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是谁
作者:猫狮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93

北方大地的五月是个很奇特的季节,它既有春的温柔,也有冬的冷酷,更有夏的火热。这种四季分明的气候变化有时甚至会在一天之内便会出现

昨天是中国传统的五一劳动节,也是传统的“小长假”。许多人趁着这个难得的假期偕家人好友去野外踏青出游,寻找春天的气息。老天似乎也很体谅这些在生活的重压下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子民们,一反前几天的阴沉,艳阳高照,格外的晴好。难得的好天气引得一些没有出游计划的人们也忍不住走出钢筋水泥牢笼,加入到享受春之绿意的大军中

可惜这样的好天气并没有维持太久,午时刚过便风云突变,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而来,毫不留情地砸碎了所有的鸟语花香。到了傍晚时分,气温骤降,天空中更是飘起如粉沫般的雪尘。无奈的人们不得不躲回自己家中,取出早已收藏好的冬衣,瑟瑟发抖地企盼着天气好转

仿佛要故意加重人世间的苦难般,雨雪交替一直到凌晨方停了下来。阴霾的天空却依然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虽然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它却仍然板着面孔不肯放晴

比天气更糟糕的,是我的心情

冰冷的病房中,我抱着双腿蜷缩在病床上,额头枕着小小的膝盖,一边忍受着阵阵紧箍咒般的头痛,一边感受着心底无边无尽的绝望

自从昨天第一次感觉到头部异常到现在,这种痛感已经伴随了我一天一夜,即使是在我清醒的时候也会有轻微的疼痛感。仿佛我的脑袋里正在下着由针尖组成的绵绵细雨,虽然不象暴风骤雨般惊天动地,却缠缠绵绵,无休无止,不知道何时又突然一个惊雷电闪,直接把我劈得晕昏过去

其实对于**上的疼痛我并没有很紧张,毕竟我享受老天的这种“恩赐”已经不是第一次。刚刚占据这个肉身时那种生不如死的巨痛我仍然记忆犹新,那时我都挺了过来,现在只是小小的头痛,我最多也就是再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吧

就象这天气不会永远糟糕一样,身体的伤痛也总会痊愈,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但有些伤却是一辈子也无法愈合的,那就是内心的折磨

自从进入这个肉身以来,龙世雄的灵魂一直占据着主导地位,二十七年的点点滴滴完整地存放在这个大脑中,清晰得如同影院的高清电影。可是在昨天第一次晕倒以后我突然发现:我的脑子变成一桶浆糊

我的思维能力并没有失去,恰恰相反,倒多了一些东西。我清楚地知道我在医院的病房里,坐在我床边的是程医师,站在他边上的是马警官,当他们提到宋妈妈、婷婷她们的时候,我的脑海中马上便浮现出了她们的样貌。我甚至可以毫不费力解开高难的奥数题目,大段地背诵古诗词,如数家珍般比较中外名著的优缺点,对音乐和艺术的评论更是听得他们目瞪口呆,最令他们惊讶的是我还说着一口比英国首相还要地道的纯正英式英语,中间还夹杂着一些他们听不懂的法语和西班牙语

我唯一的问题是,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进入我脑子里的

所有关于我自己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就象一台年久失修的老式电脑,调用文件的速度堪比蜗牛,还有许多记忆根本就无法找到,即使是找到的那些东西也变得如盗版光碟般一片模糊。

“那你还记得这个吗?”马警官指着我颈间的项链问道

“我记得呀,这个是~~是~~”

我“是”不去了,我能感觉到答案明明已经到了我的嘴边,可就是卡在我唇齿间说什么也吐不出来,于是我只能张口结舌地瞪着马警官

“铁军?”马警官轻声提醒着我

“对,铁军”我脑海中马上闪出了铁军那制服般的皮短上衣和牛仔裤。但是另一个高大的男生身影也马上跳了出来:雪白的衬衣,笔挺的长裤,锃亮的皮鞋,乌黑的长发一丝不乱。有趣的是他还穿着和程医师那件医生服很相似的白大褂……

这~~这男生是谁呀,为什么我觉得非常熟悉呢?

容不下二个男生影像在我头脑里的剧烈冲突,我再次头痛欲裂。shouda8.com昏晕过去之前,我隐约听到了马警官和程医师的对话

程医师:“她脖子上那个是什么东西,哪来的?”

马警官:“铁军送她的,就在今天早晨”

程医师:“你~你是说,她连几小时前刚刚发生的事都不记得了?”

马警官:“很难相信是吧?那你能想象我当时的感觉了。老实说,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程医师:“是啊,我也种如在梦中的感觉,但我肯定这不是梦。因为我的梦里不可能有你。”

马警官:“呃~”

很久以后当我的情况好转时,我常常会回忆起那段时光,每次我都会不自禁地发出苦笑声:老天还真是公平的很,当初我装失忆只是为了躲避不必要的麻烦,现在可倒好,老天就真的让你体验下失忆的滋味

难道这就是做“盗版”的下场?

