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驾校和桌椅
作者:法拉第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946

养敖告诉姜海涛,归豹听到他那“打鱼”的比喻后,连呼“可笑”,然后高兴地采纳了这个办法。他们中午派出薳书、薳申分别和栾元、华梁接触,说他们取得如此战果如何不易,归庚的出战又如何危险,强调这些战利品是归豹从楚军嘴里拼死夺来的;如果归庚听指挥,本来可以获得更大战果,比如抓住芈午,换回大批赎金。然后他们和对方讨价还价,用至少20辆战车,还有少量兵器甲胄,换得对方的支持。姜海涛原先建议的用新工具收买他们,归豹准备暂不采用,多给自己保留一点技术优势。栾嘉也被他紧急召来,确定他没有把秘密告诉其他人,包括他的族人。这次薳申也来了,同意把女儿嫁过去,算是把栾嘉拉到归豹阵营了。

姜海涛提醒养敖,鱼偃是个需要注意的人物,因为昨天他一看那些战车,就知道关键在修理速度;如果他由此猜出归豹这方并不看重战车,哪怕只告诉华梁,那也很麻烦。养敖告诉他不用担心,归豹已经考虑到这点,特意在今晚把鱼偃叫进宫。名义上是商讨今后修复战车之事,真实目的是:一,注意他的态度,必要时用新工具收买他;二,把他拖在宫里,不让他和华梁有时间接触。明天,归豹就将召集大家分配战利品,打归章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养敖还告诉他:鱼偃这人热衷百工,对归豹他们的争斗更加不理不问,和华梁他们的关系也不如以前那么铁了;因此他即使猜出归豹的意图,也不太会主动告诉华梁。这下姜海涛放心了。随后他问起谁被选中去和归贝他们争夺战利品。得知是归通后,姜海涛立刻笑了。在他见过的这帮春秋贵族中,归通是思想最活跃的一个,干这种“胡搅蛮缠”的事最合适。

养敖今晚的来的目的,一是告诉他这些情况,二是准备拿一把框锯和一个刨去归豹那。必要时,归豹准备用新工具给鱼偃表演一下木艺“魔术”,镇镇他,也吊吊他的胃口,这样明天的分赃大会就更有把握了。

于是姜海涛又带着他去工场特意挑了两件工具,还有几块木料。养敖带着手下搬东西去了归豹那,姜海涛则在甲士的护送下回来休息。

临睡前,他借着房柱上的火把,用鹅毛笔记录下十弓车弩的试造过程。弓和车弩的能量转换效率、拉力大小、箭重和效率的关系、人员如何协调等等,他都尽量详细地回忆,记录在一些散乱的竹简上。特别是当初在瞄准具、重箭稳定等方面犯的错误,他特意加上了重点标志。他回忆起一些,就写下一些,然后把这些竹简分类放成几堆,准备今后再整理。记录过程中,他顺便想到今后应该用新弩机改进十弓车弩,减去专门的扳机手,于是在一个竹片上写下“十弓车弩的改进重点是减小扳机力,让手指能扣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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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过早饭,轸老头和井去工场,姜海涛则跟着黑子向南走去。在宫城里的东部有一块100多米见方的场地,是归豹和他的甲士们进行军事训练的地方。他们俩来到这里时,场地一角还有一些甲士在练习使用剑、戈,另一角有人在练习射箭。场地中间,养锜正带着一些甲士在准备几辆战车。

那些马没有披挂马甲,在姜海涛看来都有点小,并不像电视上赛马运动里看到的那样高大。不过和某些旅游景点的马相比,还算不错。过去这段时间,他曾几次想向养敖提出骑兵的概念,可一想到裙子里的光屁股,就放弃了。经过一个上午的第一次训练后,姜海涛又决定下次一定要向养敖提出来。因为这驾驭马车实在是太麻烦了。

养锜教他的第一课,不是怎么驾车,而是怎么站在车上。原来这战车是双轮的,只有一个车轴,前后就像跷跷板。虽然前面的辀固定在两匹马上,但为了让马减小额外负担,车上的甲士还是要注意控制自己的前后位置,让辀尽量不对马施加上下的力。

这么练了一会,姜海涛就感觉有点累。体力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太麻烦了。“为什么不用四个轮子的战车。或者三个轮子的。”他在休息时忍不住问养锜。“四个轮子?三个轮子?怎么转弯啊?”

