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十四章 律回岁晚冰霜少 一
作者:匀军      更新:2019-10-30 01:08      字数:6578

凉崎坐在客厅的毯子上,一手拿着冰淇凌一手换着电视台,看见何览云下班回家,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今天去游乐场了。”

“人多吗?”何览云一边换拖鞋一边问她。

“多,我还看见你侄子和他女朋友。”凉崎像是说一件很平常稀松的事情一样,何览云手上解领带的动作突然停了一下,问:“那他有见到你吗?”

“没有,我全副武装了出去的。他今天在游乐场被人攻击了,不过看样子只是偶然,攻击对象应该不是他,好像是他女朋友,或者是他们带的一个孩子。”

“孩子?”何览云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嗯,寒岭前辈有孩子?”

“没有,他女朋友也是不久前认识的。”

“为什么他可以有女朋友?”凉崎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都可以有,不只是他。”

“那你呢?”凉崎继续舔着冰淇凌,像个贪吃的孩子,看在他眼睛却生出几分诱惑,说:“我也可以。”

“那我呢?”凉崎也坐上沙发,跟他只有两层布料之隔,何览云往后微微退了一点,但不敢动静太大,怕引得她发现,说:“你也可以,好了,你继续看电视,我去做饭了。”

“我今天还去超市了,买了鸡翅和鱼肉,我今天想吃。”凉崎不知道被什么刺激到了,在游乐场看见何齐峰和宋郑弦说笑的样子,一下觉得自己有点可怜,何览云也觉得她有点奇怪,见她又跑去拿冰淇淋,提醒道:“不要吃太多。”

“哦……”没得逞,她遗憾地关上冷藏室的门,却偷偷地拿了两包酸奶,不想让嘴巴闲着。何览云看见了她的小动作,面无表情地回到厨房,刚套上围裙,却不由得笑了下。这家里的冰箱,一直都是个摆设,这围裙,从他买回来到她来之前,就用过两三次,电视也基本没开过,更别说看偶像剧了,但为了陪她,他这几天硬生生看了三部。

没等饭菜上桌,凉崎已经盛好了两人的饭,坐在饭桌旁边等,可没想到,何览云端上来的竟是排骨玉米汤,糖醋里脊,没等凉崎发问,他先解释道:“你的伤口还没好,不能吃鸡鸭鱼肉。”

“可是我不想……”

“没得选,服从命令!”

“……”凉崎闷闷地坐下,说:“明天我想去逛街。”

“可以。”何览云答应得很干脆,像今天,她没打过招呼,不也跑出去了吗?

凉崎见他一点都不在意,一点胃口都没有了,说:“我不想吃饭了。”

“可以。”何览云依旧答应下来,反正家里的零食多,她也吃了不少了。

“我……”

“你还想干嘛?”

“我想去酒吧!”凉崎猛地站起来,胸腔没有快速地起伏。

“不可以……”

终于不可以了,说明他还是在意的,没想到,他继续说道:“明晚吧,今天国庆,人多,你排不上队。”

“你……”凉崎被怼的无话可说,拿起筷子往嘴里扒米饭,何览云给自己盛了碗汤,慢条斯理地喝着,然后又语出惊人:“不是说不想吃晚饭吗?”

“你还不让我吃饭了?”

“我等会儿还有个应酬,你要是实在想去酒吧的话也可以,我让司机送你去,要是今晚不回来了,提前跟司机说一声,让人家回家休息。”何览云没接她的茬,也没有什么食欲,进厨房洗了洗手,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就往外走。

“那你回来干嘛?”凉崎看着他的背影,破口而出。

他头也没回,说:“这是我家。”

“何览云……”凉崎直接喊他全名,他眸中一闪,再没有其他反应,直接走了。

凉崎跌坐在椅子上,对着空气生闷气。

“你要带我去哪里?”宋郑弦看着车窗外不断渐渐往后退去的路牌,才发觉何齐峰并不是要带她回家。

“给你一个答案。”何齐峰目视前方,脸上的线条冷峻得很。

宋郑弦从他的回答里听不出情绪,失落地低着头,扣着自己的指甲。那么长的一段路,两个人一言不发,但是她觉得耳鸣得世界都要爆炸了。

“到了,下来吧!”何齐峰将车停了下来,马上有人出来给他开车门,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同样也不说话。

