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又是一阵骚动。章午等大家安静点后说：“这么轻的箭，怎能穿透皮甲？你这可有点取巧啊。”他这么一说，归虞、归恒等人立刻出言附和。

姜海涛没有理会，从布袋里拿出一个绸布袋子，掏出一支小箭递给章午。这是一支全部用铜铸造的箭，或者说就是一个箭头，因为普通箭的箭头就是1两重。不过它铸造得更精细，表面全部经过了仔细的打磨。

归豹、养敖见过6石神臂弩的一射五箭后，立刻改变了原先在快速射箭的比试中勉强过关的想法，打算让姜海涛全面超过其他人。用这神臂弩靠近草靶后射一次，至少能有三四箭上靶。不过它也只能射这一次。归豹提出造更小的箭。姜海涛说他曾经让豫造过一些1两的没羽箭，但箭头太细了，穿透力不够。虽然射草靶没问题，但很容易让归贝他们抓住把柄。这时养敖告诉他，普通箭的箭头就是1两重；他的1两没羽箭上箭头更轻，自然有问题；完全可以不要箭杆，直接造一支全青铜箭。姜海涛一下茅塞顿开。

箭更小更轻了，箭槽里就不止摆两排5支，而是能摆三排12支。这下即使姜海涛只射一次，也能中个七八箭，至少六箭。于是他们立刻铸造了一批特殊形状的箭头：头部更小，后部的铤加粗，变成箭杆。为了保持稳定，减小箭槽内的摩擦，这些全铜箭还在磨床上经过了仔细打磨，最后还用磨了一遍。

章午他们用的那些箭本身也挺漂亮的，箭头也经过打磨，箭杆上漆，尾部的羽毛也是精心挑选的。但是现在这支小箭和它们比起来，显得更加精致。虽然不是五颜六色，但表面被打磨得异常光亮，样子还真有点唬人。

等章午把小箭递给归虞后，姜海涛说：“章午公子，箭杆、羽毛，只是为了让箭飞远后还准。而且没有箭杆，你就无法开弓。我这里有弩臂托着，又只射十步之外的目标，自然用不着箭杆。”

在这里，他其实偷偷把箭杆的另外一个作用——储存动能，顶着箭头穿甲——给忽略掉了。因此他不能留给对方太多的思考时间，接着说：“既然我这青铜箭和你的箭头一样重，速度却更快，那对付皮甲时会比你的箭差吗？”薳旃明摆着偏袒姜海涛，立刻接口说：“应该不差了。不过你的速度怎么能更快呢？”

姜海涛心说这小子简直是自己肚里的蛔虫啊，知道自己在速度上有后招，所以帮忙把章午往这方面引。章午果然中了圈套，立刻说：“不错，你要是用2石弩射一支这么轻的箭，速度自然要快得多。可是一次射12支箭，加起来要比我们用的箭还重啊？”姜海涛微微一笑：“我用的弩不是2石，而是6石。。。”

“啊！”这次不仅章午，就是养頵、薳旃也吃惊了。“6石？你有6石重吗？你能提起6石的东西？”归恒首先叫了起来。姜海涛知道他们会有这疑问，于是让奴隶拿过装神臂弩的步袋。打开袋口后，他只亮出弩弓部分，然后请章午过来：“章午公子，麻烦您拉一拉。”章午疑惑地走上前。大家都看到这弩弓是由两个弓干组成的，经验多的已经信了七八分。章午伸出双手，掰了一下弓干和弓弦，立刻松开手：“至少6石。”

周围的小子们叽叽喳喳起来。姜海涛不顾章午看向布袋其它部分的目光，把弩重新盖好：“这是我奉公子之命造的，即使力气小，也能拉开。不过到底怎么拉开，没有公子发话，我也不好告诉各位。”