姜海涛仔细一看,可不是吗。现在这个双轮战车,转弯时不用左右摆动任何一个轮子。只要转动车箱,一个轮子向前滚,一个向后滚,就可以转弯,甚至原地转向。如果加一个轮子,比如像三轮车那样,那么前面那个轮子就必须能左右扭转方向。可是这样就有一个大问题。前轮要能左右扭转,就得给它留下转动的空间,车箱底部要比车轮高。而现在的车轮已经齐胸高了,车箱底部在车轴上,齐腰高。再高到车轮上面,战车显然很不稳定。

他又想起了电影电视上见过的欧洲马车。四个车轮,但前面两个车轮可以转向。乘客坐的车箱主要压在后轮上,马车夫坐的位置压在前轮上,好像很高,大概就是在下面留了空间给车轮扭转,所以很高。

姜海涛拉着养锜在地上画了一个四轮马车的大致结构。他还是以现在战车的车箱、双轮为基础,参考自行车、三轮车的前部进行改动:在车箱前增加一个弧形支架,然后在支架的前端安一根可以转动的竖杆,竖杆下端有孔,穿轴,两侧安车轮。竖杆转动,车轮就能转动了,而且弧形支架不会妨碍它们。当然这只是初步设计,姜海涛告诉养锜还需要具体计算支架、竖杆的形状、粗细等。

不料他这个初步设计马上遭到养锜的质疑:“你这战车比现在的重多少?还跑得动吗?”姜海涛一下楞住了。再抬头看看前面的战车。车箱只有半米多长,一米宽,上面没顶,周围栏杆不高,底板用竹片编成,总体来说还比较轻。但是战车的车轮、车轴可是大尺寸木头,还是很结实的硬木,一看有不少分量。估摸下来,一辆战车相当于三四人重。现在增加弧形支架、竖杆、前轮,整车重量大概要增加一倍。而且战车前后长度也至少增加一倍。以现在车轴、轮毂中的摩擦力,三个人加现在这么个简单的车箱,还需要四“马力”才能跑起来。如果再增加三四个人的份量,相当于一半多,岂不是需要更大“马力”?除非自己能大大降低轮毂中的摩擦力。再想想转弯的灵活性,他的三轮车可要比现在的双轮车差多了。而作为战车,灵活转向可是非常重要的。

姜海涛发现自己的改进不仅不可行,还没有好处,只好老老实实继续学习如何在车上站立。好在他是为了应付马上要进行的六艺考核,学习时间紧,因此养锜没有严格要求他,两三个钟头后就转入最基础的行驶技术学习——双马前进、停止。

养锜教给他命令马匹前进、停止的口令,还有缰绳的操控方法。姜海涛很快就发现这居然更难!用缰绳控制一匹马都不容易,现在还得两匹马。经常是这匹马走了,那匹马还没起步,那匹马停下了,这匹马还往前蹿一步。他是用缰绳打了这匹马,又忘了那匹马,拉了这匹,又松了那匹。还有策,一根顶端带有铜尖锥的竹竿,一米多长,用来刺马的屁股,让它们前进。姜海涛想起了马鞭,感觉这个策可能比马鞭还好用点。

就这样左扭右别,姜海涛驾驶着战车连一口气走出十米直线都办不到。每次走到操场头,还是养锜接过缰绳,控制两匹马转弯。姜海涛看着养锜熟练地控制两匹马转弯,心想自己要练到那水平可不容易。而且正规的战车还得四匹马呢!

练到中午,姜海涛已经大汗淋漓,但感觉收获很小。养锜也对此表现出一点担忧。他询问姜海涛需不需要多练一练,结果对方一口谢绝,立刻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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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海涛一口气离开了训练场的视线,然后才感觉腰酸腿疼。“我靠,累死我了!”他忍不住揉揉胳膊,慢慢地沿着丛林小路来到工场。

刚一进去,井就高兴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公子,你看!这把剪刀如何?”姜海涛一看,两个“b”形的青铜件背靠背,中间用一个铜铆钉穿在一起。他把手指穿入两个圆圈,试着开合了几下。虽然不像家里的剪刀那么灵活,但转动时的阻力还是比他预计的要小一点。“嗯,不错。这个轴上是不是抹了油脂。”“没有,公子。昨天我们基本上都把弩机零件做好了,所以今早一来,大家都帮忙造磨床,到中午就弄好了。刚才我们就是用它,试着加工了一下这把剪刀中间的孔和轴。”“哦?磨床造好了?”“下面的踏板还没弄好,我们是用手摇试的。”

