年后的今天,她已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了。她的腰还是让人眼红的细,但她胖了,丰满了,尤其她的神态,已完完全全是个女人了。一套水蓝的长裙衬得她更加风姿绰约,一套配套的珍珠项链和耳坠更点缀出她的清丽脱俗。她望着镜子,其实结婚一年来,她还从来没有这样正正式式,精精心心地打扮过,一来因为她的日常生活不需要,二来,好像她的日常情感也不需要,她和伟健从来就不“正式”,虽然他们是正式的夫妻。今天要不是他的朋友要来,她也不会打扮的,她倒不是稀罕他的朋友,而是一个从不带朋友回家的丈夫,忽然找足借口要带朋友回来了,那么他不是想考验这个女人,就是想检验这个女人,再不就是得意这个女人,想要把她炫耀给他的朋友了。不管是这三个原因中的哪一个,她都应该全心全力地修饰打扮一翻了。

伟健带朋友回来的充足理由是:请其中一个教她下围棋。因为他看她学得实在辛苦。其实在她看来这个理由一点儿都不充分,但她早已习惯了睁只眼闭只眼看待他的小把戏。倒是她心中的确很想有个人和她下盘围棋,因为她一个人苦学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下过呢。

今天早上,老太太看她忙忙碌碌地准备各种茶点和餐饭,便告诉她:没什么,他们都不是外人,她不用紧张。她不知道这个“不外”到什么程度,只记得伟健说他们是兄弟,一共六个人,另外还有两位女眷。她看看表,一个小时前,伟健来电话告诉她他们已经出发了,她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她把头靠在椅背上让自己放松,心里猜:不知那围棋老师是什么样子?是中年?还是弱冠?是聂帅的憨直?还是小林的凌利?……

一短一长两声笛声打断了她的臆想,她奔到窗前,这是阿健买车之始与她约定的暗号,可以译成:“阿云――”或者:“老婆――”如果是三声就变成:“小妖精――”

“我看这象:亲爱的――”她说。故意的。

伟健当时就撇撇嘴,拍拍喇叭,“你听听,这怎么听也不是亲爱的,怎么听都是,小、妖、精――”

她便气得立起她的黑眉毛,虚荣心大受伤害,伟健却一旁胜利地大笑。他从来就是这样使劲地伤害她,害得她从前那敏感、纤细的神经与情感都变得粗糙了,她时常便觉得她真的变了,一种几乎对立的转变。除了孤独的时候,她偶尔会“感”到那个自己,但也是孤独过后便忘记了。她望着门口,最前面是伟健的红色小轿车,后面是一字排开的四辆红色摩托,车上四个人,四套同一式样的服装――今年刚刚流行起来的棕绿猎装,他们都带着头盔,所以冰云看不见他们的脸,只看见他们头盔下面露出白色的衬衫。这时伟健从车上走下来,也是同样的一套衣服,而车子另一面也走下来一个人,这样,除了伟健她便只能看清这个人的容貌,他中等身材,很瘦,白晰的脸上戴了一副茶色眼镜,这使他显得有些苍白,也更加深了他文弱的气质。她想这位大概便是她的围棋老师了。他还在拉开车门,伟健也正在拉开车门,然后她看见车上走下两位女子,一位穿着白色的泡泡袖衬衫,大红的短裙,另一位是一套碎花长裙。伟健走过来开门,习惯地向她站的窗口看一眼,他们目光相遇,她看见他对她笑了,她来不及回笑,匆匆跑下楼去,等她拉开客厅的门迎出去的时候,他们已放好了车子,正穿过院子走过来,看见她了,便站住了。

“嫂子,您好。”七个人一齐说。

冰云没有想到他们说了这样一句正正式式的问候,心中着实愣了一下,但马上笑了:“你们好。欢迎你们,快请到屋里坐吧。”她迎过去拉住两位女士的手。

进了客厅,冰云为他们端来茶,伟健拉住她。

“阿云,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苏鹏,是我的财政部长。”

