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像是连空气都凝结住，声音，心跳，思绪，以及无形流动的时间。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回答，绕过心头无数遍，才终于让冷枫回味过来那所代表的意义。

于是，所有的疑问，自责，委屈，怨尤都在瞬间销声匿迹，所有对于真相的执着求解都倏忽化为乌有。

心脏片刻的紧缩闷痛之后，是星碎零落的声响。

冷枫站在密室里最显眼的一束光亮下，只觉得像是慢慢地沉入深不见底的大海，冰冷刺骨的窒息感带着死亡的气息，正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吞噬着她。

“原来…是你…”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陌生而遥远。

“看来今天是让所有事实真相水落石出的大好日子。”

冷枫的反应似乎早在唐琛的意料之中，而显然，这也很好地取悦了他一颗早已扭曲的心，“我从来没有想过，亲口对你说明一切会是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这么的戏剧化…‘人生如戏’，真是不假…”

冷枫垂眸望着地面的某处。

“可为什么…你杀了我的家人，却偏偏要留下我？”她的声音带着怆然，“难道只为从小为我洗脑，把我变成一个顺从又冷血的杀人工具？”

想起殷肆凉薄的嘲讽――如果唐琛真的视你如己出，又怎会把你训练成一个杀手？

想起，她自从“身负使命”跟随了殷肆之后，从初次强撑镇定地为他完成暗杀任务，到后来遭遇他手下叛逆而嗜血反击，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博取他的信任也好，还是后来对他心生情愫不顾一切也罢…她已渐渐变得“杀人如麻”。可事到如今，摆在眼前的真相却又告诉她：原来那些本不是她该承受的经历。

于是，才终究明白，她真的，真的，是个天大的傻瓜。这么多年的悲伤，寂寞，辛苦，坚持…原来不过是他人自编自导的一场闹剧，而自己就是那其中自认为很了不起，却终是不值一提的无名小丑。

可笑，却更是可悲。

“为什么杀你家人又唯独留下你？…我自然是有我的道理。”唐琛挪了挪身体靠上身后的墙面，叹了口气般，“你想啊，我不杀了他们，又如何顺理成章地得到你呢？”

冷枫蓦然抬眼，无法相信那一桩惨绝人寰，令她一生蒙受阴影的谋杀，出现在唐琛的口中竟是这般自然轻松，理所应当，就像他是多么情非得已，无奈而为。

“你是个丧尽天良的混蛋！！”

她控制不住浑身颤抖，冲到唐琛面前紧抓住他的衣领，恨不能马上将他碎尸万段，“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家人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做过什么会让你一定要杀了他们才觉得心安满足？！！我又为什么会惹上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我曾想借助你那个不成气候的卧底老爸，最终找到沉匿江湖的殷锐，一雪仇耻。我精心筹备多年，花费了很多气力，结果你猜怎么着？当他遇到你母亲以后，居然可笑地萌生了结束卧底任务申请隐退的想法…他中断了我握在手中寥寥无几的线索，让我的心血最终变成竹篮打水…我不杀他难道还要供奉他不成？”

唐琛没有摆脱掉冷枫的钳制，索性就那么任她揪着衣领，不以为意地笑看她满是震怒的面孔。

“而至于你母亲…那个贱女人，她本就该死！！没有什么因为不因为。”

“你这个疯子！！…”

冷枫咬着牙恨声低吼，眯住满是水雾的眼，探手抽出腰间的匕首。

殷肆曾说，将杀掉唐琛的事情交给她来完成――此刻才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说。

“你想干嘛？”

唐琛注意到冷枫泛红的眼中蒸腾而出的肃杀之气，撇撇嘴唇问道，“你还要‘弑父’不成？！”

“你才不是我的‘父亲’！！你不过是个内心肮脏又扭曲的变态！！”冷枫将金色的宽刃军匕抵在唐琛的脖子上，“拜你所赐我成了个杀手，一个将会背负无尽沉暗命运的罪人。而我既然杀过那么多人，也就不差你一个。今天就要用你的血来祭奠我父母的在天之灵…”

“你这丫头，我们的话还没谈完，你急什么呢？”

岂料，唐琛居然在死到临头之际笑出声来。

“难道你一点都不怀疑我为什么会这样淡定自若？我说了这么多，你竟然还没有察觉到最关键的讯息。”

他用手掌顶住她握着锋刃不断施力的手。

“冷枫，你不能杀我。因为我才是你的父亲…亲生父亲。”

作者题外话：我承认我把冷枫写得很惨，大家原谅:-D</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