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骑兵泡沫
作者:法拉第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794

原来今天的分赃大会,归豹大获成功。在归仪、薳书、栾元、华梁的支持下,归豹反复表示不应该分给归贝他们战利品。归贝、归崇自然不干,连归章都面露不满。归通甚至和归罴俩人发生了冲突。一个牙尖嘴利,栾元等人听了他“打鱼”的故事后,都忍不住偷笑。另一个脸色红得像猪肝,拔出剑就要扑上来,幸亏被归章呵斥住。姜海涛问归豹是不是随后就卖个人情,答应给他们一些战车了。养敖说那怎么会,以归章的老奸巨滑,这样做肯定会被他看出来。姜海涛一听,心说自己居然把这叔侄俩的斗争想简单了。

养敖说归豹到这时候也没松口,最后还是归章提出单独跟他谈一谈,俩人就到大殿一角嘀咕了半天,才回来提出一个分配方案:缴获的90辆战车中,归豹、归仪、薳书各得13辆,归章、归贝、栾元各得11辆,华、向、鱼三家各得6辆。据归豹说,他在归章的反复劝说下,提出自己这方各16辆,归章、归贝、栾元各9辆,华、向、鱼三家只给5辆。结果归章果然像他们预料的那样,想表现得不那么私心,也向其他四家示好,提出再给各家多分点。最后在他的反复劝说下,归豹勉强同意再吐出6辆。随后讨论青铜兵器和甲胄的分配,归豹就不耐烦了,死活要占绝大部分,只答应吐出100件兵器、50套皮甲,而且好坏不论。归章想多要,归豹就耍小孩脾气,要把前面的战车分配方案反悔。归章这时就搬出了损失,因为在蓼城损失的20辆战车还有甲士,都是他和归贝家的。俩人又争辩了一会,归豹同意再吐出3辆战车,但其它只有200件兵器、100套皮甲,就再也退让了。归章显然更看重战车,见主要目的已经达到,把归豹一方的战车数量从180降低到了129,自己这方则从80提高到了102,归豹已经“气急败坏”,都快“发疯”了,于是见好就收。

听到这个结果,姜海涛心说这归家人还真“鬼”,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是归豹有了造车的秘密武器,他肯定不可能把胜利果实这么吐出来,或者真的气疯了。养敖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半天,直说今天在大殿上憋坏了。姜海涛担心地问,归章会不会看出来,难道他们人人都表演得那么逼真?结果养敖告诉他,舍弃战车的打算他们俩事先根本没告诉归仪、归通、养锜,薳书则在归豹同意和归章密谈时,就借机拂袖而去了。所以归仪、归通听到最后的分配方案后,也非常生气。特别是归通,气得差点要冲上去质问归豹,被归仪拦下了。养锜不敢冲归豹发火,就冲归崇拔出了剑,质问他们有何脸面索要战车。现在这三人,正被归豹叫回去安抚呢。

姜海涛笑着指了指养敖:“狡猾!狡猾!你们俩太狡猾了。”“哈哈,你才狡猾呢。明明不看重战车,还要拼命地争,骗那个老狐狸。这主意是谁出的?”“将军,主意虽然是我出的,但可不是因为我狡猾。”“哦?那因为什么?”“是因为我高瞻远瞩。”“高瞻远瞩?什么意思?”

姜海涛心说自己一高兴,怎么又突鲁出成语了。“高瞻远瞩,就是说人如果站得高,就能看得远。将军你也上过城楼,是不是这样?”“对啊?”“现在呢,归章他认为战车很难造,因此很宝贵,他就会尽量多地要。这相当于他站在城头上,看到的只是城外几百步,那90辆战车。而我们呢,知道用新工具能更快地造出战车。这相当于我们站到了城楼上,看到在这90辆战车后面,还有上百辆、几百辆战车。那我们当然可以把这90辆都让给他们,去要后面那几百辆。”

“你这话也是从师父那学的?以后一定要带我去见见你师父。凭你这么一个懒惰的弟子,都能学会这么多古怪的东西,你师父可真不是一般的高人。”姜海涛心说省省吧你,我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师父,应该是老师,那都没谱呢,还带你去?他赶紧把话题转移到另外一个问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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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骑兵。

