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十弓车弩
作者:法拉第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742

江海涛对归豹说:“公子,如果我们把十张弓绑到一起,让很多人一起拉开,不就相当于十个将军吗?”养敖双眉一扬:“嗯?怎么绑在一起,一起拉弦?不过要真能那样,倒是可以射出更重的箭,或者箭的速度更快。只要够重够快,应该能穿透大橹。”江海涛低头在地上寻找:“嗯,让我想想,想想。”他没找到需要的东西,干脆走到生的旁边,从他背后用手掌抽出了一支箭,然后蹲在地上画起来。现在四个手指被包裹了,握不紧。他干脆把箭杆掰断成几节,围在箭头周围握住。生心疼地哎了一声。

弩的大体结构,江海涛从很多书上都看到过,基本上是一根方木头,前面横着绑一张弓,上面刻一道槽,后面再弄一个扳机样的东西。扳机的具体结构他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在木头上竖着挖一个孔,然后插了一个钩子挡住弦。发射时,把这个钩子松开,弦就可以往前弹了。不过现在呢,关键是前面,不只一张弓,而是十张弓。横着绑那些弓,肯定是不行了,但可以架一根横木,然后把弓竖着挂上去,绑牢,一边五个。弦呢?找一根粗的,左边绑住五张弓的弦,右边绑住五张弓弦。成了?恐怕得试一下才能知道。

江海涛起身抬头,正准备向归豹解释自己的设想,却看到一个甲士在他耳边嘀咕。归豹边听边皱起眉头,听完后又和养敖低声商量了一下。大家的目光也都从江海涛转移到归豹身上。归豹听完养敖的耳语,又和微胖的那个谋士耳语了几句,然后对大家说:“栾嘉来了。你们去那边等一等。海涛,赶紧想想这个东西怎么造,不过别让人看见。”“是,公子。”大家拱手行礼,然后簇拥着江海涛走向大厅的一个角落。江海涛一边走,一边奇怪地回头张望,发现归豹走到自己刚才画画的地面上,踩了两脚。养锜立刻拔出剑,在地上一阵乱划。养敖,还有那个微胖的中年谋士也留在那里,四人一起走向到敖的尸体。

在周围甲士和两个谋士的小声议论中,江海涛很快知道,留下的那个人叫薳申,和养敖、养锜一样,也是归豹的心腹。他们这些甲士、谋士都是归豹的人,马上要来的栾嘉则不是,但也不像归庚那样和归豹作对。从一个年轻谋士发出的牢骚看,栾氏一族在归豹、归贝两股势力之间保持中立,颇有点坐山观虎斗的味道。另外一个稍微年长的谋士制止了他的多嘴,然后告诉江海涛,归豹无论如何都是胡国的正宗继承人,归贝、归庚之流是痴心妄想。江海涛趁机略表忠心,然后客套几句,大家互通了姓名。

年长的那个谋士叫归丹,年轻的叫归通,还有一个甲士叫归重,都是归豹的亲戚。另外几个甲士都是归豹手下门客中的头领,分别率领一个卒,也就是100人。他们的名字怪模怪样,比如咢、狂、貅(xiu1)之类的,江海涛听着头都大。他还知道,现在没有“谋士”一说,归丹、归重也是带领自家门客来参战的,只不过他们不擅长技击、射御,更擅长管理国人、组织人手等工作。这些门客就是归豹现在麾下甲士的主力。留在归豹身边的薳申,官职为司兵,负责征兵。来到蓼以后,不少步卒都是他征召的,后勤给养之类也归他统管。

江海涛本想多了解一些情况,可是归丹提出尽快造出那个十张弓的大家伙,对付楚军大橹。生还主动递过那个已经被掰断的箭头,周围用一条麻布缠了几圈,更方便握持。江海涛只好再次蹲在地上,画出设想图。大家围在周围看,有时提出一点建议。归丹一边听,一边时时转头看看归豹那边,或者提醒大家小点声。

这架大弩的结构很快就更细致了。有人提出把它直接做到车上,这样可以在城头移动。但随即有人提出问题,认为这个东西两边要竖着挂弓,加上與、车轴的高度,比人还高了,雉堞挡不住,也不好操作。于是又有人提出给它前面挂上木盾,或者干脆把與去掉,只留下车轮、车轴。