再次醒来以后,程医师已经为我安排了一堆的检查。跟上次宋妈妈带我检查相比,这次我不用躺在活动床上由他们推着走,但我的处境一点也不比那次好

没有亲身经历的人很难想象被一个肌肉男和一个不倒翁挟在中间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们还一边一个抓着我的胳膊,美其名曰“怕我晕倒”,却全然不顾我的感受大步流星走的飞快,那样子与其说是搀扶病人,倒不如说押犯人上刑场呢。在周围所有人异样的目光注视下,我只能低着头、东倒西歪地任由他们拖着我示众展览

“还真别说,老婆。”一对中年夫妻注视着刚刚经过他们身边的我们:“现在的警察真挺人性化的,带犯人看病都不给带手铐”

“是呀”那妻子一脸惋惜地说道:“可惜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这要出了狱还不成老太婆了”

程医师安排的检查大部分都是脑部,仅X光就照了一个多小时,我不得不一边忍受着恼人的头疼,一边还要翻来掉去调整姿势以方便照相。随后的脑电图似乎舒服许多,但当一个人一动不动在床上躺二个小时以后,恐怕所有的舒适也都会烟消云散了吧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再痛苦的检查我都可以忍受,毕竟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当程医师拿出一个试管让我去验尿的时候我真的糊涂了。我弄不懂头部受伤和验尿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可是看着程医师那张比外面天空还有阴沉的胖脸,我极为明智地选择闭上嘴巴

拿着试管走到卫生间门口,我毫不犹豫地推开了男洗手间的门,立时引来里面一片惊呼,我却仍傻傻地呆望着一堆手捂下体、贴墙而立的男人,搞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叫

“出去出去”离我最近的一个年轻男子怒声说道;“有病啊,男女不分吗?怎么跑男厕所来了。”

“小姑娘,你进错洗手间了。”另一个中年男子也好心提醒着我

“怎么还不出去?”离我最近的男子见我只是傻愣愣地站着,干脆一手把我推了出去

“挺好看的一小姑娘,也不象弱智啊,怎么男女厕所都分不清”

“是啊,可惜了”

我抬头望向门上标有烟斗图案的牌牌,心中一片迷惘,没错啊,我是应该进男洗手间的啊,为什么大家的反应会这么大呢?然后我好象想起来了什么,突然感到一阵面红耳赤,急忙低着头走进了女洗手间

女洗手间里也有几个女生。我的到来没有引起她们丝毫的惊恐,只有一个站在镜子前的女孩看了我一眼,毫无表情地转过头继续抹着她的血盆大口。于是我也终于放下心来

看来自己应该是去女洗手间没错,可为什么我进男洗手间竟然会觉得如此理所当然呢?

进入隔间,我愣愣地看着自己平坦的下面,怎么和印象中的自己不一样呢?然后,阵阵的头痛使我不得不停止了思考

迷迷糊糊地取了尿样,迷迷糊糊地到了化验窗口。这里正有七、八个和我一样拿着病历和尿样的人排着队,依次将手中的尿样插在窗口里面的一个木制试管架上,再将病历放在小护士的手边,小护士则头不抬眼不睁地写下病历上的人名,依试管架上的尿样顺序贴好,放到一边的小车上,再取过新的试管架放到原位

眼看着就要到我了,那小护士却突然站起身,一边急步走出房门,一边取出一个小巧的手机,看样子是去接电话

排在我前面的男子并没有因为小护士的离开而停下,仍然按部就班地放好自己的病历和尿样便转身离开了。于是我也有样学样地拿起我的病历

“不好意思啊,小姑娘”一个焦急的男声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我转头一看,是一对衣着俭朴的小夫妻。女子满脸难受的表情,两手在高高挺起的腹部不时上下磨娑着

虽然我现在脑中一片混乱,但我仍然知道――这是一位孕妇

“我老婆难受的厉害”男子一脸歉意地说道:“能不能让她先检查?”

“我是没什么问题的”我迟疑地看着排着我身后的人:“只要大家没意见。”

排在我后面的人们纷纷点头表示理解。于是我便侧身站开一点,让出了窗口的位置

“谢谢,谢谢大家。”男生连声道着谢,又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病历和尿样。连同他妻子的一起送进了窗口

自己的尿样拿在一个男人的手中,我突然没来由的一阵脸红心跳,可那男生动作也太快了,没等我出声阻止便已经搞定了

算了,人家也是好意嘛。我偷瞄了下没有任何异样变化的男生,这样安慰着自己

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正是这一插曲为自己带来了一连串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