姜海涛首先问现在有没有一种套在两条腿上,能挡住下面的衣服。结果养敖听了莫名其妙,说有套在腿上的布筒,是那些农人穿的。他们要经常在田地里劳动,深衣,就是养敖他们现在穿的这种像裙子的衣服,干活时不方便,所以农人的下裳都短一些。这下姜海涛才弄明白,原来自己上身穿得像和服那样的东西,叫“衣”;下身那套围成圆筒的裙子,叫“裳”。

他早就发现这玩意不便于跑步,更甭说打战了。但春秋人对服装、礼仪挺重视的,像姓名一样,有着严格的等级之分。自己贸然提出换服饰,恐怕有点危险。历史书上改朝换代,不都经常拿服装来作标志吗?比如中山装,那可就是革命的衣服。服饰里还包括头发。他对自己现在的长发很烦,整理起来麻烦,但一直也没敢提剪头的事。清朝开始的时候,什么“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可是很厉害呀。后来辛亥革命,又是大张旗鼓地剪辫子。

不过骑兵的诱惑确实很大。姜海涛干脆直接问养敖:有没有人试过坐在马背上,这样就不用车了。养敖告诉他有过,但都是野人、狄人才这样干。听他的口气,这么干似乎很丢脸。这下姜海涛感觉有点难办了。看来要想让养敖这种甲士叉开腿坐到马背上打战,首先得克服思想观念问题啊。

于是他琢磨了一会,向养敖说:“将军您看啊,现在咱们一辆战车,四匹马,只能带三个甲士,而且其中一人驾车,实际能作战的只有俩人。如果改成骑马,四匹马能带四个人,实际作战的人可以增加一倍呀。”“那谁来驭马?如果骑马的人驭马,那不是一个能作战的都没有了吗?”

姜海涛一愣,心说自己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考虑到。不对,后世的骑兵,不就是边控制马边作战吗,他们有缰绳。慢着,射箭时就不能用手抓缰绳了,应该还有什么东西。他还在想,养敖已经接着说:“再说人骑在马背上,很容易掉下来。我见过狄人骑马打战,只能抱着马脖子冲过来,根本拿不了兵器。”

马鞍、马镫!自己怎么搞的,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姜海涛暗骂自己愚蠢,但他没有直接说出想法:“将军,我再想想。应该有办法让一个人骑在马上,既能跑,又能打战。”他决定改变前面那种不假思索的毛病,今后有想法后得深思熟虑一下,至少整理一下记忆中的资料。这么一决定后,他问养敖觉得骑马打战会有哪些困难。养敖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想了想,提出了几条。

第一当然是如何在马上坐稳。这个姜海涛相信依靠马鞍、马镫可以解决。

第二是如何驭马,这关系到马上的人(姜海涛提议说叫他“骑士”,和驾车的驭手区分),能怎么使用兵器。如果需要双手驭马,那这个骑士显然还是打不了战,传递个消息、送点东西可能还可以。如果只用一手就能驭马(姜海涛听后觉得别扭,于是提出为了和战车上的驭马区别,改成控马),那他就只能用剑,很难刺到敌人,也没用。

姜海涛记得骑兵都是用马刀砍敌人的,可是提出用刀后,养敖立刻说不好,因为刀太重了,单手用不好,而且并不锋利。姜海涛有点奇怪刀为什么太重,想了想后就明白这是因为青铜的关系。自己脑袋里的马刀可是钢的。本想提出用枪,一想也有这问题--青铜枪尖可不咋地,不容易穿透皮甲。后来又一想,骑士的速度可比步兵高,于是他就提出来用枪。养敖说这倒是个办法,但枪尖容易损坏,骑士必须带好几支。姜海涛再提出单手用戈,养敖想了想说勉强可以,但不如车上甲士用着威力大。最后讨论来讨论去,他们发现让骑士带几支木标枪最合适,扔出去扎人。但这标枪的分量不能太轻,肯定要比十弓车弩用的重箭重多了。这样一算下来,一个骑士也不过能带几支标枪,最多十支,作战能力还是不咋地。

而且这又引出几个大问题。

一是如何训练出能听骑士控制的马。现在驾车的四匹马,因为有辀和其它马的限制,因此不容易乱跑。改成骑一匹马,那它可就自由多了,要把它驯得听话不乱跑,那显然更难。现在一辆战车的四匹马,中间两匹可以选那些不是很听话,甚至根本不能单放的马。

第二个大问题是这马还披不披甲。如果披甲,再压一个人,马背上的压力可要比拉战车时重多了,马跑起来会很累。即使不披马甲,现在一个甲士的重量也够一匹马受的。可是没有甲的马对面戈、剑等武器,又太容易受到伤害。

