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林发现自家的首脑，栾元，显然也很吃惊，端起的酒杯都忘了喝。小理栾林知道，他比自己更不希望打仗。一打，粮食就要减产，美酒就会缺少原料，安逸的生活就会被搅乱。

“栾林将军不必惊慌。”归豹说：“这也只是养锜他们从一些楚军俘虏的口中听来的，未必是真。楚国刚刚在这里损失了两万人，怎么可能马上派出十万呢？”

栾林正觉得他说的有理，薳申却开口说话了：“公子，十万固然不可能，但以楚国的地广人多，再派出三四万人也并非不可能。”

这话又引起了一点骚动，华梁随即开口问道：“现在已经入冬，楚国应该不会出兵吧？”

结果只有一半人赞同他的看法，其他人都面露疑色。养敖说：“虽说入冬出兵，耗费的粮食、仆役要比夏秋时节多不少，但也并非不可能。7年前吴军攻破楚都，可就是在冬天出兵，绕道蔡国到大隧等地。楚军没有防备，结果匆忙应战。我们也不能不防啊。”

不少人都在点头。但也有人觉得：那是楚国挨打，说明楚国在冬季的战备水平不高；就这样水平的楚国，还会来打我们吗？似乎知道他们的想法，薳书开口说：“一百多年前，楚穆王就曾联合陈、郑、蔡三国，在冬天进攻宋国，迫使宋向其臣服。小理虽然现在的楚人比过去差多了，但也许会急于报复，再这样来一次。”

这样一说，栾元也觉得这个危险可能真不像自己原先估计的那样小。可是怎么听，他都觉得“楚国出兵十万报复”有点蹊跷。看了看周围，他感觉不少人都有同样的想法。难道归豹打算再来一次“胡城保卫战”？刚刚结束的这次可是把归贝直接咔嚓了，真没想到，归贝、归豹俩人都这么狠！

想到这，栾元把目光转向了归章。

半个月前在这个大殿里，当一个门客和几个俘虏都说归贝和楚军勾结时，栾元也感到“非常吃惊”。归罴会胆大到去攻打宫城，这让他“吃惊”，但他绝对没有想到的是：归豹居然说此事只与归贝有关，与归章无关，而且对于门客是归章家的这一事实，居然竟然也没有追究！那个门客也很奇怪地承认，自己是被归贝收买了，瞒着归章干的那些事。大概归章也没预料这种情况，不知道如何替归贝辩解。随后在章通等人的推波助澜下，归贝马上就被判了死刑。

那日以后，归章消沉了两日，但马上又恢复了基本正常。小理说“基本”，是因为他不再和归豹唱对台戏，总是对归豹的提议表示支持。

现在，栾元从归章的双手上看出了一点不安。看来对方也感觉到了危险，刚刚端起的酒杯轻微地抖了一下，然后马上被放回到桌上。然后归章抬起头，平静地看了看周围。

栾元又看向章通。他们家在胡城保卫战中，显然是和归豹事先达成了某种交易，所以真心实意、尽心尽力地帮助归豹抵挡楚军、“陷害”归贝。虽然还没有任何官职，但所有人都能看出，章通现在说话的分量要比归章还大，隐隐成为继续归豹、归仪后的第三号人物。可是看他现在的表情，似乎也不知道归豹要干什么。

整个大殿里一时有些冷场，大家都等着归豹的下文。

果然，归豹看大家没说什么后，说出了一段话：“依我看，楚军出兵来报复，那是早晚的事，但不会很快。这次他们在胡城这里吃了亏，下次恐怕就不会那么冒进，应该会直接攻取蓼城。我们必须多派士卒守卫蓼城。”

栾元听后一愣：难道要把归章支到那里去，让楚军来对付他，就像去年归章、归贝把归豹挤到蓼城一样？刚想到这，他就听见养锜说：“公子，我带人去驻守蓼城吧。小理这次在一路上引诱楚军，我对蓼城那里最熟悉。”

栾元把目光从养锜那里迅速转移到归章、归崇的身上，感觉他们俩似乎都松了口气。他正感到有点疑惑，就听到归豹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有你在那，就肯定能挡住楚军。”“公子，我们能打败楚军，首功应该是海涛公子的。”“那当然了。我正准备好好赏赐他呢。”归豹转头向姜海涛说：“海涛，我准备把蓼邑封给你。既是赏赐，也是想让你帮着镇守一下。有你给养锜出谋划策，再造一些机巧的守城器械，守住蓼城应该没有问题吧？”

嗯？！要把那么大块地封给这小子！栾元的眼睛一下瞪大了，也稍微琢磨出一点味道。说了半天“楚国报复”、“十万大军”，原来是这个目的！再看看归章、章通等人，他们似乎也都明白了。

栾元的大脑中立刻开始分析这事的好坏。按说蓼邑地处南方，挨着楚国，确实是个最危险的封地。有楚国时常来捣乱的话，这块地没多大好处。可是姜海涛这家伙居然能在两万楚军的进攻下想出办法，守住胡城，那没准也能守住蓼城，好处也就很可能有不少了。更重要的是，栾元想起了另外一个地方——霍。

自从铜矿被废弃后，霍的地位就立刻下降，成为蓼邑下的一个属地。

早在5、6月间，栾元就听到传言说，归豹居然在重新开挖已经废弃多年的铜矿，而且成功了。后来结合很多迹象，比如归豹属下的步卒突然增多，他们造的某些战车居然在木轴、轮箍中镶了铜套，等等，栾元觉得这个传言很可信。到6月底，归豹提出要把楚军诱入城中消灭时，大家已经可以肯定他重开了铜矿，否则哪来那么多兵器？

前几日养锜、归启他们从蓼城回来后，很快就有人从归章家得到消息：霍的铜矿已经恢复生产，而且是因为姜海涛发明了一些新的器械才得以实现。另外一个消息是，在蓼城抓到的楚军俘虏中，有300多人被送到了铜矿。栾元找手下懂一些矿冶的门客询问后得知，这表明霍的冶炼能力大概已经恢复到过去的水平，一天能出三四百斤铜锭。

那地方可是现在胡国最最值钱的地方！把姜海涛封到蓼邑，还是他想出办法重开的铜矿，那不是想让这个地方仅仅为归豹所用吗？那怎么能行！

分一杯羹的想法显然不只栾元有。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华梁先开口了：“公子，不知这次赏赐给海涛公子的封地，到底有多大？是整个蓼邑吗？”看来他还不太想和归豹直接摊开了说。

“当然是整个蓼邑了。”归豹微微一笑，然后表情突然变成了疑惑：“怎么？你们觉得太大了吗？”

华梁左右看了看，感觉很多人都和自己的想法一样，于是对归豹说：“要论功劳，海涛公子确实不小。不过他毕竟年岁还小，又孤身一人，一下子封这么大块地，确实有点……”

养锜突然打断了他：“有点什么？要没有海涛公子，我们早就把蓼邑丢了，没准连胡城也没了。现在只不过把蓼邑封给他，哪里大了？”

对于养锜，大家可就不像跟归豹说话那样有些顾忌，因此一下子蹦出几个人反驳养锜的话。薳书、薳申、归通等人也立刻给养锜帮腔，支持归豹的封赏。归仪、归章一直没有说话。而作为争论中心的姜海涛，面无表情地坐在那，看着事情按照归豹、薳书的设想发展。

等了好一会，“剧情”终于发展到了下一个阶段——有人向归豹大声问道：“公子，你是不是要把霍的铜矿也封给海涛？”

大殿内立刻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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