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不嫁
作者:九重星辰      更新:2019-10-20 01:15      字数:3326

“我不嫁!”

孟清眇气得直喘气,因久病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晕开两抹嫣红,“婚约我没同意,而且已经过了十六年,你们不能这么不讲理。”

她刚出生就被人下了剧毒,在深谷里养了十六年才勉强回到皇宫,但才回来不到三天,她的母后,北启朝皇后,就让她准备嫁人。

什么指腹为婚?经过她同意了么?而且那男人比她大了八岁,算哪门子的指腹为婚?!

皇后一身火红色凤袍,张扬贵气,雍容的脸上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人家等了你十六年,满京城的女人削尖了脑袋往他身边凑,他为了这门亲事,这些年硬是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收,你还想讲什么理?”

孟清眇捂着胸口咳嗽,一起长大的丫鬟古尔卓替她顺着气,“又不是我不让他收,不收在外面玩得还尽兴些,那么受欢迎,睡完拍拍屁股走人,不知道多自在。”

她本生的娇妍,瓷白的肌肤染上血色,衬着水汽朦胧的眸子,更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妖冶。

皇后十分满意自己女儿这张脸,只是听她顶着这张脸说这么不着调的话,不由没好气地教训,“好好的女儿家,怎么说话呢?”

孟清眇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唇瓣越发显得娇嫩,“我中毒的事全天下都知道,这十六年在外公的紫幽谷长大,外面谁也不知道我是死是活,母后要真觉得对不起他,就让父皇下诏说我死了,另给他赐门婚事就是。”

皇后这次皱起眉头,嗔怪,“身子才好一些,说什么死不死的?这门亲事十六年前就定了,婚书和定亲信物都在人家手里,现在说什么你都得嫁。”

“母后……”孟清眇见说不动她,可怜兮兮地上前扯住她的袖子,撒娇,“他比我大八岁,而且我都没见过他,怎么嫁嘛?”

水漉漉的眼睛映着透窗而入的光亮,瞳仁显出淡淡的杏色,从皇后的角度看过去,如两泓清透见底的秋水,让人从心底沁出柔软。

于是皇后和缓了神色,摸着她的头,轻声道:“我女儿的丈夫,必须是天底下最出色的男人,你要相信母后的眼光。”

最后一招也失败,孟清眇小猫一样赖在皇后身上,只是垂下的长睫掩去了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凉意。

晚膳之后,孟清眇就拿到了关于自己“未婚夫”的厚厚一叠情报。

席郁修,字容与,北启朝第一家族的长子,当朝最年轻的丞相,很受百姓推崇,更是天下文人之楷模。

明明是几行字,却好似有股酸臭扑面而来,孟清眇嫌弃地扔掉手里的纸,深刻怀疑皇后的眼光。

二十岁就当丞相,还能稳坐四年,要么靠关系,要么就是一个酸臭老古板。

能被最自负的文人当成楷模的,肯定就是后者了。

想想一辈子都要跟这种男人一起,孟清眇就觉得自己身上都被染臭了。

古尔卓麻利地把东西都搬走,又在房间点了熏香,送上一杯安神茶,“公主,听说席夫人当年是天下第一美人呢,丞相身为第一美人的儿子,长得肯定也不差。我这三天光听宫人们说,就想一睹大人之姿呢。”

孟清眇刚拿起茶杯就又听到这番旁敲侧击的话,一眼扫过去,吓得古尔卓连忙低头闭嘴。

孟清眇喝完一杯茶,放下杯子,在清宁淡雅的熏香中慢慢平复下来,道:“明天查查他的行踪。”

被传的这么天花乱坠,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翌日一早,孟清眇根据消息去了丞相署。

古尔卓被她留在大门外,孟清眇站在院中一棵大树阴影里,在正堂透过七八个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吵得面红耳赤的大臣,看到主位上坐着一个紫袍金带的男人。

下面的人吵成那样,男人还平静地喝着茶,好像完全置身事外。

孟清眇离得远,中间还隔着唾沫横飞的大臣,男人又低着头拿着茶杯,所以看不清楚脸。

但只看周身清辉玉润的气度,便知样貌不俗。

孟清眇盯着他官袍上的凤池纹看了一会儿,确认这男人就是母后说的,她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当朝丞相席郁修。

眼看那些大臣就要动手,席郁修放下了茶杯,杯底落到桌子上的同一瞬间,吹胡子瞪眼的大臣们立刻鸦雀无声,分成两列低眉顺目地站到大堂两侧。

看来确实挺有威望。

孟清眇从背阴处走近,听到清沉如雨打荷叶的声音,“既然不能达成一致,就各自写出策略,日暮前交于本相。”

