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古代机床
作者:法拉第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944

落座后,养敖首先告诉他:“公子得到消息,归贝他们认为这次缴获的东西应该分给大家。你怎么想的?”姜海涛心说自己能有什么办法,这应该是归豹、薳书他们的事。看他犹豫,养敖接着说:“你只管说吧,瞎说都行。”

“早知道这样,公子还不如悄悄的进城,把这些东西都藏着。”养敖摇了摇头:“他们想分,公子早就料到了。你说的办法也没用。这么多战车,还有步卒、俘虏,他们肯定能知道。还不如借此机会,压一压归贝,争取一下栾元他们。”“这倒也是。那公子现在是不是想找个办法不分给他们?”“那当然最好。你有办法吗?”

姜海涛首先想起了后来的股份制企业、股票分红,然后琢磨了一下话该怎么说:“将军啊,我觉得这次蓼城之战,既然各家都出兵了,也就确实应该都分点。出兵多的多分,出兵少的少分,好像也是应该的。”“如果这样,那归章、归贝他们可就要分去不少啊?”养敖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接着说:“嗯,那你觉得,如果归贝他们提出说,他们这次损失的战车、甲士、步卒最多,应该多分给他们些,那又怎么办?”

一句话提醒了姜海涛,他立刻说:“嗯,我有办法了。将军,我先给你讲个故事。现在有四家人一起去打鱼,各自出了十个人、一条船。到河里后,领头的一家说,现在水流急,咱们等一等吧。可是有一家人不听,非要去撒网,结果他带着另外一家人,两条船一起去了。果然,网撒下水后被什么东西挂住,两条船都翻了,人也死了,还差点带翻了剩下两条船。剩下的两家人换了个水流不急的地方,再一网下去,结果捞上来几百条鱼。回到村子后,死人的那两家跑来说,他们也应该分些鱼,有没有道理?”

养敖听了眼睛一亮,随后笑了:“哈哈哈,你把打战当作打鱼,有趣有趣!”接着笑了一阵后,他说:“不过要是这两家说,大家是一起出去打鱼的,就应该一起分,那怎么办?”“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确实是四家人一起出去的。如果都听我指挥,那当然不论我打到多少鱼,都会分给你们。但现在是你们家人不愿意听我指挥,自己划船另外去打鱼。这下我们就不是一伙人,而是两伙人了。咱们各打各的,怎么能把我们打的鱼分给你们呢?”姜海涛一脸严肃地反驳道,惹得养敖又笑了起来:“想不到你还真会耍赖。不过在大殿之上,可不好这么说话。”“嗨,那就找个合适的人这么乱说,然后公子出来让点步。”姜海涛本想说“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可马上意识到这句俗话好像来自于京剧,养敖怎么可能听懂?看到养敖盯着他,他赶紧补上一句:“别找我,我到大殿上可说不好。”

“你放心,我和公子都不会让你去的。你也说不好。不过按你的说法,公子是不是还要分点东西给他们?也确实不能一点都不给,不然事情就闹大了。你还有什么办法?”“那,就只能分档了。”姜海涛对这可是深有体会。从小学到初中,他经历过很多次考试分班。虽然自己越分似乎越差,但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把好学生放到一起,让好老师教,就能越来越好;差学生放一起,随便派个人教,就越来越差。

姜海涛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说:“这些战利品,有好有差是不是?把好的放到一起,差的放到一起。公子肯定能优先挑吧,咱就挑好的呗。”“你这办法,跟把田分成上熟之田、下熟之田一样,归贝他们也懂。恐怕没用。”

姜海涛歪了歪头,马上想到了拖垮苏联的“星球大战”、美国人的“航母棺材”,心里又有了主意:“其实关键是如何误导归贝他们,让一些对咱们很有用的东西,在他们看来没用,这样他们就不会跟我们争了。而我们不想要的东西,可以故意说有用,必要时跟他们争一争。最后让给他们这些东西,也就更容易得到前面那个东西了。”他这样“东西”“东西”的,连说带比划,养敖倒也听明白了,频频点头:“误导他们?好办法。那你觉得我们这次缴获的东西中,哪些没用?”