“这是哪儿?”宋郑弦下了车,抓紧手里的包,站在原地看着门口的大牌子,上面印着一个人做着射击动作的图。

“射击馆。”何齐峰向她伸出手去,她要生气是一回事,他要体贴是另一回事。宋郑弦僵持了一会儿,还是乖乖地把自己的手送到他手心,他大掌一收,稳稳地将她的手包裹了起来,说:“射箭是你的优势,但是射击是我的优势。这个时代,射箭可以只当做休闲娱乐,但是射击,不一样。”枪声所响之处,更多还是暴力。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宋郑弦在他身侧,脚步的跨度和频率都一样。

“何先生,来了?哟这位是谁?”一个剽型大汉走过来打招呼,但明显对宋郑弦更感兴趣,但不是对红颜心动,而是对何齐峰的好奇。

“这位是我未婚妻。”何齐峰如实转告,接着说:“三号靶,左l轮l手l枪,子弹上满。”

“是是是,何先生。”剽形男子给何齐峰递上装备,何齐峰侧着身子,右手弯曲握枪,伤口上指,他闭上眼冥思了一下,手臂伸直,瞄准,再连续射击。

环数出来时,宋郑弦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嘴巴动了动,但是一个个字都破碎在喉咙里,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何齐峰把枪递还给那个大汉,摘下防护眼镜,看着宋郑弦,说:“你能给我点勇气吗?”

宋郑弦低着头,沉默不语,何齐峰轻轻喟叹了下:“纵然是我,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砰砰砰……”旁边一个女子身穿黑色的紧身运动服,干练潇洒,打完一组,一脸怒色地把枪扔给工作人员,自己拿毛巾擦擦汗,一转身,和何齐峰对视了一秒,她没想到何齐峰会出现,愣了一下,何齐峰看到她独特的眉眼,一下子认出她来,凉崎。凉崎看着何齐峰,把对何览云的怒气迁怒到他头上,瞪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宋郑弦看他在这个关头还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失落地说了声:“我要回去了!”

何齐峰多回头看了一眼凉崎,忙跟上宋郑弦,拉住她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

“我很害怕!”

“怕什么?”

“你知道我的过去,我却一点都不不了解你的身份。我们之间是不对等的,我爱上你是因为你对我的好,,但是我不知道,你一开始为什么就认定我?凡事都有因果,但你从不会说!”宋郑弦挣开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眼睛很干涩,但没有要流泪的感觉。

“要是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的,而且,我已经带你见过我父母了,这些难道不是重要的事情吗?我的家庭,我生活的环境,你都了解。”

“我也以为我了解,可就是那么完美的背景,才让我觉得可疑!你的身份、工作、家人,是你最好的伪装……”

“宋宋!”何齐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恳切地道:“不能再说了。”

宋郑弦看出他眼里的紧张,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说:“麻烦送我回家。”

一股酸涩在心头漫开,腌渍着他的心脏。等何齐峰开着车离开,凉崎从门后出来,立马拨通了何览云的电话,问道:“前辈,要是我们身份泄露了怎么办?”

“你在哪?出什么事了?”何览云本来正在和客户谈事情,聊开了又多喝了几杯,红的白的,他脑袋也胀胀的,出到包间外透透气,但一听到她谁说的话,马上紧张了起来。

“我没事,是你的侄子,可能有事了,哦还有,今天他好像认出我来了!”

“你……你在哪?”何览云头疼地按按太阳穴,哑着声音问道。

“我自己开车出来的,你不用过来接我!”凉崎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像是赌气一样地说到。

“我没空过去接你,我是想问你,来的是哪辆车?”

凉崎知道了他关心的地方,冷冷回到:“放心,何齐峰没认出车牌号!”

“好了,你快点回家吧!”何览云从包间门缝里看到里面的纸醉金迷,叹了口气,说:“我的应酬也就结束了,在我回到家的时候,要是看不到你,你就等着受罚吧!”

“不是说不管我我吗?”凉崎嘟嘟囔囔地说到。

“我没在管你,是在命令你!”何览云怕多说多错,匆匆挂了电话,转身进了包间,向那几个还在打牌的人抱歉到:“公司临时有事,哥儿几个先玩着,今天的单算我的!李经理,在这好好陪着!”他给手下的人吩咐了几句,幸好那几个人也是熟人,开了他几句玩笑就把他放走了。

司机看到何览云反常地靠在车窗边闭目养神,关心地问了句:“何总,不舒服吗?”

