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先生高才
作者:悲伤的白娘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526

“小梅,把孤的长剑拿过来”。萧问天今天起得很早,用完早膳,再将上下收拾齐整正要从卧房出去,感觉手上少了什么东西,回头命小梅道。待抓过小梅递来的长剑,萧问天大步走出房门,脚步不停地问守在门口的卫士道:“看见张放、王章和王咸三位公子没有?还赖在塌上?居然比孤的动作还慢。在府前备好车驾,孤要去县署”。昨日下午回城之后,他就经吩咐下去,分头让人通知县署大小官吏,并陈仓本县知名乡绅富户,今日辰时三刻齐聚县署议事。“回殿下,他们三人早去了,因见殿下在熟睡,没有让在下进卧房禀报”,卫士答道。

萧问天不再说什么,昂阔步走出府门,不料旁边闪出一名精瘦男子,一身宽大的粗布麻袍将周身裹得严严实实,却是贾如。可能在府外被冷风吹得太久,贾如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然后一脸歉意地对萧问天说道:“草民失仪,请殿下赎罪”。

“呵呵,无妨。天气寒冷,小心风寒!等孤很久了么?怎不直接进去见孤?”,萧问天并不在意地笑了笑。

“时辰太早,草民担心殿下还未晨起,不便打扰,所以没有让人通传。想想还是在门口候着殿下为好”。

萧问天心里挂着一摊子事,无意再多作寒暄,于是问贾如:“你找孤有事?昨夜不是已经计议妥当了吗?”。

贾如瞧瞧太子神色,似有催促之意,略加思索整理整理头绪后说道:“殿下,草民昨晚回去后反复考虑很久,觉得按议定之法处理眼下这件事情还欠周全。王议郎和张舍人提议将德行有亏的官吏商户一举成擒,聚而杀之。此举虽大快人心,但杀过之后呢?臣一介草民,虽不太赞同此论,但人微言轻,昨晚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反驳这一提议”。

“此论为何不妥?现在左右无人,你仔细说与孤听听”,萧问天没上马车,反而拉着贾如进到门内,靠院墙而立以避开门外阵阵寒风。

“殿下,当今天下为富不仁之豪强、食朝廷俸禄而蠹国者何止万数计,杀之不尽,横添祸端而已!”,贾如直奔主题说道。

“说下去”。

“大周久远,不必再说。殿下请观春秋之齐吴国之齐赵秦,大争之势,风云际会,各领风骚百十年。然冥冥之中,谁在主着各国的兴亡之道?一时称霸为雄不足道焉,万年之国运基业诚可贵也!”。

贾如的话正切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萧问天不由得兴致大增,没等贾如喘口气,连忙催促道:“说得好!孤就爱听这个,接着说”。

“如今天下一统,虽非大争之世,但国运兴衰的道理万古不易。夫一国,初起于疲惫凋零之中,官民上下同心以图富强,进则开疆拓土,退则安享繁荣。百年之后,承平既久,官吏豪强繁衍日盛而不知节制,于民则巧取豪夺、敲骨吸髓,千里之堤溃于蚁**,一旦有暴民起,四方震动而影从者众,国亡矣!前秦大泽乡陈、吴之事可为一鉴”。

萧问天听得眉头一皱,问贾如道:“这个道理孤懂,只是,昨夜之议,不正是要除掉寄生在我大汉身上的吸血害虫么?”。

“殿下,国以民为本,如土壤养育万物;官吏多出自豪强,乃国之依靠,是为耕耘之人。天子使百官以治民,耕耘之人张弛有度,则民间富足有序,国本根基稳固、天下大治;耕耘之人如唯重一己之私,对上阳奉阴违,使天子诏令滞于郡县官署案头;对下则涸泽而渔,极尽搜刮之能事吏豪强不能、也不可全部诛杀,天子牧万民之鹰犬,重在如何选配任用,使之不至于反噬国本”。

萧问天越听越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几千年的王朝兴衰史,他比贾如知道的更多,只是他久在军中,更多的是从军的经历,没有深入的去想过这些问题,自然也无解决之道。在萧问天的印象中,行革新之事以图挽国家于危难之中的人,不是没有。自战国起,郑之申不害、秦之卫鞅、汉之晁错、宋之王安石、明之张居正,清之康梁,几乎全部身败名裂。几千年的中华文明,正是一部王朝兴衰的历史。历史的宿命?抑或国之兴亡真乃天命?“好个天子牧民之鹰犬,孤偏偏不信,就没办法治治你们吗!”,萧问天心中恨恨暗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是孤虑事不周,几乎一时冲动误了大事。先生高才,今孤完全信服,孤回长安后即举荐你为太子府中庶子,时刻解惑于孤之左右,先生议下如何?”,萧问天说完,深色庄重地躬身而拜。

贾如忙向后退了几步,摆着手同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惶惶然地说道:“先生称谓,草民哪里担当得起?殿下快莫如此!中庶子之职,更是梦寐之际都未曾想过!除国弊乃非常之事,还需非常之人”。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萧问天。

“先生不要太过自谦,难道想囤胸中之才待价而沽?中庶子之职虽位居芥末,然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萧问天笑了笑说道。

贾如见太子确有诚意,镇定下来考虑片刻后答道:“既蒙殿下垂青,草民敢不从命?愿殿下将来宏图大志,治得我汉家天下万年基业长青,草民当竭尽所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问天击掌大赞,抚着贾如的肩背说道:“孤当仿孝公,你来做孤之卫鞅,前面的路纵然恶水险山,你与孤一道勇往直前而终不悔!”。

听完太子一番表白,贾如觉得全身热血沸腾,这么多年胸中所学终能有所寄托!自己几经考证,眼前的太子并不如传言那般沉迷酒色、昏愦不堪。恰恰相反,太子处事决绝又肯纳人言,隐有一代圣君风范,事君如此,为人臣者安有他求?念毕,贾如整好袍冠,就地望着萧问天拜倒,并说道:“草民孑然一身,何惜贱命,此生当随殿下左右,往来驰骋,凭殿下驱使!”。

“先生请起,你我击掌为誓,永不相负!”。萧问天扶起贾如,继而两张手掌重重地一击,双目对视间,两人哈哈大笑。

孤同上车驾,陈仓之事到底怎生处置为好,还要先生细细教孤”。

贾如伸手作请状,让萧问天先行上车,自己随后攀上车驾坐下。卫士一声大喝,辎车呖呖而动,向县署驰去。

“殿下代天子来陈仓巡风抚民,既然查明此间不法之事,不可不问。眼下王议郎已诛杀朱仁满门,本县乡绅富户一定有所震动,所以不宜再动朝廷官吏。草民请殿下且罢今日之议,同时快马送书至长安,言明其中曲折原委,静候陛下裁决。如此,殿下立于有利之地,体察有功又不结怨他人”。

“甚善!孤从你之言”,萧问天看向车窗外,深色木然说道:“县署还是要去一趟,安抚一下众人堂……孤之掣肘何其多也!”。

贾如毕竟没有亲身在朝堂上过一过,不太了解朝堂之上深层次的明争暗斗,但既然从太子之请,前面再怎么惊涛骇浪,他也有了份心理准备,听太子感叹,因而说道:“殿下不要太过忧郁,陛下能遣您来此,是一种考验。圆满办好陛下托付的事情,不妄动,是为眼前上策。至于其他,来日方长,回长安后再作计较”。

“只好如此了”,萧问天说完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