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殷肆所讲，这趟旅途的确很长。

冷枫不知他们究竟在天上飞了多久，舷窗之外，暮色已近，俯瞰地面，一路景色逐步变迁，陆地海洋，万水千山。抬眼凝望窗外的夕阳，看着它渐渐失了刺目的光芒，带着最后的温热橙光慢慢隐没下去。

而她更不知，这副寥落而沉静的表情，早已落进殷肆的眼中。

“在想什么？”

低沉而轻柔的声音拉回冷枫飘远的思绪，看向他，那双一向岑冷的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好奇。

“小时候，我曾有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有一天能够长出一副有力的翅膀，带着我飞越重洋，逃离辛苦的生活，到达遥远的别处去…”

她轻声回答，眼底浮现酸楚的笑意。

“现在，算是愿望实现了。”

殷肆轻忽的语调没有任何嘲笑的意味。

冷枫轻轻眨眼，又摇了摇头。

――可是，她却并未长出一对自由的翅膀，心中也未曾减退丝毫的沧桑。

原来，人可以逃脱现实，却永远也逃不出记忆，无论身在何方。

额头抵在窗上，她的眸心一点点地黯淡下来。

“记不记得我说过，身边有内鬼的事？”

或许是不想再看到她无神的样子，殷肆突然换了个话题。

点点头，冷枫静待他的后话。

“之前派出你，不过是演一场戏，无论是意大利的黑暗联盟，还是卡索罗，都不算什么问题，却唯有这内鬼，是必须要摘除的。”殷肆顿了顿，垂下眼睫，“外疾易医，内疾难治。这个人背叛我太多次，留不得。”

“你是说，所有在‘齐天城’里的表现，那些会议与互相商量的计划，都是假的？”看到殷肆颔首，冷枫似乎还是不太明了。

“内鬼这种事，涉及太多，不是怀疑谁就可以赖在谁的头上。我需要做出完全的确定。卡索罗之前的确有收到意大利联盟的邀请，我也一样，但我们都早已推辞掉了。而卡索罗加入联盟的消息是我让他故意放出的口风，目的就是为了以一个很好的理由把你送过去，你独自出现在莫斯科，这才是计划的关键。如果说之前只是大概确定范围，这一步，就是精确在了某个人的头上。”

“关键…”

冷枫喃喃念出这两个字。

“让你去牵制卡索罗，是我刻意做出与他对立的假象。内鬼很清楚，如果你在他身边出现任何意外，我便马上会与他撕破脸，到时很可能出现两大帮派完全敌对的局面，这样一来，我或许就会为了更壮大力量而被迫加入意大利联盟。让我加入联盟，并‘顺带着’让你死掉…这就是那个人的用意。”

“你已经确定是谁了，对不对？”

冷枫不动声色地问，脑中却逐渐浮现出一张面孔。

――果然“利益”与“情感”，是最能引发失控的导火线。

“最后的结果还未定论。如果可以选择，我不希望是任何人…可现实往往残酷。而我也没有想到，当我出现在莫斯科的时候，围击的杀手还会出现第二批增援，真是心狠手辣不留情面。”

殷肆转过脸看向窗外，最后一抹阳光疏忽消失，整个世界没入黑暗，他此时的脸完全笼罩在一片暗光之中，深沉又孤独。

冷枫望着他漠然的侧脸，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触。

――这样一个高不可攀，傲睨万物的人，定是无法接受遭遇背叛的吧？

“好在背叛者只是少数，还是有那么多人在真心支持你。”

她不知怎样安慰他，只是这样说。

“我知道。”

殷肆面色无异，可冷漠的声音却缓和了许多。

他慢慢地回过脸看向她，一双凤眸深不见底。

“就像曾有一个笨蛋需要大半夜的喝过酒，才敢趴在我耳边说喜欢。”

殷肆的眼中漫上柔情，睨着冷枫窘迫的小脸。

“虽然我不知道她的喜欢会持续多久…但那一刻她对我的真心，我永远都不会忘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