“是。”刚才炸毛公鸡一样的大臣们温顺得跟兔子一样。

席郁修微抬右手,众臣立刻往两边散开。

孟清眇走到门口,看到他们坐到各自的书案前,铺纸研墨。

还坐在主位的席郁修也发现了她,抬眸看过来时,眉目清润,眸光流转之间尽是风华。

不愧是第一美人的儿子。

孟清眇站在门口打量他,席郁修却很快反应过来,目光微微在她脸上一顿,便起身走来,拱手行礼,“参见云眇公主。”

云眇公主是孟清眇的封号,但她未满周岁就离了皇宫,回宫之事父皇还未公布天下,所以除了皇宫极少数人,应该没人能认出她的身份。

这男人虽然是她“未婚夫”,但身为一个外臣,怎么会一眼就认出她?

刚刚坐下的大臣听到动静,也纷纷过来行礼。

孟清眇只看着带头的席郁修,“云眇公主自幼离宫,生死不明,丞相上来就拜,不怕认错了人?”

席郁修淡定自若,垂首躬身的动作都被他做的赏心悦目,“那公主以为,臣认错了么?”

老奸巨猾。

除了长得好看以外,孟清眇对这个男人做出了第二个判断。

不回答她的问题,竟然还套她的话。

那就不怪她不客气了。

孟清眇抬袖示意他们起来,“丞相目光如炬,本宫哪敢说错?”

然后在踏进门槛时,故意一个踉跄,准确无误地跌进席郁修怀里——

猝及不妨之下,席郁修被撞得往后退了半步,稳住身子之后微微扶住孟清眇的肩膀,“公主可有大碍?”

孟清眇故意趴在席郁修怀里不起来,紧皱眉头看着自己的脚,娇娇软软地控诉,“丞相的地方门槛也太高了,本宫还没进门就崴了脚,丞相得亲自送本宫回去。”

这话说的暧昧,加上她娇懒的语调,更加让人心头痒痒。

席郁修低头看着赖在自己身上的孟清眇,眉眼间的清幽随着光影流转着光华,修长如玉的手扶在她肩膀上也没再动弹。

大臣们平日见惯了丞相对女人退避三舍,今儿个见着反常,都识趣地低着头目不斜视,统一摆着“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的脸。

就在孟清眇以为席郁修要把她推开,再丢给她一通说教的时候,他的手却一只移到了她腰间,另一只绕过她的腿弯,干脆利落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孟清眇双脚离地,脑袋里一阵眩晕,反应过来时,席郁修已对身后大臣们留下一句“都去做事”,便从容不迫地迈步出门。

孟清眇窝在男人宽厚温热的怀里,鼻息间充斥着书卷墨香,心里却冷哼一声。

什么天下敬重的丞相,什么为了和她的婚事连通房都不收,还不是对女人投怀送抱甘之如饴?

席郁修抱着她坦荡荡地踏出丞相蜀,附近来往的宫人都立刻跪下低头。

孟清眇装作羞赧,用袖子遮住脸,“丞相光天化日之下抱着女人乱走,不出今日,肯定就要轰动整个京城了。”

席郁修步伐稳健,有理有据,“公主在丞相蜀伤了脚,便是臣的责任。公主既然让臣送你回去,臣自当遵命。”

孟清眇稍稍把袖子拉下来瞥他,长长的睫毛微颤,一派无辜,“本宫只是让你找轿子送,谁让你这样送了?”

席郁修低头看她一眼,唇边笑意温浅,“臣以为,公主急不可耐想要与臣体肤相亲呢。”

原本守在门外的古尔卓,见孟清眇被一个男人这样抱出来,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公主金尊玉体,岂是什么男人都能抱的?

但正要上前搭救,就听到这么一句,连忙又退了回去。

原来是丞相大人!那还是可以抱抱的,反正公主早晚是他的人!

孟清眇眼看着古尔卓装瞎,又听席郁修这么没羞没耻,终于露出爪牙,“丞相果然是花中老手,只要女人靠近就能有体肤之亲。怪不得连通房都不收,不然一个丞相府只怕装不下那么多美人儿。”

她牙尖嘴利,席郁修却不仅不恼,还回了一句,“公主来之前打听得倒不少。”

孟清眇这次结结实实把脸盖住,懒得看他,也不再拐弯抹角,“本宫不嫁你,不想戴绿帽子就自己去退婚。”

席郁修嗓音低沉迷人,“皇家赐婚,臣子不遵便是抗旨。与九族性命相比,一顶绿帽子臣还受得起。”

孟清眇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席家是四大家族之首,世代享皇室三分礼遇,退婚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席郁修也不否认,只道:“可是臣不想。”

“我们又不认识……”

“现在认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