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喋血之夜 (二)
作者:李昊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117

“你是说肃喜、肃伦那几条狗吗?我让侍卫们带了五千城防军去抓他们了,现在应该已经得手了,而且全城也会被封锁。你没想到吧,城防营的统帅竟然偷偷地效忠了我。”

“我真的没想到,你突然变厉害了。在冀州驻扎的大军呢?你又有什么办法?”太后看着皇帝,嘴角竟然带着微笑。

“朕请了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廖布,冀州元帅宇恒曾是他的部下,而且冀州不少的将领都是他带出来的。廖将军一定可以镇得住他们!”

“真没有想到啊,你确实长大了!好吧,我告诉你,那个狐狸精确实是我派人杀的。这下,你满意了吧,皇帝!”

肃太后的眼神里刚开始是难以置信,最后竟然变成了嘲笑。

“你!”

“你的兰妃已经死了,你知道谁杀的又有什么用?我看她不顺眼,叫人把她打晕后扔到井里的。怎么样?你能救活她吗?”

“母后!这是真的?你告诉我,你没有杀兰姐姐!”吕宁儿一脸难以置信,她决不肯相信自己的母亲是这种人。

“哈哈哈哈,你好手段啊,皇帝,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们大魏国治成什么样!”

太后一阵大笑,笑得在场的人都一阵心寒,而太后的脖颈也被她自己的这种突然的举动连累,被架在项上的长刀划出了鲜血。

“哼,我能把大魏治成什么?我会把大魏变成天下最大的帝国。我会让赵夏从此消失,让西凉自此臣服。你懂些什么?你什么也不懂,太后!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会在今年损失十几万的好儿郎,而且还有那么多人残疾。你根本不懂什么叫谋定而动,你不清楚,现在根本就不是伐夏的好时机!”

皇帝听到自己心爱女人的死因真相后,也真的愤怒了,这对于冷血的太后来说或许是不成熟的一面,但对于一个正常的人来说,这又是难以抛舍的人间至情。

“哦,那你说什么时候是好时机?”太后的表情更加轻蔑。在她看来她的失败,只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已。

“你知道吗?赵夏皇帝虽然不懂得怎样限制自己的儿子们,但是却让人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皇帝,只要他在一天,我们就奈何不了夏国。不过,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呢?

现在夏国的太子势力虽大,但皇长子的势力也不可小觑,两个人已经争了近十年了。如果,赵夏的老皇帝突然死了又会如何?太子因为有太子的地位,自然登基,而皇长子真的会答应吗?他们两个不论谁没当上皇帝,都会死的很惨。所以,夏国必乱!而且,赵思(太子)这个人表面上仁义礼智信,样样俱全,但背地里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曾经勾搭自己弟弟的妃子,贩卖犯官的家眷,缺德的事几乎被他干全了。并且此人十分的多疑,他不信任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皇帝脸上也泛起了轻蔑的表情,他很是瞧不起找思。

“更重要的是,他和夏国冀州军队(镇北营)的统帅崔国成不和,两次拉拢他,崔国成都没有理他。若是赵思当了皇帝必然把崔国成换走,换成崔国成现在的副手,亲近他的吴方。那吴方虽也勇猛,却鲁莽无脑,到时候,我军再取冀州岂不是如同探囊取物?只要有了冀州,赵夏的江山,还不都等于置于在我大魏彪骑军的铁蹄之下?”

“我确实是太小看你了,你竟然能知道这些。”太后的脸上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也没想到这个皇帝竟然对赵夏的事情了解的这样清楚。

“不过,现在还没有到除掉赵夏皇帝的时候。”

“哦?那又应该是什么时候?”

“五年以后!我大魏经过今天这次大变后,至少需要五年的时间恢复。而赵思和赵愈(皇长子)也一定会用这些时间继续扩充自己的势力,要知道,他们的父亲已经五十六岁了呀,到时候,他们的势力越强,闹得就会越厉害,我们也就越有机会!”年轻的皇帝眯起了眼睛,仔细地观察着这个,自己叫了十年母后的女人,心中突然腾起一阵快意。

“你就不怕赵夏趁此机会攻打我们大魏吗?”