他们还没讨论完,归豹他们过来了。江海涛抬头一看,那个叫栾嘉的已经离开,到敖的尸体也不见了。归豹听完他们的讨论结果,立刻问大家:“你们看多长时间能造出这样一个东西?”江海涛可没有木工经验,只好看看其他人。归豹说:“不用太精致,先造一个试一试。”薳申说:“此物至少需要两根大木,而且其中一根要把上面平整,修凿起来颇费时间。下面倒是可以直接征用城内的车,加上支架。我看需要一日。”江海涛心说:需要那么长时间吗?你是不是存心磨洋工啊?但是他没敢提出来。归豹又问:“弓好像够了吧?”薳申回答说:“城内擅射之人不多,带来的弓还剩187张。”养敖接着说:“加上刚才战死之人留下的,至少能有200张。还有城下的,应该能收回一些。”

“一日?”归豹自言自语。生说:“要不我们把一些懂得木工之人找来,看看他们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做快一点。”“不错。”归豹指了指江海涛:“昨天和你一起的那个與人,不就是帮你造盾造殳的吗?还有你们其他卒,有没有工匠,都去找来。薳申,你和公子海涛负责此事。”薳申却回答说:“公子,咱们待会还要……”“哦,差点忘了。养敖,你和海涛负责吧。丹、通,你们帮助他们征集需要的工具、材料。”归通立刻答道:“是,公子。您看我是不是先去找一处地方来造这个东西?等诸位卒长找到人手后,去那里集中。”“有道理。你先去吧,大家分头去找人,然后到城下等你。”归通正准备离开,江海涛赶紧加上一句:“试验的地方,是不是也要找一找?要足够长啊。”归通展颜一笑:“没问题。我找一个临街的地方,可以在街上射。”看归豹点点头,他立刻跑了。归丹和卒长们纷纷离开,生去找轸老头,养敖也带着江海涛离开归豹、养锜和薳申,出了城楼。

养敖看了看江海涛,笑着说:“虽然我还不知道这东西行不行,但你确实很聪明。”江海涛谦虚地一笑,心说小意思啦,宋朝人的三床弩,好像就是三张大弓的,只不过它用大弓,横着放,我现在用十张普通弓,竖着放。专门造大弓自然来不及,只好将就了。只希望这东西别太重,另外就是能有效。宋朝三床弩好像能把一根大木箭射几百米呢。对了,那东西好像还有绞车,上弦的。我这里是不是也得要啊?先别用吧,直接上十个人用绳拉。

正想着,养敖又说:“如果这东西成了,你打算叫它什么?难道叫十弓?”江海涛想了想:“叫十弓弩?它还有轮子,像车,叫十弓车弩,怎么样?”“嗯,不错。十弓车弩。”[注01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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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江海涛突然想起先前碰到过的一个问题:“对了,我怎么没见你们用弩?楚军好像也没有。”“哦,简单的弩我们也会造,但射出的箭不准,还不如用弓方便。听说中原有的诸侯国造出了很准的弩,但还没见过。”江海涛感到有点奇怪:“不准?为什么呀?”井也曾经告诉他,弩不准,也不耐用,他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

养敖奇怪地说:“你没见过弩吗?”随后他叫来一个甲士,吩咐他去找一个弩。对方面有难色,但还是去了。“看看他能不能找一个来,给你看看。你见过的弩,很准吗?”江海涛很后悔当年参观兵马俑时,没有记牢弩的结构,特别是弩机。“我也没见过,只是听我师父说过一点。”

边说边走,他们来到城下。生很快就带着轸老头、井、黑子来了。随后其他几个卒长和归通也带回一些人。养敖、江海涛、归丹、归通商量后,决定分出一部份人去拿材料,其他人马上去工场。