最后养敖还告诉姜海涛:养一匹马可不容易,饲养、治病、配种等等,现在基本上平均十匹马就需要一个人。驯马现在都是甲士们干的,也要不少时间。

最后这三个问题一出,姜海涛都快蔫了,心说看来自己就算造出马鞍、马镫,也建不了一支骑兵队伍,至少短期内是不可能的。

不过养敖说他的想法也有很大优点,那就是能在更多地方打战。现在的战车只能在开阔的平地上使用,行军时碰到河呀沟呀的,确实麻烦。而且传递消息这一点,养敖觉得有些用途,这样能更快知道敌人到哪了。

几起几落,姜海涛对骑兵的期望不像开始那么大了。但也确定这是一个有希望的兵种,只是需要做很多很多工作,才能发挥出大作用。养敖离开后,他在竹简上写下“骑兵发展,马鞍、马镫,裤子,驯马,武器。”最后他又加了一个“马靴”,并且打上一个问号。现在用皮作的皮甲都那么宝贵,用皮作鞋子恐怕还真有点难度。

养敖临走前,姜海涛还告诉他明天就要比较几种弩机结构,然后铸造青铜弩机了,因此制造弩的弓最好能快点送几张过来。养敖答应明天派人送去十张,如果不够就告诉来人,让他再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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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的驾车训练进展甚微。黑子比姜海涛略强一点,可以自如地控制战车前进还是停下。姜海涛则不行,十次只有一次能停稳。

他也一直心不在焉,因为早饭时他告诉了轸老头和井,今天要准备一些砝码,这样才能准确测量弩机各部位的力。他让俩人上午带领工匠们造一些标准重量的木块,分别为1、2、5斤。本来他想弄些更小的砝码,但怕测量误差太大,还要尽量减小滑轮等处的阻力影响,因此选了这些重量。而且现在的5斤,感觉上只有后世的1斤左右,也不算大。还有放砝码的盘子,只能用木板了,姜海涛也要求是一个标准重量。至于1斤还是2斤、3斤,他让轸老头他们自己决定。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姜海涛立刻向工场跑去。一路上,他感到肚子有点饿,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自己在前世可都是吃三顿饭的,现在只吃早晚两顿。前几天倒没感觉什么,这两天学驾车,看来体力消耗大了,营养不够,回去得让奴隶们加一顿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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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工场,轸老头他们已经把桌椅、砝码、滑轮准备好了。磨床也全部完成,现在一个工匠坐在椅子上,双脚踏动下面的踏板,就能带动飞轮快速旋转。不过他们也发现了一个疏漏,就是飞轮旁的曲柄造得大了点,造成踏板前后踏动的幅度稍微有点大。姜海涛亲自一试,发现踏起来确实要比老妈的缝纫机差点,踏板转动幅度大,脚上的力量没有全部发挥出来,转速也比手摇快得不多。虽然踏板、连杆机构增加了一点阻力,起动时偶尔会有点不顺畅,但还是比过去的弓形钻强多了。

工匠们正在造一个短点的曲柄,替换后就能提高转速。姜海涛顺便告诉他们,把各种长度曲柄下的使用感受都记录下来,以便今后总结经验。这些工匠从蓼城一直跟到这,十个阿拉伯数字基本上还是学会了,大大方便了他们和姜海涛的交流,以及“实验记录”。

折腾完磨床,姜海涛了解到他们刚才正讨论如何在桌子上固定滑轮、弩机。轸老头详细汇报了一下情况。

第二套桌椅昨天就弄好了。今天上午,他们首先锯了几十个大小不同的木块,用凿子修整为砝码,1、2、5斤各造了10个[注021001]。然后锯了两个方木板,四个圆木板。方木板要当做托盘,放砝码,本身的重量是2斤。锯圆木板,是一个工匠提出来的,虽然锯得不很圆,但在凿子、磨床的帮助下,这四个圆木板都顺利变成了滑轮。开发出这一用途后,工匠们对框锯更喜爱了。滑轮的中心被钻了一个四方孔,穿上一根滑轮轴,轴的两端被磨圆了,可以架在轴承或支架上。