俩人说着,来到了工厂的一角,一台完成大半的磨床放在那里。它的右侧是两个比较粗大的木柱,从侧面看像凸字形。下面较宽的部分,中间夹了一个木制的实心飞轮。飞轮的中心有轴,从木柱上的两个轴孔穿出,在外面还有一个摇把。昨天设计时,有一个工匠对踏板能否通过连杆带动飞轮表示怀疑,另外一个工匠则认为飞轮、钻杆之间的绳索传动未必可靠。然后第三个工匠问了一句:“如果造出来转不动,那到底是踏板、连杆的问题,还是绳索的问题?”这个问题开始还真把大家难住了。随后姜海涛和井、豫都想到了解决办法,那就是在飞轮上再加一个摇杆,先用手摇带动,试验绳索传动是否可行,然后再用踏板、连杆带动飞轮。

凸字形木柱的上方,套着一个可以上下滑动的木结构,下面塞入木楔后就能调整高度。木结构的上方穿着钻杆。这样在拔出木楔后,钻杆往下落,绕在它和飞轮上的绳索就松了,可以解下或系上;打入木楔,就能把钻杆往上顶,让绳索绷紧。现在钻杆可比以前粗多了,有拇指那么粗。以前绕在钻杆上的弓弦,一左一右向两侧拉。现在弓弦都绕往下面,因此钻杆受到的压力大多了。不过和下面半米多高的飞轮相比,它还是细多了。

姜海涛问工匠们:“传动比是多少。”这是他印象中的一个词汇,好像是听老爸介绍齿轮时记下的。“应该是25。”豫回答说。这就是说,飞轮每转一圈,钻杆会转25圈。姜海涛又试着摇了一下飞轮。不太费力,但比他估计的还是大一些。他全力摇了几圈,感觉钻杆的转速和以前比没有明显提高。

豫在一旁说:“公子,这个转速没有提高很多,因为钻杆粗了。不过我们可以在前面装更大的燧石,不容易损坏。如果加上踏板,飞轮应该能转得更快。”姜海涛很同意这个看法,因为他老妈踩缝纫机时,可是咵嗒咵嗒的,比这手摇快多了。井随后告诉他,剪刀刃就是在这上面进行了打磨,比过去磨刀省力多了。刚才他们正在制作踏板、连杆,待会就用这个磨床加工踏板、连杆上的轴、孔,最迟明天上午就能完成整台磨床。

看到这个更加复杂的新工具在自己的领导下诞生,姜海涛美滋滋了半天,然后想起了自己的主要任务,造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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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小组的木制弩机都已经组装好了,姜海涛一个个地拿起来摆弄,然后和工匠们讨论起来。大家当然都极力维护自己的设计,强调自己的优点,挑别人的毛病。有些小组针对别人提出的毛病,使劲琢磨改进方法,甚至“抄袭”对方的结构。姜海涛则在一旁主要进行受力分析和计算,同时安抚双方的情绪,让大家都轮流试用。

最后姜海涛说:“大家不要只说好啊坏啊的。我们应该把弩机的性能量化。”“量化?”大家都疑惑地看着他。“对,量化,就是用数量来表示它们的好坏。比如说弩机,应该无论弓弦的拉力多大,扳机这里需要的力都应该尽量小。我们可以测量这个力的大小,或者说扳机力和拉力的大小比例。这个比例越小,就越容易扣动扳机。对不对?”大多数工匠都点了点头。少数几个不明白的,旁边的人就开始给他们讲解。大家比划了一阵,总算都明白了,于是有人提出了第二个问题:“那公子,我们怎么测量这个力呢?”

豫在一旁立刻提出了方法--吊石头。原来他们造弓时,就是用这办法检验弓的拉力是否合乎要求。不过那时候,他们只需要测一种力,在一个地方吊石头。现在弓弦对牙的拉力,扳机扣动需要的力,两个力得一起测,而且方向可是反的,一前一后。

姜海涛随后就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命令工匠们造一张桌子,两侧安上两个滑轮,到时候把弩机放在桌子中间进行测量。为了一举两得,他特意按照自己的身高,还有竹简、砚台的大小,设计这个桌子的高度、尺寸,并且以备用为名,让工匠们直接造两张。然后他又以试验中仔细观察为名,画出了一把椅子的结构图。当然照例要求造两个。

让他欣慰的是,榫卯结构现在已经有了,因此工匠们没一会就把他的设计细化,确定了各个零件的尺寸。工匠们还告诉他,现在有了框锯,他们能造出比较薄的木板,因此桌面轻多了,只有以前桌面的四五分之一。这个桌子腿需要的细长木棍,过去用斧头不容易劈出来,还得用凿修,很慢。所以他们过去造的桌子,从没有这么高的,否则太重。现在用框锯、刨,他们这么多人一起干,晚饭前就能弄出来,至少能弄出一套桌椅。

姜海涛虽然心里高兴,但也埋怨自己事先没有想到这些必要的测量工作。桌椅只是一方面,还得准备砝码,因此只能到明天再对这些弩机进行测量了。他暗暗提醒自己,今后设计新东西时,一定要把后面的检测工作也考虑进去,还有生产工艺。看来发明一个东西,不光是这一个东西的事,还牵扯到很多相关的工具、仪器、测量、试验,等等。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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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他坐在椅子上,把这条经验写在面前桌子的竹简上。养敖进来后,首先是大吃一惊:“啊!这是什么东西?”