工场不远,就是一圈竹篱笆围的空地,里面有两辆板车,一头牛,一口井,一旁是几间土房。江海涛看到从土房里拿出的工具后,突然明白薳申为什么说造这个十弓车弩需要一天。

他曾在一个同学家见过一些木工工具,因为同学的爷爷年轻时就是木匠。可是现在,江海涛根本没有看到印象中的锯、刨等工具,只见到锤、凿、斧,还有两把青铜尖刀。仔细一看,它们不是刀,而是锯,因为一边有锯齿。斧、凿都是青铜的,质地好像还不错。江海涛蹲在那摸摸像刀一样的青铜锯,然后问身旁的轸:“用这个锯开大木吗?”“对,不过截断粗木时,得用斧。我也不会用锯。”他回头问:“你们谁会锯木?”四个膀大腰圆的人走出来。

经过询问江海涛才知道,用一个刀状的青铜锯,也就是刀锯,去锯木头,不仅是个力气活,还需要很好的技术。首先,这刀锯和后世的锯条相比,又短又宽又厚,侧面看不是长条状,而是三角形。短:一把锯的刃部只有30厘米左右,另一把锯的刃部也不超过40厘米,也就是小臂那么长,所以肯定锯不了比大腿粗的木料。宽:握把那一头比青铜剑还宽,大概10来厘米。厚:锯刃部分比较薄,大概2、3毫米,但是锯背部分就不行了。短的那把锯背部加厚到1厘米左右,因此锯的截面是三角形;长的那把虽然背部略微薄点,但用一对木片夹着。所以这两把刀锯,或者把长的那把叫夹背锯,都只能锯出一道不超过七八厘米的浅槽。短的那把刀锯如果费些力气,倒是可是锯断20来厘米粗细的木料,但也就这样了。

江海涛随后又发现,这刀锯根本无法像后世的木工锯一样,锯出一根长木条,更甭说一块木板。他忍不住问轸老头,现在是怎么锯木条、木板的。回答让他打吃一惊——不是“锯”,而是“裂”。他们一般是先用刀锯,或者斧,在圆木上切开一道缝,然后把一个木楔子插进去,向里敲,让原木自然裂开,形成板材、条材,最后用凿子修平。这样得到的木板都比较厚,而且厚度不均匀,木条不一定直,因为这取决于木料的纹理。在裂解过程中,用力的方向、大小必须很恰当,否则木板、木条很容易断了,所以最后的成品率也很低,一大棵树也未必能得到几块好木板、木条。

江海涛心说切块木料下来都必须按什么木的纹理来,还得用巧劲,怎能不费时间。他摇摇头,随后看了看其它工具。工具里凿最多,各种尺寸、形状都有。有的厚而窄,有的是弧形。其中又平又宽的最多,轸说是修整平面的。

在地上画出十弓车弩的大致结构,还有尺寸后,大家讨论出结果,认为造一个基本的十弓车弩不需要太多人手,大半天就可以完成。最麻烦的工序在开头的解木,后面的修整平面、刻槽。前者是因为锯少,会用锯的人也少,而且弩臂需要比较平直的木条,用斧、楔造出来不容易。一名木匠说,待会分解三四根木头,大概才能得到一根合适的。修整平面、刻槽麻烦,是因为箭要在上面滑动,稍微不平整,或者歪斜,都可能对准确度影响很大。养敖、生,还有其他精通射术的卒长们,都特别强调这一点。

江海涛皱起了眉头:看来春秋时期的木工工具不咋地;造一个十弓车弩需要大半天,还可以忍受,但要多造怎么办?他在脑海里粗略想了一下十弓车弩的使用过程,结论是肯定比弓箭慢多了,因为它的拉弦、挂弦、放箭、瞄准、击发,都得分步完成,很多人轮流或一起操作。一分钟两三箭,恐怕最多了。一辆十弓车弩基本起不了作用,怎么也得十辆,那就得五天!

大家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养敖看江海涛又蹲到地上,自己也蹲下来:“让他们先造一辆,你也想想办法。”江海涛想了想:“这样吧,大多数人先造车弩,另外选几个手巧的,我们造几个新工具试试。”“新工具?干什么的?”“能让一个人,很快就在木头上弄出一个平面。”“那好啊!”“还有一个,可以让锯木头变得很容易。”养敖笑着问:“容易到我也能锯?”“差不多吧。”养敖瞪大眼睛。江海涛接着说:“不过,那得做出一根细长的锯条。”“锯条?”江海涛在地上画了一个半米多长,一指多宽的长条:“就这样,比这个刀锯小多了,还很薄,一面有齿,锯起来省力。”