苏鹏站起来:“嫂子。”他声音里带着憨直,他身旁穿碎花裙的女子也站起来。

“你好,苏鹏。”冰云笑着,他和阿健年龄相仿,她一时不知怎么适应这个称呼。

“这位是他爱人,罗曼。”

碎花裙女子笑了:“嫂子。”

冰云忙伸手握住她,“别这么客气,叫我冰云吧。快请坐。”因为她显然也比她大很多。

“这位是杨家威,我的外交部长。”

“嫂子,久仰了。”杨家威微笑着。

冰云笑了:“家威好。”

“这位是他的夫人,谢春颖。白衣天使。”

“嫂子,你好。欢迎你早日到我那里去。”白衣天使说道。

冰云愣了愣。

“你没正经的。”杨家威笑瞪春颖一眼,“嫂子您多包涵,她是职业病。”

“你好春颖。”她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便笑了,“你穿红裙子真漂亮。”伸手请她坐。这时就听伟健笑起来:

“三弟妹,请您嘴下留情。”那位白衣天使便很粲然地笑了。

“这两位是刘平安,宋国治。我的两位将军。”

一个英俊的男孩站起来,宽宽的肩膀,高高的个子,“嫂子好。”

冰云笑了:“平安,快请坐。”

这时他身边的另一位也站了起来,冰云看着他先一本正经地站直了,然后看着伟健:

“报告健哥,请允许我自我介绍。”然后,他严肃认真地把脸转向冰云,冰云立刻后悔自己穿了高跟鞋子,因为对方足足比她矮了半个头还多。“嫂子,健哥常常把我的名字介绍错,”他的第一句话这样开口说道,冰云便漾起了一肚子的诧异。“我的真实名字实际是:拿破仑?宋。”他字正腔圆地发出了‘拿破仑’的音,又厚实凝重地发了‘宋’的音,他的话音刚落,屋子里已是哄堂大笑,但拿破仑?宋不笑,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冰云,等她的反应。冰云也不知道是否是她骨子里天生具有这种冷幽默,她也一丝不笑,庄严地伸出右手,

“非常荣幸见到您,拿破仑?宋将军”。她嘴上虽没笑,但她的眼睛一定笑了,因为她自己都感到嘴上被抑制的笑全跑到眼睛里去了。拿破仑?宋握着她的手,得意洋洋地环视一下刚刚介绍过的四个人,然后肩也踏下来了,胸也不挺了,嘻嘻地笑了:“嫂子,我小名儿叫宋国治,你就叫我阿治好了。

“是,将军阁下。我将非常愿意这样称呼您”。冰云笑着,阿治放开冰云的手,但人并不走开,看着她,

“嫂子,你长得真漂亮,尤其是眼睛。他们都不好意思说,我说。嫂子的眼睛真漂亮,会说话。”

这样的恭维之词当面说出来,而且是当着众人的面,冰云不禁脸颊飞红,有些手足无措,一旁的阿健笑起来:“阿治,这样的马屁不要第一次见面就拍,大哥会不好意思的。不过我先替你嫂子谢谢你。”然后趴在宋国治耳边说了一句话,宋国治立刻眉开眼笑地坐下去。

冰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眼角的余光看到第五个人站了起来,伟健笑了:“阿云,这位是我们的军师,冯春生。围棋下得很好,我就是请他来教教你。”冰云看那个人站直了,很标准地鞠了一个十五度的躬,她点头还礼,

“春生。”她笑了,伸出手,“听阿健说起你以后,我就在期待和你下盘棋。”她和他目光相遇,这才发现他正看着自己,他是这五个,或七个人当中唯一一个“审视”她的人。她的心莫明其妙的一紧,感到那个人礼貌地握了一下她的指尖,

“不敢。嫂子。请您指教。”他的态度是平和而谦逊的,可是――,他审视她。她这么觉得,尽管他的心灵窗口上装着两片滤光玻璃,她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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