姜海涛毫不犹豫:“战车。”养敖眉毛一抬:“战车?为什么?”姜海涛已经料到自己这个答案肯定能让对方惊讶,因为战车可是现在的坦克,陆地战场上的中流砥柱。不过最近几年的军事杂志上也说了,坦克现在没过去吃香,美国陆军在发展轻型装甲车。扯远了,春秋时的胡国可不需要全球部署。

“我不是说战车没用,而是说这些战车我们可以少要。离开蓼城前修这些战车,工匠们都修得很快。他们都说,现在造战车更容易、更快了。因此我们就算多分点战车给归贝他们,也能在今后很快造一些,追上他们。那些青铜兵器、甲胄,其实更有用。”

“不错,可以用战车换兵器、甲胄,归贝他们恐怕还会很乐意。这都靠你造的那些框锯、刨。公子已经打算在宫里再选一些地,建成工场,安置这些工匠。你以后可以带着他们造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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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这新工具,姜海涛想起了一句话,“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要说蓼城之战中最闪亮的东西,还真应该数这两件工具,十弓车弩恐怕都排在它们之后。不过他也想到了两个问题。“将军,你见过那些新工具。现在给你一个工匠,没见过新工具,但是你可以跟他说框锯长什么样,刨子长什么样,你们俩能一起造出来吗?”养敖听后想了想:“哎呀!能!这可不太好。”姜海涛看他皱起眉头,猜测他在思考如何保密。他可不认为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于是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免得养敖作无用功。

“将军,那依你看,这些工具除了造车弩、战车,还能造什么东西?”“那肯定不少。至少能盖木板房,更快更好。还有其它很多用木造的东西。犁,木桶。用处不少啊。”“那将军您看,既然这东西很难说不让任何外人看见,一旦看见后又很容易仿造出来,那我们还不如教给外面的人,让大家都来造这种工具,用这种工具。这样办,也许胡国全部的国人都能住上好房子,农人都可以种更多的地。这也许比我们自己用更好。”

养敖眼睛一亮,然后犹豫地说:“就这么容易告诉归贝他们,那他们不也能造更多战车了吗?以后传到楚国,不是更危险吗?”“嗨,这就像治水,有些东西堵不是最好的办法,那还不如让它流得更快。再说他们学会也需要时间。对了,栾嘉不是见过那些工具吗?”“这件事,公子倒是想到过了。在回城的路上,公子经常和栾嘉在一起。你不知道,栾嘉喜欢薳申的一个女儿,所以一直在讨好薳书、薳申他们。这次去蓼城,也是他提出来的。”姜海涛一听乐了,心说这家伙居然是个情种,为了“老丈人”不惜亲身冒险。“另外在栾家,栾嘉也一直是比较偏向公子的。只要公子发话,让他保守新工具的秘密,应该不难。”养敖说到这里,鬼笑了一下:“我看薳申也不讨厌栾嘉,没准还真能把女儿嫁给他,那样就肯定没问题了。”

姜海涛心说这算是“和亲”呢,还是“美人计”?不管算什么,看来栾嘉的问题比较好解决。于是他接着说:“依我看,我们也可以先悄悄告诉栾元他们,是新工具帮我们打赢蓼城之战,只要他们支持公子,就教给他们。最后等归贝、楚人学会,我们也应该能造些更新的东西了。”

“好办法。对了,你造了这些新工具,还有十弓车弩,应该是最大的功劳,战利品也应该分给你一份。”姜海涛听后,本来准备推辞,突然想到也确实该如此,这在后世大概叫做“技术入股”、“知识产权”。“我倒不需要什么。不过为了让那些工匠们多想办法,我觉得公子应该多赏一点给他们。只要有这种奖赏,他们就能给公子造出更多的新东西,帮助公子打败归章、楚国。”

养敖笑了:“应该的,我一定让公子重赏你们。那这几天,你有什么打算?”

姜海涛告诉他自己准备试造新弩机,还有其它一点东西,需要工匠们大力协助。养敖说这没问题,工匠们今天就能安顿好,然后就可以开工了。不过他告诉姜海涛,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他干,那就是学习六艺。姜海涛一听头就大了。

“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先问一下,如果把你留在宫里,只管这些工匠,没有封邑、奴隶,你愿意吗?”姜海涛一听,连忙答道:“那更好了!公子要是真让我当什么小司空,我还发愁呢。你说归章、栾元他们,我哪是对手?”“哈哈,你看得还真清楚。薳书还怕你不太愿意呢。这样就好办了。公子打算,表面上非要让你当小司空,逼迫他们在其它地方让步。你呢,只有这么几天,礼乐书这三样肯定来不及学,干脆不参加了。御有点用,你还是应该学一点,然后看情况参加。数不用说了,你肯定能比他们都强。射呢,你用弩跟他们比,胜过他们,怎样?”

