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 毒
作者:心随梦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369

出于象形文字的误会很多人往往把鸩鸟与鸠鸟混为一谈。后者是鸠鸽科的鸟的泛称。

古时说有五种鸠:祝鸠、鸤鸠、爽鸠、雎鸠、鹘鸠。从分类上看祝鸠和鹘鸠是鸠类鸤鸠是攀

禽类的布谷爽鸠是鹰类雎鸠是鹗类。这个混杂的种属很容易孕生一些险恶的词汇例如:鸠

鸩(喻指专门诬陷好人的人)、鸠夺鹊巢(鸠性拙不善筑巢)等等在这样的不良暗示下把

两者混为一属似乎又情有可原。

由于屈原作品里出现了鸩鸟有人认为《离骚》中“吾令鸩为媒兮鸩告余以不好;雄

鸩之鸣逝兮余犹恶其佻巧”是说屈原看见有女戎国的美女便托鸩鸟为媒鸩鸟不肯并且远离

了他。接着他又想托雄鸩为媒但却“心犹豫狐疑”。其实这个解释有些一相情愿。鸩鸟并不能

成为媒鸟李商隐诗“青雀如何鸩鸟媒”显然是继承了屈原的用意不过想想也对连鸩鸟也可

以托之为媒就可以推测相思之毒已是深入骨髓了。有学者研究考证“余令鸩为媒兮”除了表

达屈原的思想外还反映了古代捕鸟的一种方法即以鸟引鸟捕之。《六臣注文选》晋·潘安仁

《射雉赋》注云:“媒者少养雉子长而狎人能招引野雉。”至今在长江三峡地区仍有人

沿用养活鸟以为媒招引野鸟来捕之的古老捕鸟方法。

可以肯定地说古时确有鸩鸟存在它的身世和功用我倾向与这样一种判断:此鸟主要

是来自于险恶宫阙的渊薮并推进阴谋理论的执行。它飞行的身影总是晃动在宫廷的天幕上它

是既行使着“天罚权力”的地下判官又是被黑暗权力宠幸的鸟儿。因而它出没于平民的注意

力之外是毫不奇怪的。鸩鸟肯定不是生活在神话的古风中它偶尔也从文化的腐质物里出古

怪、凄厉的鸣叫。由于它出没于人口稠密、风化奢靡的江南一带当地人也称它为同力鸟雄鸟

叫运日雌鸟叫阴谐双飞双宿俨然是连环杀手。作为顶级的剧毒鸟黑身赤目羽毛紫绿

色它的身躯像一块黑炭在空中飞舞尖而长的嘴喙犹如火蜈蚣一般在空气里燃烧连留下的气

息也令人窒息。

如果近距离观察鸩鸟前半身像鹰后半身像孔雀足有三趾走路或者嘴喙都会出

“邦邦”的执拗声音声音阴骘而幽深如年迈的守夜人敲着羊皮鼓它震落的露水偶尔滴落在

皮面上让声音蒙羞。这种鸟深居简出如若外出必有怪事生。雌鸩阴谐一叫肯定是几天的

连绵淫雨;而运日长鸣的话往往是连续的大旱均预示了死亡帷幕的开启。鸩鸟并不是饕餮之

徒所以它也不会随意攻击蛇类。它捕食的时候有一种巨大的威仪类似于“虎行似病鹰立如

睡”的姿势好像是不期然地从毒蛇的巢穴前经过它以一种神秘的舞蹈步伐来显示自己的君

临。这种步伐叫“禹步”富有弹性充满忧郁和感应好像是按照冥念中的指示在亦步亦趋。

人们极其忌讳见到这种罕见的鸟步《尔雅翼》卷十六记载说:“……昔有人入山、见其步法

归向其妻索之妇正织而机翻”。可见此鸟毒恶之甚。鸩鸟宛如硫酸的祖先所到之处树木枯

死石头崩裂毒蛇立即瘫软鸩鸟这才上前从容进食。

鸩鸟在水中洗浴其水即有毒人若误饮将中毒而死。自有此传说后人们因惧怕中毒

而不敢轻易饮用山林之水。《朝野佥载》也记载说“冶葛食之立死。有冶葛处即有白藤花

能解冶葛毒。鸩鸟食水之处即有犀牛犀牛不濯角其水物食之必死。为鸩食蛇之故。”翻译

过来的意思是野葛吃了就得死。生长野葛的地方就长有白藤花它能解野葛的毒。鸩鸟饮水

的地方就有犀牛犀牛不洗角的地方生物喝了这水一定得死。因为鸩鸟吃蛇的缘故。而李时

珍在《本草纲目》里基本沿袭了这个说法强调了一物克一物的仁义思想。但总体上说鸩鸟是