不过这套测量设备毕竟是昨天晚饭前才匆忙提出的,姜海涛又把不少时间用在设计桌椅上,今天上午也只是向轸老头他们简单交待了一下,因此整套测量设备的安装方法,特别是滑轮、弩机如何固定在桌面上,姜海涛并没有考虑。现在工匠们就是在讨论这个,有了初步想法。开始有人提出在桌子两边安上四个支架,上面挖有轴坑,然后把滑轮放在支架上。弩机放在桌子中间,用丝绳分别挂住扳机、牙,丝绳另一头绕过滑轮,吊上托盘和砝码。后来有人说在桌子上固定支架,又得用榫卯结构或者竹钉,挺麻烦的,提出了一个更简便的方法:锯两根长木条,比桌面还长点;在两头挖坑、磨光,当作轴承,放上滑轮;中间也挖个方坑,可以把弩机放在这里。

姜海涛听了这办法,也觉得很好,于是工匠们立刻动手。没一个钟头,两根木条就加工好了,平行地放在桌面上。滑轮、丝绳、托盘也都各自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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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首先把一号木制弩机拿上来。它是一个长十多寸、高五寸左右的木框,中间从后往前穿了四个轴,依次穿着旋牙、杠杆、杠杆和扳机。最后面的旋牙,悬臂齿压在第一级杠杆的短臂上;第一级杠杆的长臂伸向前下方,挑着第二级杠杆的短臂;第二级杠杆的长臂向前上方伸,压在扳机头上。为了便于在上弦时把悬牙、扳机等转到正确位置,他们还在悬臂的顶部设计了一个单向转动机构。

弩机的宽度为四寸,这是姜海涛他们根据强度需要,大致估计出的弩臂宽度。旋牙上作了一个照门座,姜海涛准备今后在上面固定一条竹片,当作照门。因为他们根据把弩顶在肚子上拉弦的情况,设计的弩臂长度为三尺,这样算下来照门需要一尺多高。如果照门全用铜做,那可是既浪费又沉重。

姜海涛向这个弩机的设计者们询问了主要数据,也就是牙距,两个杠杆长短臂的长度,扳机的长度。旋牙上,齿距是牙距的两倍,两级杠杆的长臂都是短臂的三倍。因此姜海涛估计弓弦的拉力经过整个弩机后,传递到扳机头上的压力应该只剩下十八分之一。

这时候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杠杆压在扳机头上后,它们之间的摩擦系数是多少?我靠,又她妈差道手续!姜海涛一边暗骂自己,一边观察准备好的滑轮和砝码。还好,可以及时补救。他拿了一块5斤的砝码,准备让工匠去把一面打磨光,像弩机上的扳机头那样。突然发现这样办,会改变它的重量,于是问轸老头有没有还没完工的砝码,重量比5斤大一点点的。结果是没有。轸老头问他想干什么,姜海涛告诉他自己需要一个知道重量,而且底面光滑的东西,好测量摩擦系数。轸老头说从头做一个也不费事,立刻派了一名工匠去加工。姜海涛顺便让他再加工一个光滑的板。

摩擦系数可以放在后面测量,姜海涛指挥大家先测量这一号弩机的弓弦拉力与扳机力之比。弩机被卡在两根木条中间的坑里,弓弦这头通过滑轮吊了6个5斤砝码,加上托盘是32斤。姜海涛本来还想多放,以便降低测量误差。但是看着井和两个小工匠往托盘上挤那些砝码,他发现自己先前又犯了一个错误:没有在木砝码上直接设计两个吊钩,这样就不需要托盘了,而且更方便。不过再一想,现在可没有铁钉,用青铜钉子不知道行不行;如果今后要经常搞这种测量,还是有必要的;甚至有必要造青铜砝码,因为木头好像会慢慢风干,重量变轻。

他乱想了一会,井他们已经把这头准备好了,然后把另一头的丝绳挂到扳机上。谁知道刚一挂上,扳机就扣动了,那边刚刚放好的砝码、托盘哗啦一声砸到地上。工匠们面面相觑,姜海涛也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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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021001]:考古中曾经出土过战国时期的砝码,专家们推测是用在一种类似天平的仪器上。但是找了很多资料,实在没有找到春秋时期究竟是如何称量重量的。特别是对于后面将要称量的160斤(合现在31公斤多)这种大重量,笔者不敢确定具体的称量工具样式。天平样式?还是杆秤样式?由于这种称量工具的性能,包括测量精度,在今后的情节发展中将不会对生产生活,特别是武器军事产生重大影响,因此笔者模糊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