姜海涛首先对这么安排的目的不太理解,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不用担心。公子想用这个结果,干脆让你成为夏官,任司弓矢,再不行就当个槁人。这样就能把你留在这里,专心制造新兵器,免得他们找麻烦。”姜海涛一听,原来是过去想把自己安排到工业口,现在转到军队口了。不过带兵打战,他可不看好自己。“将军,这个司弓矢,还有什么搞人,是干什么的?带兵打战吗?”养敖微微一笑:“你这么怕打战?”“哎,也不是怕。只是,你看看,我这么瘦小,打不过嘛。”“放心吧,这些官职是负责各种弓、箭的督造、保管,不一定要亲自上去打战。”原来是军备口的,那还行。

养敖和他说好,今后每天上午带他去学习御,下午去工场。随后养敖离开了,姜海涛去见轸老头一家。黑子已经被养锜收为徒弟,今后上午也跟他去学习御,下午则学习射、格斗。轸老头已经把设计小组安顿好了,说工场里东西还比较全,竖炉、钻等都有,可以铸造青铜弩机。井还告诉他,听说那里本来有些工匠,刚刚被迁走了,只留下一些奴隶。姜海涛立刻决定和他们俩人去工场,开始“工作”。

一出房门,两名甲士没有拦他们,而是跟了上来。姜海涛心想这大概就是监工兼保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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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场在宫城里的东北角附近。一路过去,姜海涛发现这个宫城里树木非常多,不像电视上看过的故宫,一幢幢宫殿、房间,高墙大院,密密麻麻。这里的树林、草地中有一些建筑群,大多只能穿过树梢看到青灰色的屋顶。少数几个建筑群估计是在高地上,还有几座二三层的建筑。姜海涛知道,那是和大殿一样的土台假楼房。

来到工场一看,这里就是一个大概50多米见方的院子,周围是一圈土房,东北角有一个竖炉,旁边还堆了一些沙土,问过以后才知道是作陶范的。轸老头把他直接带到东北的一块地上,被平整过,画了一些图案。仔细一看,正是他们在路上设计的几种弩机。原来轸老头把这里开辟成了“绘图板”。设计小组的其他十几个工匠也围了过来。现在除了黑子转行当兵,还剩下15名工匠,包括轸老头和井。互相问好以后,轸老头请姜海涛布置任务。

姜海涛试探着询问大家,铸造青铜弩机的这些零件,是不是应该先制作模子,是不是能用木头作。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就开始把人员分组。3个人是金匠,被分成一组,整理工场里留下的青铜材料、木炭,留在工场的5个奴隶也归他们指挥。其他12人都是木匠,造车制弓的都有,其中包括生的弟弟,豫。他们按照当初提出设计方案的情况,被分成了四组,分别制造木制弩机零件。大家立刻热火朝天地干起来。姜海涛则在中间逛来逛去,参观询问。

几个小组都是先锯出一些大小不同的木块、木棍,然后开始用凿子修整。可是工作进行没多久,问题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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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设计方案基本上都是采用一个旋牙,然后通过一两套转动的杠杆结构,和一个扳机接触上。这样,每种弩机上都有2~4个转动轴,这就需要在旋牙、杠杆、扳机、外廓上打6~12个孔。本来用普通的弓形钻就可以在木头上打一个眼,但现在对这个眼的精度要求更高了,里面还得磨光,因此大家都瞄上了工场里唯一的“机床”。

说它是“机床”,是因为它的功能和姜海涛在工厂里见过的机床差不多。其实这东西他们造十弓车弩的时候用到过,打磨刨子的底部。它是在细棍上绕了一张弧形弓,一头安一个小石头,当作钻头或砂轮。拉动弓后,弓弦带动钻头、砂轮快速转动。这东西大多用来加工玉器,可以在上面钻眼、抛光。[注020701]

一个小组等在旁边,直抱怨前面那个小组用得时间太长。然后又来了一个小组,于是闲话多了点。大家都有些竞争心理,闲话逐渐升级,终于快要口角了。轸老头和姜海涛赶紧过来调解。轸老头提出一个建议,那就是每一组打磨一个眼后,就让给其他组,另外让大家各自安排好工序,不要挤到一个时间来用。姜海涛一边赞同轸老头的办法,一边仔细观察这个“机床”的结构,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缺点,那就是他需要俩人操作,一人拉弓,一人控制被钻眼的木块。