“怕,当然怕,但为了应付这一点,朕已经有了对策。”

“什么对策?”肃太后也有些佩服这个皇帝了,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心计,要知道,皇帝以前的性格是极其懦弱的,有种提都提不起来的感觉。没想到,这些表现都是皇帝的假象,他竟然潜伏地这样深,积蓄了这么多年的力量就是为了给她致命一击。

“朕已经向夏国递了降表,割三郡之地给夏国,并答应年年进贡岁岁来朝!”

“你,你!你是祖宗的罪人!”

“我不是!朕只是想让大魏有一个恢复的机会!另外,我们虽然割了三郡之地,却反而会因此有了优势。”

吕继此话一出,连旁边被制住的其他皇亲们也蒙了。

“世上哪还有割了地反而有优势的理,我倒要看看你将来怎么去见列祖列宗!”老太后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如果刚才她还有些镇静的话,现在的她也终于被皇帝的“无理取闹”激怒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祖先打下的土地,肃太后的爱国情结还是很强烈的。

“哼,太后应该知道,冀州几个屯兵城池已经加固了多少年了吧?而我们又是否修过驻军的城池呢?”

“啊!”

太后终于明白了,她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割地之后,夏国的防御线自然北移,而赵夏原来的几个经营了数十年的屯兵城池就派不上用场了。

赵夏与北魏军队的优势不同,赵夏依靠的是强弩坚城和谋士的计谋;而北魏靠的却是四十万的彪骑军和五万陷阵营。所以,北魏的城池从来都没有刻意的修整加强过。赵夏防线北移后,等于是朝霞的驻军进入到了北魏的城池。就像是下了山的猛虎一样,赵夏军很难发挥出应有的实力。

五年,很快就会过去,五年中仓促修筑的防御体系又如何能和几十年经营的冀州城相比?更何况,吕继还有臣服这招,到时候,朝廷又是否会立即拿出钱来建造新的要塞呢?

这种状态正好可以利用像彪骑军和陷阵营这样的军队来攻伐。

陷阵营是北魏用朝廷在各地招收的混混、单身汉、强盗、山贼等类的人训练而成的死士,战斗力高的可怕。他们有高额的军饷和补贴,营中甚至还有供他们随便享乐的军妓,奴隶。这些军妓和奴隶大部分都是犯了事的民众,还有一些是从赵夏抓来的百姓。她们在陷阵营里所遭受的都是非人的待遇,自从进入营门那天起,她们的生命,便最多只剩下三年!

与陷阵营不同的是,彪骑军是十分优秀的高素质军队,这里几乎集合了北魏国里最优秀的青年。彪骑军的个人战斗力可以比赵夏的铁骑强上三成,在集团作战时,一万彪骑军竟然可以击败两万甚至三万的赵夏铁骑。

这个特点其实也是源于彪骑军的一项特殊待遇:在役的彪骑军骑兵可以获得择妻的优先权。虽然,这种优先权每个士兵只有一次,但这也已经足够,他们完全可以把自己中意的女子“娶”过来。而被“娶”的女子和与女子相恋的青年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于是,这种优先权激发了北魏青年的“热情”,他们中,有些是鲜柔人,更多的却是燕冀的俊杰。他们有的是为了和自己的爱人终成眷属,更多的却是抢夺和别人相爱的女人。毕竟,美人的数量还是少的。

不过,特权越多,选拔也就越严格,训练也就越辛苦,这也是彪骑军战斗力强的主要原因。

平原,几乎就是彪骑军的天下,赵夏铁骑曾多次惨遭败绩。不过,幸好赵夏有高墙,有强弩,上万把强弩的同时使用使赵夏不至于遭受太大的损失,但掌握主动权,却是妄想。

这也是为何赵夏皇帝对上半年的大捷如此看重的原因,赵夏确实很多年没有这样地胜过了。

“朕向夏国臣服后,夏军会将防线北移,驻扎在我大魏现在的腹地。虽然看起来,夏军已经威胁了上京,但实际上,却是陷入了包围!我大魏割地之前可以在各个城中安排细作,到我大军攻城之时,就由细作打开城门。那时候,夏军的优势将不复存在,我们的彪骑军将令夏军灰飞烟灭!”