养敖怀疑地问:“这么薄?这么窄?能行吗?”现在他们用的青铜刀锯,比常用的青铜剑短一点,但宽了一倍,厚度接近剑脊,比剑刃厚不少,因此用料至少相当于两把青铜剑。而江海涛画的锯条,只有一指多宽,手上比划的锯条厚度也比剑小多了,用料大概不到一把剑的四分之一。江海涛想了想:青铜肯定要比钢差点,但好像弹性还比钢好,所以这个锯条应该更不容易断,只不过锯齿容易磨损。想到这些,他回答说:“应该没问题吧?可以加厚一点。另外,锯条会靠两根木头拉开,所以不容易折断。即使坏了,或者齿磨秃了,也很容易更换。它还能锯出一根长木条,或者木板。”养敖问:“真的?”看江海涛点头,他说:“这东西用金很少,确实可以多铸几根。归通,再去找一些精通金工之术的人。”

人手很快分配好了。江海涛和造弩的人确定最后的结构、尺寸后,就让他们立刻开工,首先从锯木开始。江海涛则带着另外几个人,准备造一个刨子,还有木工锯、墨斗。当时在同学家看到那些东西时,感觉像老古董,现在看来可都是“先进工具”,绝对代表了“先进生产力的发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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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样东西的结构其实也非常简单。

刨子,就是一块长条状硬木,中间竖着挖一方孔,后壁是斜坡;横着穿一对小圆孔,插一握把;宽刀片斜放入孔,用一木楔定位。这样,只要把这个硬木的底部弄平整光滑,就能刨出更多的平整面。

木工锯,就是一个工字形的木架;在工字形左侧挂上锯条,当然,锯条两侧留孔,木条顶端留凸起;工字形右侧用绳索套上,插入一木片;转动木片,让绳索收紧,就能让另一侧的锯条张开固定。和现在那两把刀锯相比,它用铜少,轻巧多了。现在的刀锯为了保证强度,不能做成薄片状,因此锯缝很大,很费力。现在正在用的那两个刀锯,就由四个大汉在轮流使用,准备锯出一根合适长度的木料,然后劈砍成弩臂。为了和刀锯区别,又因为这种新锯子看起来像一个框子,江海涛决定把它称呼为“框锯”。

墨斗就是一木头盒子,里面有线轴,能装墨,前面有一个孔穿出墨线,线头再绑一钉子。江海涛本打算暂时放弃墨斗,因为这些木工都会用一根墨绳在木头上标直线。但这个方便的结构引起了木工们的兴趣,希望他也造出来。[注01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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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匠们集思广益,也提出了很多问题。比如刨子中的刀片,还有锯条,有木工说需要多准备些,因为它们容易损坏。江海涛一想,现在是用青铜做,肯定不如同学爷爷那些用钢的刨刀、锯条,确实要多准备点。

此时,恰好几个会造青铜器的人也来了。结果一问,其中一个铸造过刀锯,两外俩人铸造过凿、斧,其他是造剑戈、鼎、编钟的。制作过程中,除了铸造中的成分比例很重要,铸造后的加热处理也很重要。江海涛隐约记得那叫什么热处理,但他没时间多问。

听完要求后,这些金属工匠讨论了一会,最后一致认为刨刀很容易造,只不过把现在凿子后面的圆把也改成片状。但是对于锯条,看了江海涛在地上画的尺寸后,他们犯了一会难:长大约60厘米(轸老头说这大概有3尺),宽度只有2厘米多(1寸多),厚度要求2毫米。工匠们说这么细长又薄的东西,肯定是一碰就弯,或者折断。江海涛说它只要拉不断就行。

于是工匠们告诉江海涛,他们可以铸造出这种长条形的薄铜条,一面带齿,但是很难保证它是平的。江海涛说不要紧,他有办法拉平,但是有两点要求:不容易折断,齿尽量硬。另一个工匠不放心地问,有齿的那一边有点弯曲,行不行。江海涛一想,齿尖就算有起伏,但只要别太突然,应该不影响锯木,于是说没问题。