这时观众席上传来话，让最后一位的薳貙完成考核，然后大家都到台上，归豹要向大家介绍姜海涛用的弩。

前几天商议时，归豹就曾经为是否向归章他们公开弩的秘密，难以决断。归豹不仅要让自己在胡国建立更高威望，还要为姜海涛争取一个正式的身份。虽然姜海涛说自己是姜太公之后，但毕竟没什么确实的证明材料。论能力，归豹相信姜海涛就是。可是在归章他们看来，让归豹得到这样一个帮手，显然是一种威胁。这种情况下，要想让他们同意归豹给姜海涛封官，就必须给他们点好处。还有章、栾、华等家，归豹不拿出点实力，怎么能镇住他们，进而拉拢他们？章家这次突然派三人参加考核，恐怕就是因为蓼城之战中，归豹力挽狂澜，章家看到了机会。

但把这么先进的武器透露给并不算自己友军，甚至可能是敌军的归章他们，归豹确实有些担心。最后姜海涛告诉他，只要能确保磨床这类高级工具不泄露，对方即使看到神臂弩，也很难仿制。至于踏张弩，弩机的制作虽然也比较精密，但对方还是有可能仿制成功，只不过制造速度慢点，除非他们得到框锯、刨的秘密。养敖则认为，两种弩总归是要给甲士、步卒们使用的，不进行一些必要的训练，他们不可能用好；真发生冲突时，双方能出多少人还是最重要的。因此单纯地隐瞒这种“先进武器”，没有实际用处，只要他们自己可以造更多、更好的弩，就能保持对归章的优势。而且他们现在的头号敌人还是楚国，能够提高胡国各家族内甲士、步卒的战斗力，包括归章、归贝的，对归豹来说也还是有好处的。

姜海涛本不擅长这种政治角逐，也不想参与进去。但是什么宫廷戏之类的，他还是看过一点，于是说如果不急于跟归章他们翻脸，可以把弩的秘密告诉他们，今后再备绝招。另外根据老爸说过的什么工厂建设规划，他建议归豹制定一个发展规划，确定什么时间、什么情况下和归章翻脸，然后从这往前推。比如要想打败归章，他需要积累多少甲士、步卒；积累这些甲士，需要多长时间。还有应该拉拢章家，又需要多少时间拉拢，该给他们什么好处。

他说的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纸上谈兵。但是这些虚头巴脑的话，还真让归豹很高兴。养敖也深表佩服，说姜海涛的话让他们的思路更清晰了。随后薳书也被找来。这老家伙政治经验丰富，对姜海涛的意见没有表扬，但对他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些东西，还是有点惊讶。四个人最后商定了一些策略。其实应该是三个人，因为到具体问题，姜海涛就没什么招了。

考核上一旦引起轰动，归豹他们将看情况决定是否公开弩的秘密。姜海涛刚才透露的箭重、弩弓拉力，都是商量好的。因为随便谁捡去一支箭，哪怕仔细看一看，就能知道。踏张弩的拉力，养敖说稍微擅射之人一看就知。神臂弩，要么不用，用了就难免让大家好奇，不告诉他们拉力6石，也就不可能让大家释疑。现在准备向大家介绍弩，看来是归豹他们决定公布弩的部分秘密，以换取其他好处，还有章、栾等家的支持。至少要让他们开始倾向归豹一方。

在见识了弩的威力后，薳貙没什么心情考核。薳旃一边扶他上车，一面给他打气，结果薳貙说：“兄长，我本来力气就小，肯定比不过你们。再说弩那么厉害，以后还用练射吗？”薳旃一下无话可说。姜海涛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可不想让朋友的弟弟，因为自己而不求上进，于是走上前对薳貙说：“刚才我错车而过，用那厉害的弩射了几次？”薳貙看到他过来时，脸上露出了笑容，听到问话后奇怪地回答：“一次啊？”“这时如果敌人举盾遮挡，还能有几箭射中？”“哎呀，大概都会被挡住。”“不错。所以弩再厉害，也有缺点。对付这种有盾的敌人，就是养頵公子的连珠箭更厉害，对不对？”薳貙歪头想了想：“嗯，对呀。”薳旃在一旁说：“那弩还比弓重多了。万一上面的机关坏了，你难道束手待毙？”薳貙张大了嘴巴。姜海涛接着说：“任何东西都有优点，也有缺点。所以你还是应该好好练射，这样到了战场上，即使你用弩，也多了一项保命的手段。而且用弩，也需要你稳住双手，好好瞄准。”