克不住的。因为它俨然已经成为权力和复仇的使者。它必须持续飞舞在激烈的**风浪里使命

一当传达就不可能停止逢人杀人逢鬼杀鬼。

鸩鸟最可怕的地方自然是它的羽毛。鸩酒也叫酖酒早在《左传》中就已提到。用鸩

鸟的羽毛划过酒酒即含有剧毒就是鸩酒饮之令人立即毙命。鸩毒毫无颜色和异味毒性却

能够尽数溶解于酒。当然这只是个被夸大了的传说事实上有许多毒酒并不是仅仅用鸩的羽毛划

过的而是在酒中同时掺入了某种毒物(例如乌头、毒箭木、毒芹汁等等)不过人们习惯上也

都叫它鸩酒。

但是鸩酒不是可以随意配置的这需要技术精湛的医士出面从而分化为一个阴鸷的职

业叫“鸩者”。这些制造毒药的天才在犀牛角、兽皮的保护下也是颤颤巍巍地接近尤物稍

有不慎即会引火烧身。古籍上有很多关于以鸩酒赐死和饮鸩酒自杀的记载“惧鸩忍渴”、

“饮鸩止渴”就源于此。在酒中渗入某些有毒的物质制成的毒酒历来被人们作为杀人的利器。

古代的一些史籍如《史记》、《汉书》中都有这方面的记载。《南唐书·申渐高传》中说:南

唐皇帝李昇顾虑大臣周本威望太高难以控制想诛杀之。有一次李昇倒了一杯“鸩酒”赐给

周本。周本察觉了皇上的意图用御杯分出一半酒说:奉给皇上以表明君臣一心。李昇当即色

变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为帝王演戏奏乐的优人申渐高见此情景一边跳舞一边走了上来接

过周本的酒说:请皇上把它赐给我吧。说毕一饮而尽将杯揣在怀中走了。李昇立即暗遣人带

着解药去给申渐高未等药到申渐高已经“脑裂”而死。原文虽未说明脑裂的详情但听起来

足以令人毛骨悚然了。

黑鸩为鸩鸟中最为稀少的一种其毒性强而难这种引而不的性质就像它所具备的

深厚功力待当事人的想象力和恐惧感挥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一则动全身则无药可救

无怪此物一旦侵人头皮之后非数月甚至一年之久毒性才始行作。

普通鸩毒人一旦饮下就行将炸其性急而有治且易辨别黑鸩毒性缓而难察直至慢慢

地将人血化尽其毒一旦侵入头皮即可寄生在根之内使这黑丝维持原毒不绝而且使当事

人觉查不出。

由于鸩毒的残酷性实在太过彰显仁者一直反对使用这种奇毒。战国时楚国的使者驸

马共前往巴国途中见到一人挑着一担下了鸩毒的酒正欲谋财害命。驸马共请求买下毒酒但所

带的钱不够驸马最后把自己的马车也一并给了对方。东西到手他立即把鸩酒倒入江里。这个

故事被作为宣传仁慈的例子广为流传。在晋代朝廷曾下令严禁鸩毒并不准鸩鸟过江。当时

石崇任南中郎将、荆州刺史时曾经捕获了一只鸩鸟雏交给后军将军王恺养护司隶校尉傅诋

立即向朝廷告了此事朝廷下诏宽宥了石崇但命令立即把鸩鸟当众烧死。东晋升平二年(358

年)王饶竟然向朝廷进献鸩鸟晋穆帝司马聃大怒下令把王饶鞭打二百并把那只鸩鸟当中

烧死在京城的十字路口。一方面在这些仁义皇帝的围攻之下鸩鸟自然是越杀越少;另一方

面心如蛇蝎的统治者一直大力弘扬毒文化鸩鸟面临绝境直至湮没在飞禽的最高空。

宋代之后鸩毒的使用并没有被抛弃直到明清两代仍然有人使用并取得了立竿见影

的鸩杀之功。在这以后鸩鸟就像镶嵌了金边的乌云被暴力彻底地从历史的天空抹去了。现

在我们只能使用过往文字来复圆它凌厉的形象推测矗立在宫阙楠木梁柱上那一串“梆梆”的

怪响。其实中国是构思杀人方式最多的国家一块砖头就可以置人死命好像并不需要曲径通

幽的鸩毒来实现宗旨。也就是说鸩鸟之毒多半是被权力妖魔化了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