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枫愣愣地注视着殷肆，半晌，蓦然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

――说不了话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坦荡地去尽情无视他。

然而，她却没有发现，当她合上双眼的时候，殷肆眼底终于展露的深暗凝重。他知道，如今的冷枫，已经不能单单只靠一些恶劣的玩笑就能混淆视听，转移她的注意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之间存在的隔阂，越是想要努力地去打破，就会越变得更加坚实不可逾越。

“冷枫，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良久，他低声开口，“但你要先答应我，这秘密不可以再让旁人知道…”

他试图用神秘去吸引她的注意，却没什么效果。冷枫依旧充耳不闻地合着眼。

殷肆调整了一下姿势，伸手横过她的腰际，轻轻覆上她交叠着的双手，看到她的眼睫稍微颤了一下。

“我很小的时候，最大的志向…是做一名糖果师。将毕生的时间与精力，都用在制作各式美味的糖果上。”

他说完，停顿了大约几秒，就看到冷枫又睁开眼，慢慢地侧过脸看他，清冷的眉眼之间尽是怀疑。

“我知道，你是不会相信的。”殷肆淡漠的唇际勾出轻浅的弧度，柔和的光线使他深邃英俊的五官弥漫上一股难以形容的温存，“可那个时候的我认为…糖果师是一种非常伟大的职业。想想那些味道甜美的糖果，大家含在口中的时候，除了快乐幸福，不会存在任何不幸的感觉…”

冷枫静静地听着，听着这举手抬足便可令天地风云惊变的黑道大人物，亦真亦假地对她讲述幼稚的童年志向。一时间无法分辨他说的究竟是真事，还是纯粹用来哄骗她的瞎话。

“可是直到某天我才发现，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愿望对我来说，其实是最难实现的梦想。”

殷肆移开视线，看着落地窗外茫然的夜色。神情有些孤傲，也有些落寞。

“当年为了寻求真正的平静，我父亲以假死的方式金盆洗手，与母亲从此过上隐居的生活。可再精心的计划，还是会有疏忽漏洞。有一些人，终究还是发现了这个秘密。”

殷肆顿了顿，眼中渐渐漫上深不可测的阴暗，“那些人，有的希望我父亲可以重新复出江湖，回归他之前所在的位置，有的则希望…干脆让他从此真正销声匿迹。”

“…在我十几岁的某一晚，家里终于遭受了围击埋伏…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枪林弹雨，九死一生，也是第一次摸到狙击枪。”

他看向冷枫略显惊讶的眼眸。

“那时我才意识到…真正适合我殷肆的，究竟是怎样的人生。”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时候，我们的出发点并不在如今行走的轨迹上，可生活总是无法尽如人愿，人也总会随着生活的改变，慢慢走上它为你铺开的道路。”

殷肆拉起冷枫冰凉的手，用力握在掌心，幽深的眼眸紧盯住她的。

“而我对你说起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曾经立定心意的志向，不管你付出了怎样的努力与艰辛，都未必会是你人生真正能够经历的内容。那些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也许只是你漫长道路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小步。所以，就算有一天你发现梦想破灭，也无需太过失望…谁能预料未来的路，还会通往哪里呢？”

冷枫别开黯淡的眼，终于明白殷肆此番推心置腹究竟是为了什么。

想要躲避，却又被坚定地重新转回脸，修长的手指带着淡然的烟草气息，他轻抚她消瘦了许多的脸颊，眼中有心痛，也有真挚。

“冷枫，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那些痛苦辛酸，以及所有艰难而不堪回首的过往，或许都是上天刻意的安排？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所经历的千辛万苦，都不过是为了带着你，终有一天来到我的身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