何览云摇摇头,问道:“老刘,你说说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司机老刘跟在何览云身边有两三年了,也了解他的脾气秉性,加上两人年龄相当,虽身份、社会地位等等都不同,但也经常一起聊聊人生,而且也只有在这来回忙碌的一点点空档,何览云才能和别人说说话。

“呵呵,何总,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你是雇主,我是帮你打工的人,任我们再熟,我也不敢对你有什么评价啊?再说了,我往好了的去说,你可能觉得我奉承,要我往不好了的去说,我可说不出口!”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圆滑得很!”

“何总,我比你大不了两岁,我女儿都上初中了……”老刘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看看他什么表情。

“嗯,然后呢?”

老刘见他故意装傻不懂,笑了下,说:“是我乱操心了,何总你这样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说到这里,你帮我分析分析,我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姑娘?”

“我觉得上次七夕您约的那个不错,也就三十出头,成熟知性,优雅大方,通情达理……”

“可是人家觉得我太不正经了!”何览云自嘲地笑了笑。

“何总,你正不正经我心里有数!看着你虽然女人如衣服,换了又换,可我就没见你带回家过,这用情至深的人怕是都做不到你那样的心如止水。”

“你觉得我还有希望吗?这都一把年纪了,还能遇上合适的人吗?”何览云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手里一下一下地转着打火机。

老刘一听,乐了,说:“多少人比你年纪大的,还找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你怎么就悲观起来了?不说了不说了,我这种人,哪有资格说你啊?”老刘笑着把车倒入车库,何览云见给凉崎准备的车还在,就猜凉崎应该是到家了,想起她不喜欢他抽烟,就把嘴里的香烟拿了下来,放在车上,然后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扣子,下了车,看了看那辆新布加迪威龙,说:“老刘,给你放两天假,明天我自己开车去公司!”

“是!”

早上,在魏司福的别墅里,传来一阵孩子轻快的笑声,时而清脆急促,时而细长亢奋,把还在睡梦中的魏司福给吵醒了。他穿着睡衣下了楼,松松垮垮的样子,看起来慈眉善目,小迪正在追着家里那只金毛跑,金毛的腿上还拖着一根皮绳,一个年纪较长的人跟在后面,微笑着注目,时不时轻声叮嘱到:“小迪,慢点!别摔着!”

“韦爷爷,菜头跑的好快啊!”小迪兴奋地追着金毛,身上起了层细汗。

韦叔走到小迪身边,摸摸他的头,说:“可不是?菜头是特意训练过的狗,就像警犬一样,动作可快了!不信你看,”韦叔拿出一个盒子,说:“我等会儿给菜头闻闻,然后你把盒子藏起来,看看菜头能不能找到!”

“好啊好啊!”小迪高兴地互相欢呼,韦叔刚想找个地方把东西藏起来,没想到一扫视,看到了正站在楼梯上看着他们的魏司福,韦叔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住了,吞吞吐吐地说:“你……起来了?”

魏司福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拖鞋踩在地板上一点声音都不出,可是在韦叔听起来,他的脚步声却惊天动地,让他默默倒数起来。终于他的脚步声停了下来,然后他蹲下身,捏了捏小迪的脸,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小迪笑着捏了回去,说:“叔叔,我昨天看见了,你亲了我妈妈!”

魏司福哑然一笑,说:“那你是不是该改口告我爸爸?”

“不喊!”小孩子也是有原则的!他仰着脸说:“妈妈说过,除了她让我喊,不然我不可以喊任何人爸爸!”

“为什么?”

“妈妈说,我小时候时,爸爸没带过我一天,想要随随便便地出来认亲可没那么容易。”

“那好,以后再叫!”魏司福笑了笑,拿过韦叔手里的盒子,对着金毛喊了声:“moody,过来!”果然,今晚乖乖坐到魏司福身边,摇着尾巴,巴巴地吐血舌头。

“咦?它过来了?”

“对啊!他的名字叫moody,你喊他,他就过来了!”

“可是我刚刚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菜头!”

“菜头?”魏司福摸摸金毛的头,说:“moody,你愿意吗?”

金毛哼唧了两下,表示他的不情愿,魏司福对小迪到:“我试着帮他改名字,以后你来的时候,就喊他菜头。”

“好……不,我妈妈昨天说,以后不会再来了!”

“不会的,”魏司福把盒子给金毛闻了闻,说:“我们走,看看菜头能不能找到!”