听完介绍,他仔细围着桌子看了半天。上面是几块长木板拼成的平板,就像他们在蓼制造的大木盾。桌面左右五六尺,前后三四尺,几乎齐腰高。下面立着四根木棍,不到拳头那么粗。前面、两侧,一共有四根斜木撑在桌腿和桌面之间,形成四个三角形。低下头看看桌面下,有三根横木托着桌面,桌腿、斜木都插在里面。再看椅子,后面是两根比腰还高的木棍,拳头那么粗。它们的上部横着几根木头,姜海涛的背刚才就靠在上面。它们的中间分别横插了一根木头,向前平伸,然后在横木的前端竖插一个木腿,结果就形成了四条椅子腿。两侧、后面的腿之间也有斜木。横木上拼了几块木板,就是椅子面了。

“这是用框锯和刨造的吧?”“将军好眼力。您坐过来试试?”养敖坐到椅子上,左右看了看前面的桌子。“这样有什么好处吗?”姜海涛听后感到有点奇怪:难道你跪习惯了,腿都不累?最后还是养敖自己给出了答案:“嗯,好像起身、坐下方便点。”姜海涛一听,差点气晕过去:这么革命性的家具,居然就这么点好处!

姜海涛忍不住说:“我觉得今后写东西、吃饭等等,都可以在这桌子上。”“什么?吃饭?”养敖听后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不行吗?”“当然不行。你把爵放这上面,人家怎么给你添酒?这可比缶高多了。还有尊和觥(gong1),可都是又高又重啊。”养敖一边说,一边把一只大手按到桌面上,用劲压了压。桌面和桌腿有一点点变形。姜海涛说:“我可以把桌面加厚些,足够结实。”

养敖笑了笑:“那也不行。你想想,尊有多高?它放在现在的桌子上,仆人过来帮你倒酒,无论从地上的缶到尊,还是从尊到你的爵,他都可以够到。你现在把桌子弄这么高,他站着都未必能看见尊的口,怎么给你添酒?还有缶,你还是放地上吗?那他得从这么低盛一勺酒,再抬到这么高倒进来,你不怕洒了?”姜海涛愣了:自己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的酒杯,也就是爵、觚(gu1)之类的,可都是高脚玩意。要不把它们改成没脚的,像碗那样?

可是他立刻又发现这主意也不太行。现在吃饭,特别是吃肉时,经常是在面前摆一大块烤、炖、腌的肉块,要用青铜小刀切。这有点像从电视里看的吃西餐,但可比西餐上切肉费劲,因为青铜小刀远不如不锈钢刀锋利,肉块也要比那些什么牛排之类的还大。肉块下面的碗、盘,虽然都是木制的,但像七八个瓷盘摞在一起那么厚,分量也很重。更重要的是,用这些厚碗、厚盘时,桌面离胸口的距离不能小,否则你得端着胳膊切肉,既难看又使不上劲。

还有写字。自己现在用硬的鹅毛笔写字,手腕和桌面的距离比用毛笔更近,所以现在这个桌面到自己的胸口下方正合适。如果用毛笔,桌面就得再低些。可是这样一低,桌面下方就靠近自己的大腿了。要是再加厚桌面,腿就没法放到桌下。

吃饭、写字,现在这个桌面都高,还有可能不够结实;降低桌面,增加桌板厚度,哪怕只加一点,就会让自己的大腿没地放。结果就这么点高度变化,已经让他的桌椅配合出现了大问题。这下姜海涛发现,原来春秋人跪在地上吃饭、写字,不怕腿跪麻了、酸了,是有很多原因的。自己要想把后世的桌椅搬过来,就得把其它跟桌椅相关的东西也搬过来才行,包括餐具、文具等等。那可麻烦喽!

看他深情沮丧,养敖说:“你这东西还是有些好处的。比如这椅子,既高又轻,出门在外带起来方便。”一句话又提醒了姜海涛:可以作个小折叠板凳,这样今后外出,就不用跪在野地里了。他正准备回忆折叠板凳应该是什么结构,养敖说:“我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