回答这个提问时,让江海涛又回忆起一个有关锯条的细节,于是告诉工匠们,锯齿要间隔着向两侧倾斜一点。也就是说,把锯条竖起来看时,一个齿的尖往左侧歪,下面一个齿的尖就向右歪,然后依次左、右、左、右地歪。工匠们奇怪地问为什么要这样。江海涛说,这样造,可以让在锯齿那一边比锯条本身宽一点,使用时锯出的缝就能稍微大一点点,不卡住锯条,降低拉锯时的阻力。工匠们都对这个设计感到很佩服,但有人提出这样会让模具的制造麻烦点,不如直接把锯齿尖那里都弄宽。江海涛一想,后世的钢锯条大概是先锻造钢条,然后切出或者锉出齿;钢条本身厚度一样,因此采用轮流倾斜的方法加厚齿尖处;现在是铸造,可以在锯条上形成不同的厚度,所以没必要用倾斜齿尖的方法。于是他同意了工匠的改动。

最后工匠们建议把锯条的尺寸还是改动一点:宽度、厚度都增加一倍,免得容易断。他们也认为刨刀和锯条确实要多备一些,磨损后赶紧更换、磨砥,也就是磨刀。

至于所需要的青铜原料,归通表示他来解决。江海涛此时才知道,青铜原料一般都是铜块、锡块,主要是从楚国交换来的。那里有一个大铜矿,专门生产标准的铜块,向各地出售,也向周王室进贡。胡国的工匠铸造各种兵器、鼎、钟时,就把金属块配好后放入坩锅,再放入火炉熔化、浇铸。

江海涛顺便询问胡国有没有铜矿,结果得知在这个蓼城的东面几十里,一个叫霍的地方,原本有一个小铜矿,但后来越挖越深,只好放弃了。归通随后给他们拿来的不是铜块、锡块,而是一些损坏的剑、戈,还有一个破鼎。江海涛一看,这足够他们铸造几十个刨刀和锯条了。

随后就是确定尺寸。江海涛找了一个用来修整平面的凿,发现它的刃有半个手掌那么宽,和同学爷爷的刨刀差不多,但后面是根凿子样的把。他决定就按这个尺寸确定刨刀的宽度,以及木刨中间孔的宽度。随后整个木刨的长宽尺寸确定下来,还有锯条的尺寸。一个工匠奉命在竹简上记下这些尺寸,然后一式两份,分别交给木匠和金匠。城里有专门的冶炼场,金匠们带着原料走了,归重自愿去负责此事。

江海涛和养敖也清闲下来,四处走走,看看工作进度。可他们刚看一会,薳申突然来了,叫他们去见归豹。工场留给归丹负责,三人来到一间大院子,里面有一间很大的房子。刚进院子,江海涛就感觉有点怪。来到房子跟前后,他才发现怪在哪:这是自己来到这里后,见到的第一间非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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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011301]:《墨经》的“备高临”篇章中,有一种连弩车的介绍,其原文如下:

备临以连弩之车材大方一方一尺,长称城之薄厚。两轴三轮,轮居筐中,重下上筐。左右旁二植,左右有衡植,衡植左右皆圜内,内径四寸。左右縳弩皆于植,以弦钩弦,至于大弦。弩臂前后与筐齐,筐高八尺,弩轴去下筐三尺五寸。连弩机郭同铜,一石三十钧。引弦鹿长奴。筐大三围半,左右有钩距,方三寸,轮厚尺二寸,钩距臂博尺四寸,厚七寸,长六尺。横臂齐筐外,蚤尺五寸,有距,博六寸,厚三寸,长如筐,有仪,有诎胜,可上下。为武重一石以材大围五寸。矢长十尺,以绳系箭矢端,如如戈射,以磿鹿卷收。矢高弩臂三尺,用弩无数,出人六十枚,用小矢无留。十人主此车。遂具寇,为高楼以射道,城上以荅、罗,矢。

这里描述的,就是一种在城头上树立木架,在木架上绑缚多个弩弓,形成的一张大弩弓。“连弩”中的“连”,并不是指我们现在步枪、机枪中常说的“连发”,也不是指某些人推测的“同时射出很多箭”。很多专业技术史、军事史书籍上,认为它是因为箭上有绳索相连,以便用绞车收回,因此称为“连弩”。