“好的！兄长、公子，我虽然这次比不过你们，将来一定能比你们射得好。”“这就对了。其实真比起来，我用弓，还不如你射得好。”“那公子，你明天送我一把弩，不，两把，我们比试射弩吧？”“狡猾。你待会考好了，只要归豹公子同意，我一定送你。”

薳貙受了鼓舞，居然远远地就开弓放箭。虽然6箭射中4箭，但他以最小的年龄，成绩比归恒还好，也很长脸了。

随后大家来到观众席上，归豹让姜海涛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两把弩的奥妙。

其实说白了，踏张弩就是用腰腿代替胳膊拉弓弦；神臂弩就是利用杠杆结构，把拉开6石的弓弦33寸，变成扳动60斤的摇杆3丈3尺。不过姜海涛可没打算慢慢给这些家伙讲透，因此以实际演示为主。碰上他们有问题，他就尽量让对方来亲身试用。

到最后，姜海涛的目的达到了：大家都承认这两把弩确实能射出那么好的结果。在众人的一片赞叹声中，他特意找到小女孩的身影。这次对方看自己的目光，确实有点崇拜了。

大家都仔细看过两把弩后，归豹宣布考核继续进行。他还提出，姜海涛用神臂弩确实占了一些便宜，就不要再用了。归章却出人意料地说，既然考核中并没有限制大家用多少弓、多少弩，姜海涛接着用也无妨。最后他对归豹说：“这只是考校各位公子的学艺，并非比试，咱们还是各显其能吧。你说呢？”鱼偃也在一旁说：“是啊是啊。如此神兵利器，正好让我们大家多见识见识。公子海涛真是奇才呀！”

归豹立刻答应下来，下令依旧按照年龄顺序考核。

射横跑而过的草靶，要尽量避免误伤战马、驭手。虽然他们都披挂了特制的厚皮甲，但大家的箭头还是经过了特殊处理，改为钝头。养敖作为考官之一，仔细检查了所有人的弓箭。

有了一射12箭在前，观众们的胃口都被吊高了。所以当养頵再次6箭全中时，大家的欢呼声并没有前一次那么高。轮到姜海涛准备上场时，观众席上的响动反倒大起来。一名奴隶跟着姜海涛来到射箭位置，帮他打开布袋。姜海涛把踏张弩放在右脚边，摆好角度，方便待会取用。他正准备起身，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啪”的一声响动！

虽然不是震耳欲聋，但也足以吓他一大跳了。他还没转身，就听见身后的奴隶一声惊叫，随后观众席上一阵响动。妈的，你们今天还真是热闹啊。姜海涛生气地转过身。嗯？怎么有点不对劲？他看到奴隶睁大眼睛看着他，嘴也张得老大。养敖跑过来：“海涛，你没事吧？”我？姜海涛感到有点奇怪，随后感觉到自己的屁股有点热。嗯？怎么回事？他刚要扭转身体看看，突然感觉到屁股很疼！

赶紧伸手一摸，刚刚触到屁股就疼得他大叫起来。“啊！我靠！怎么回事啊！”姜海涛感觉自己的双腿没了，摇晃着就要倒下。养敖已经跑到跟前，一把扶住他，然后回头冲奴隶大喊：“你怎么搞的！快叫人过来帮忙！”

随着周围人的忙乱，忍着屁股上灼热的疼痛，姜海涛终于明白了：那个奴隶在他身后刚刚揭开布袋，露出弩弓，弓弦不知道为什么从弩弓的一端断开了。不巧的是另一端对着姜海涛，于是弓弦像鞭子一样抽了过去，正好抽在他的屁股上。养敖叫过来四名甲士，用戈、盾弄出一个简单的担架，让姜海涛趴在上面，然后抬着他来到观众席旁。归豹带着一帮人下来，围着他叽喳了半天。

具体说什么姜海涛可没功夫听，只感觉一个家伙对自己的屁股进行了一点简单处理。最后他们大概是决定立刻送他回去治伤，于是养敖带人把他抬离操场。

趴在盾上，看着面前掠过的地面，姜海涛慢慢疼习惯了，大脑里马上琢磨起来：这弓弦怎么会断呢？他扭头看了看周围。四个甲士挡在周围，看不清楚。他只好开口询问：“养敖将军？养敖将军？”“什么事？”养敖出现在右边两名甲士的身旁。“将军，弩带着吗？还有那个奴隶？”“都在呢。”“弓弦怎么会断呢？我待会要好好看看。”“先赶紧把伤口处理了，然后我们再看。你放心，会知道原因的。”