姜海涛的父亲在矿上的维修厂干活,于是自己小时候去车间玩耍,见过各种机床,包括车床、刨床、镗床、钻床、铣床、磨床等等。在他印象中,这些机床可都是一个人开的。姜海涛不由得把眼前这台“机床”和老爸车间里的机床比较起来。

虽然搞不明白现代机床的具体结构,但根据他的记忆和简单理解,它们主要由四部分组成:刀具或砂轮,夹具,动力,传动。刀具,就是切金属的那些刀,听老爸说它们可贵了,是高级合金钢。磨床上没有刀具,而是砂轮,有大有小。现在这个“机床”的任务,有点像钻床,也有点像磨床,磨孔的磨床。不过待会加工弩机上的轴,它又应该像车床了,或者磨外壁的磨床。夹具,就是固定被加工零件的一套东西。有的像个旋转盘,比如在车床上;有的就是一个光滑的平台,比如在刨床上。这里呢?就是人的肉手,难怪精度不高。动力,就是机床上的电动机,这里是人的胳膊。传动,是机床上最复杂的东西,不仅通过齿轮等东西把电机的转动传递给刀具或夹具,还有一些螺杆什么的,让刀具、夹具能互相联动。

现在自己面前的“机床”,刀具大概没什么改动余地,无非是造个更坚硬的青铜钻头。夹具也很难,只能换个手臂更有劲更稳当的人。动力是专门一个人,在没有电动机的情况下确实不能去掉,看来也没办法。等等!老妈用的缝纫机应该也是一种机床吧?那可就是一个人呐!真是笨,怎么忘了人腿是更好的动力。要是把这个弓竖起来,让钻孔的人自己踩,不就能少一个人吗?而且他能自己控制速度。不过把弓竖起来,人脚只能往下用力,往上呢?像缝纫机那样,搞个踏板、飞轮,应该就行了。等等,好像还有点不对。缝纫机上的飞轮,直接通过皮带和上面转动的那个小轮子连上。现在既然准备用踏板带动飞轮转,那还有必要用这个弧形弓吗?通过连杆把飞轮的转动变成弓的上下运动,再通过弓弦把上下运动变成转动,多此一举嘛!

想到这里,他又发现了面前这台“机床”的第二个缺点:弓要反复来回拉,钻头也就得反复来回转,因此速度有高有低,钻孔速度不快,拉弓人的能量浪费不少。老爸车间里的磨床,还有结构更简单的磨刀具的砂轮,可都是一个方向转下去,没有来回转的。用小钻头、砂轮还没什么,要是用大钻头、大砂轮,转速再高,那这么来回转的方法岂不是更浪费能量?

嗯,这个“机床”有很大的改进余地,应该试一试。姜海涛想到这,突然发现其他工匠们已经离开了,只有轸老头侧身歪头,在一旁看自己。正在钻孔的两个工匠也一边干活,一边疑惑地看自己。

看他回过神了,轸老头问:“公子,你是不是在想办法改这个弓形钻?”“对,我有一个想法,但不知道行不行。你看啊,如果我们在这下面安一个轮子,然后把弓弦从这个钻杆上绕下来,到轮子外面绕一圈,那轮子一转,钻杆不就能跟着钻了吗?”“可是公子,那样弓弦能绷紧吗?要是松的,轮子再怎么转,钻杆也不会动呀。而且一定要很紧,不然稍微钻深点,钻头就容易卡住。”

姜海涛一下子愣住了。自己本来还以为轸老头会说“好办法”,然后再抛出第二个改进,踏板连杆机构。结果这第一个改进就碰钉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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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020701]:利用绕在木棍上的弓弦转动钻头,加工玉器,这种方法最迟在商周时期就开始采用了。

中国古代曾有一种磨制玉器的钻床,或者叫磨床,结构上就和这里描述的弓形钻基本一样,甚至可能还先进一点:绕在钻杆上的弓弦,一端连在下面的踏板上,另一端绑在一根竖立的竹竿顶部。向下踩踏板,就拉动弓弦向下,带动钻杆转动,同时把竹竿向下拉弯;松开脚,竹竿在弹力下向上拉动弓弦,钻杆就反向旋转。如此一来,就只需一人操作。这种设备产生的具体年代无法确定,但应该在东周以后。

另外,利用绳索绕在不同轮子上进行的绳带传动,在春秋战国时期还没有出现,只在一些水井的轱辘上有简单的绳带结构。这可以看作现在的皮带传动的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