但是我对这个看法有不同意见。箭上带的绳索本身也有重量,而且不轻,必然会大大降低箭的速度,影响射程。而且连绳索干什么,仅仅是为了回收一支箭吗?就算是一支青铜箭,也不过相当于几把剑。从《墨经》中的后文看,绳索还带绞车,应该是为了拉倒敌人攻城的木楼。而且在发射小箭时,它也“无留”。所以我认为,这里的“连”是指“以弦钩弦,至于大弦”,也就是把多张弓或弩,“连接”成一个大弓、大弩。它能射出大型箭,或者众多小箭。因为从结构上来说,这应该是最简便的方法。就好比苏联人造不出大推力的运载火箭发动机,就干脆把很多小推力发动机并到一起。

《墨经》的成书年代,比本文故事发生的时代只不过晚五十余年,因此本文中设想的十弓车弩,不算非常创新的东西,也完全可行。

古籍文献中,以及出土的战国时期弩机,在结构上要比本文中出现的先进得多。胡国作为春秋末期的小诸侯国,不知道这种先进的弩机结构,是作者的一种推测,不算准确,但也不小白。主角作为现代人,设计出差一些的弩机,也算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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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011302]:现在我们常见的那种结构的木工刨,出现时间有三种说法:汉,唐,明。从文献资料看,明朝中期肯定已有这种木工刨。汉景帝阳陵南区从葬坑出土过刨刀刃。我认为,汉朝已出现类似现代木工刨结构的刨,因为它在结构上并不复杂。之所以到明朝中期才有明确的记载,可能是因为以前的木工刨在结构上还不如明朝那么完善,而且刨刀的性能不如明朝好,更换更加频繁。而且在生产中,汉代对木料的加工要求不如明朝那么高。明朝的家具在硬木使用、精细程度、产量等方面,都要远远超过前朝,甚至包括清朝。因此明朝的木工刨,“地位”最高,也就最容易进入文献典籍。

“工”字形的框锯,宋代肯定已有,至于汉代是否有,尚难定论。结构相对来说很简单的刀锯、夹背锯,商代已有。战国晚期的钢锯有出土,但从结构上看像是夹背锯。弓形锯汉代已有,是框锯的前身。我接受的观点是:框锯产生于南北朝时期,唐朝已基本成熟。框锯在汉以前没有出现,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人们对于绳索扭转后缩短、从而产生强大拉力的现象,还没有足够了解,因此还停留在用弓形木的弹性张开锯条的阶段。二是青铜器的抗拉强度明显不如钢铁,弓形木产生的张力已足够。因此,汉代以前的人们暂时没有创造出框锯这种简便的结构。

框锯对木工业,包括建筑、造车、家具等各个行业都有非常巨大的影响。具体介绍与分析可以参见《自然科学史研究》2003年第1期上刊登的《试论框锯的发明与建筑木作制材》。文中说:“裂解并不直接制材,需再经研削,只有锯解才可以直接制材。因此,框锯的发明在我国古代木工技术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唐代建筑雄浑的风格是有技术背景的,它应是这个时代以前的建筑工具和技术的反映。因为早期解材困难,构件多用大料,往往比较浪费。换句话说,在后世可以利用做较多构件的材料,早期可能限于制作技术或者说加工能力,也就直接使用了。唐代相当长的时期内保持建筑的雄浑风格,是因为尽管已有大锯,但建筑的风格、建筑的技术却是不易一下子改变的。正是由于框锯及其它工具的使用,唐及以后,建筑的风格逐渐向宋代纤秀的方向发展,而建筑的用材大小,明显得可以看出是逐渐减小的。”

当然,江海涛在这里发明的框锯还没有用到钢铁锯条,而是青铜锯条,性能上要差一些。但与春秋时的刀锯、夹背锯相比,在结构上的创新程度已经是很高了。因此在本书后面的章节中,将对框锯有很高的评价,主角的很多工作也将是因为它,才能顺利展开。

至于墨斗,战国初期大概有了。据传说,鲁班的岳母就是因为在原来的墨斗上加了一个小钉子,让它由两人使用变成一人能用,而流芳百世的。因此在春秋末期,有或者没有如此方便、单人使用的墨斗,都很合理。本文中把功劳便宜给江海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