还行，这家伙还知道保护现场，控制嫌疑犯，收集证物。姜海涛稍微安下心来。

他被抬到一个从没去过的宫殿里。说宫殿，是因为它不像姜海涛住的小屋，盖在平地上，而是有一个夯土台。虽然房间比归豹他们议事的那个大殿小，但有院落，也是木板墙。屋内收拾得很干净，还有不少女奴隶。可惜姜海涛趴着，抬头费劲，只看到了一眼。嗯，长相还不错。

甲士们退出屋外，两个像医官的家伙在几个女奴的帮助下，把他的裤子割开，洗去血污，敷上了一些药膏之类的玩意，最后用布包上。他们离开后，只有养敖和那个捧着弩的奴隶留在屋里。

养敖坐到姜海涛右边的席上，看着姜海涛问：“感觉好点了吗？”姜海涛双臂垫在脸下，歪着头说：“还行。把弩拿过来我看看。没用多久，怎么会断呢？”养敖刚刚张口，又闭上了，示意奴隶把弩放过来。姜海涛伸出右手，拉过断裂的弓弦一看，立刻撑起上身：“妈的！哪个混蛋敢害我！不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吗？”

养敖看他起身，笑了起来，随后奇怪地问：“老虎屁股什么？”“老虎屁股摸不得！妈的，他就不怕老子回身一口咬死他！”然后他转头向奴隶喝道：“说！是不是你给弄断的？”奴隶吓了一跳，随即看了一眼养敖。

“是他弄断的。”养敖平静地说道，在姜海涛看向自己后又补充了一句：“是我让他弄的。”

“啊！”姜海涛惊讶了。

“我们上当了，而且时间紧迫，不得不出此下策。”养敖挥手让奴隶离开，然后告诉姜海涛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在姜海涛用弩射完50步和百步草靶后，归贝等人果然发难，说姜海涛投机取巧，成绩应该不算。归通、薳书等人当然进行了反驳，而且还真把他们说得没词了。后面姜海涛再用神臂弩一射12箭，引起的争论自然更大了。前面没有发话的归章、章通、栾元等人也对这两把弩产生了强烈兴趣。特别是鱼偃，跳着脚要看它们。归豹他们于是决定趁热打铁，向大家展示了一下踏张弩、神臂弩的神奇。

大家看完两种弩后，归豹的母亲，姬妃，突然悄悄让人转告归豹一句话：“想不到归章也这么器重公子海涛。”

归豹听后一激灵，立刻有点警觉，随即和养敖悄悄商量。养敖也感到不对劲了，又悄悄转告薳书。薳书立刻说，他们可能上了归章的当。前一次分配战利品时，他们假意争抢战车，归章事后可能已经察觉，甚至明白自己着了道，这次完全可能是用同样的手段回击他们。如果让大家都感到姜海涛造弩很重要，恐怕就挡不住大家让其出任小司空。而担任小司空后，归豹就无法完全掌控姜海涛和那些工匠，结果会让他们变成整个胡国贵族阶层共同拥有的“财产”。看鱼偃的样子，恨不得立刻就让姜海涛跟他一起干活。

薳书这时还想到了一个他们忽略的问题：姜海涛对礼乐全然不懂，他们原先担心归章利用这两点，反对给他封爵；但对方有可能反过来，利用姜海涛需要学习礼乐，自己又掌握负责教化的地官，借机控制姜海涛。这么一想，他们对归章现在举动更加怀疑了。归豹他们紧急商议后，认为不仅不能让姜海涛参加后面的考核，而且要想点办法把他“关”一段时间，想出好的对策。

最后，一场“苦肉计”被策划出来。当然，苦主姜海涛对此毫不知情。

姜海涛听后那个气啊，心说自己哪里是老虎屁股摸不得，简直是老子屁股随便摸。不仅摸，还被抽得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