“嗯嗯。”小迪高兴地看着他,然后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韦叔帮忙牵着金毛,两父子就上了楼。

“叔叔,你要干嘛?”小迪看着魏司福轻手轻脚地推开梁程房间,魏司福朝他嘘了一声,然后把盒子放到了梁程床上,见她呼吸还很重,抱着小迪又退了出去,说:“让菜头叫妈妈起床!”

“哦哦……”

大人皮起来玩心比孩子还重。

韦叔偷偷揩了把眼睛,对金毛说:“菜头,去把那个盒子找出来,拿给小少爷!”

金毛也不喊不叫,韦叔一把它的皮绳解开,就寻着味道上了楼。它嗅着气味,慢慢寻到梁程住的房间,直接撞门进去,然后爬上梁程的床,梁程昏昏沉沉地,疲惫地抬手一摸,摸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手掌里还传来搵色湿润的触感,她惊慌地讲了一下,挣扎着起来,软软地瘫在窗边,对上了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看清之后,才松了口气,虚弱地说到:“moody?”

魏司福见没什么动静,抱着小迪进了房间,看见梁程斜靠在床头,moody正窝在她脚边,任她一下一下地摸着它头。小迪兴奋地朝她张开手,魏司福把他放在床上,他也爬了过去,说:“妈妈,你好厉害!刚刚我追着菜头跑了好久,它都不准我碰!”

“你叫它什么?”梁程看着小迪,虚弱地笑了笑。

“菜头!我刚给它起的名字。”

“菜头?确实很接地气!”梁程点点头,对金毛说:“moody,弟弟说要给你起名字叫菜头,你答应吗?”

金毛像是通人性的一般,抬起头来看了眼魏司福,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魏司福也过去撸撸它的毛,眼睛却一直看着梁程,说:“你想起什么就起什么!”

小迪高兴地笑了,抱着金毛猛亲了一口,说:“菜头,以后你要叫菜头咯!”

梁程看着一儿一狗,眼底涌起久违的轻松自在,魏司福撸狗的手慢慢地靠近她,一碰到她的肌肤时,却感到一阵滚烫,脸色一变,大手覆上她的额头,急切地问道:“你发烧了?”

梁程拨开他的手,说:“就是有点发热,没什么大碍!”

“小迪,妈妈病了,要不要带她去看医生?”魏司福看着小迪,挑着眉问道。

“妈妈……”小宝贝的手也摸上梁程的脸,说:“妈妈病了就要乖哦。”

“妈妈不想去医院。”梁程自己觉得没什么大碍,掀开被子起身,说:“小迪,我们先回家……”

“回什么家!”魏司福沉下脸,拉住了她,往楼下喊了一声韦叔,韦叔马上上了楼:“先生,有什么吩咐?”

“把柳医生请过来!”

“是。”韦叔也不多问,魏司福吩咐什么,照做就是了。

梁程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现在看起来有点邋遢,魏司福摸了摸小迪的脑袋,换上笑脸,说:“小迪,带着菜头到楼下玩,让妈妈休息一下。”

“我要照顾妈妈。”小孩子护母心切。

“有爸……叔叔在呢!小迪乖,让妈妈好好休息!”

梁程看着他一副慈父的样子,心里却感觉很不踏实,但他的手却拽得紧紧的,小迪听了魏司福的话,和菜头下了床,恋恋不舍地出了房间。

“魏司福,有孩子在,我不想和你吵。”梁程挣脱他的手。

“那现在孩子不在,你想跟我吵什么?”魏司福把房门关上,看着她衣衫不整的样子,突然上前搂过她的腰,一手摁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往她唇上啃咬了两下,然后停了下来,感受她急促的鼻息打在他脸上的感觉,说:“我出狱那天,孩子不在,我们不是这样的吗?”

“你……”梁程话没说完,又被他吻住了,她挣扎了一下,没想到拉扯间被他推到了床上,然后他一把撕开她身上的布料,温热的唇贴上了她炙热的肌肤,一路向上,在她脖子上印下了一串小草莓,然后在她的唇上逗留了一会儿,靠在她的耳边,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梁程闭上眼睛,泪水从她的眼角出流了出来,她摇摇头,说:“我求你,放过孩子!”

魏司福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脖子上青筋暴起,然后他握着拳头,重重打在床上,调整了好久,才恢复过来。他理了理衣襟,对梁程道:“衣帽间有衣服,等会儿换身衣服,要是不想动,我帮你。”

“出去!”

“行。”魏司福不跟她争,慢慢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