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

唐琛的宣告令冷枫暂时怔愣一瞬，又很快恢复过来，她含着眼泪冷笑，“你也会怕死吗？！为了苟活什么瞎话都编得出。”

“你是我的女儿，冷枫。我还可以明确告诉你另一个你不曾知晓的真相：你的母亲，原本是我的女人。”

唐琛直视冷枫完全怀疑的眼神。

“那个不成器的警察在不知我与你母亲的关系下对她一见钟情，我就要求她去靠近他，一切都很顺理成章地发展，也尽在我的掌握。可我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你母亲后来居然真的对他动了真情，并企图带着我的骨肉离开我与他一块生活下去…那是我所有计划中最大的败笔。”

“我也不是怕死，从我当年努力躲掉追杀直到今日，已算活够了本钱，再多一天都是上天偏宠。而除此之外，更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就算我真的死了，我的血脉仍然可以在这个世界延续下去…”

唐琛说着，放开推拒匕刃的手，像是真的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冷枫，“你可以杀我，但你的体内流淌着我的血液，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承认不承认，那都是无法改变的最真实的事实。”

“你说谎…”

冷枫紧了紧匕首，却突然丧失了割开他喉咙的勇气。

她所承受的打击太过震撼，早就无法保持冷静又清醒的头脑去分辨清楚他的话是真是假。而她也真的不愿相信他出口的每一个字，可他脸上呈现出的自信又叫她根本找不出一丝丝掩饰心虚的破绽。

“来吧，杀了我，然后拿着这把带血的匕首去做些医学鉴定，你终究会发现，我今天说的都是实情。”

唐琛笑道，甚至还挑衅般闭上眼仰起头，亮出颈部。

用力划下去，只要一下就可以取掉眼前男人的性命，结束这一场心碎的折磨。可锋刃在手，她却怎样都没有办法做出那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想起多年以前，他第一次教她如何执刀杀死那只养了很久的白鸽。他当时冷冷地看着她说：刀刃对准它的脖子，要利落，要狠绝，不能有半点犹豫跟退缩，如果你不能一下子杀死它，它将会承受更多的痛苦。所以，冷枫，你一定要狠下心来。因为一个杀手最要不得的就是恻隐之心。

她当时努力了很久都没有做到，情急之下却不小心伤到了自己的手。她在他失望的目光中颓然地扔掉刀子，而那只被她放生的白鸽，也再没有飞回来。

多年的成长，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她如今还是做不到。

她终究不是一个成功的杀手，一如她布满可笑谎言的失败人生。即便眼前的男人罪孽深重，可她却也忘不掉他们相伴多年的生活，他留在她生命中所有的痕迹。

而这一刻，谁又能来告诉她应该怎么做，站在她的身边给出鼓励，或是阻止。

是谁突然拉住她。

待她回过神来，发觉用力得爆出青筋的手被紧握在温暖的掌心当中。

“算了。”

耳边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向来轻忽冷静，此时却带着心痛的温柔，“冷枫，算了，你要的真相已经得到，他不值得你再纠结痛苦。”

牵住她冰冷而发抖的手，在唐琛充满意外的目光里，殷肆领着无助的她一步步朝门外走。

“呵…”

不知是幻听还是真实，唐琛似乎笑了一声――带着预期般的心满意足，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这森冷的笑声，顿时叫冷枫心头一震，恍然惊觉――或许这就是他真正的目的，他真正想要的结果：用她的难以残忍，及殷肆对她的不忍，来保住性命，达成目的。

她是他多年埋下的一根线索，一个制胜法宝。

父母死了，家没了，是他让她步入如今的地步，尝尽人生的怆痛与苦楚。她又为什么还要对他心存不忍？

猛地挣开殷肆的牵紧的手，冷枫快步走回唐琛面前，心下瞬间浮过一抹决绝。

金色匕首起落间留下一道耀眼的光线，唐琛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口，只感到一抹凉意滑过颈部，抬手摸了摸，粘腻温热的液体正从收紧的指缝间不断向外喷涌。

他瞠目地捂着脖子，似乎很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最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记得吗，这招‘一刀封喉’是你教会我的。义父，我终是做到了你要的残忍。”

留在唐琛人生里的最后记忆，便是冷枫这居高临下冷睨的眼神，与她凝结在眼底的泪意。

可那泪水，却终究没有掉落下来。

转过身，掠过殷肆微有震惊与心痛的眸光，冷枫别开眼，面无表情地越过他走了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