“皇帝陛下万岁!”

“吾皇万岁”

……

手持钢刀的甲兵一阵欢呼,在甲兵们手腕的颤抖之后,又有几个脖子遭了罪。

“老身真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厉害。”

“太后,现在已经晚了!”皇帝看着肃太后的眼睛,“你,必须死!”

“或许,以前真的是老身错了。”肃太后一脸苦笑,“或许,如果我不那样做,我们大魏真的会少死些儿郎。

你在赵夏竟然有那么厉害的细作,连夏国太子的私事都能打听的到。老身,真的是误国了!”

“本来,朕可以给你一些别的死法,给你留个全尸。但朕太需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所以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皇帝哥哥,你不要杀母后,你啥我好不好!你杀我吧!”宁公主大声地喊叫着,她想扑到吕继的身前求他,却被后面的甲拉住了,按在桌上。

“可是要老身的人头?老身给你就是。只是在老身死之前,请皇帝准老身帮你一个忙。”肃太后突然对着皇帝一笑,笑容里竟然有大义凛然的感觉。

其实,肃太后虽然压制皇帝独揽大权,但爱国之心还是有的。她刚才听了吕继的一番话,就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看到了彪骑军攻入洛阳城一样,也不免想为魏国再做些事。

“不知太后打算怎么帮朕?”皇帝也被肃太后引来了兴趣。

“我为皇帝写张纸,劝他们莫与你为敌,这样可以让我大魏少流些血。”

“好!就依太后。拿纸笔来!先放开太后。”

“不用笔,拿纸就好。”

纸被铺在太后面前,太后向皇帝微微一笑,咬破右手食指,书写了起来。皇帝坐在位置上喝酒,皇亲们被按在坐位上无人敢动,而宁公主却一直在哭泣中挣扎——她唯一的母亲就要死了。

肃太后的字很是苍劲,虽然字体仍有些柔美,但确实有枭雄的气魄。她一气写完,把纸递给了皇帝,不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酒杯,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完。

“来吧!”肃太后取下头上的佩饰,解开了满头的白发。她把长发全都从右边拢到身前,露出了后面消瘦的脖颈。

“就让太后,坐在大殿门口行刑吧。孟春。”皇帝看到老太后最后所表现的魄力和镇定后,也不免为其折服。

名字叫做孟春的侍卫把一张椅子搬到了大殿门口,恭恭敬敬地请太后坐下。

太后看了看皇帝,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看了看刚才还在一起吃饭说话的皇亲们,又看了看这座已经在此生活了二十年的宫殿。

所有熟悉的东西都将离她而去,她所面临的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召唤。

“母亲,母亲,你再看我一眼吧!”宁公主眼睛已经模糊,如今的她正在极力地支撑着自己的意识,不让自己昏厥过去。

“不要怪你皇帝哥哥,他也是不得已。”肃太后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微笑了一下,轻轻的说。

吕宁儿看着肃太后最后的微笑,竟然惊呆了,她从来没看见,自己的母后曾笑得这样安详过。

肃太后坐在椅子上,她背对着大殿,身子向前探出,让头发垂到胸前,尽可能地露出脖颈。

“朕今天要在我们这些自家人的面前处死太后,就是要让你们知道,这就是宗室外戚干政,专权误国的下场!你们以后要引以为鉴!行刑!”

钢刀落下,长着白发的头颅飞出很远,而肃太后的身体也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雪地,在侍卫的灯笼底下,红色的血与白色的雪地对比之下,竟然是那样的刺眼。

这时,肃太后还没有失去意识,她的面孔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她睁大眼睛想要呼吸,却根本再也不可能实现。

肃太后的躯干也同样在挣扎,蹬地、抓雪、抽搐,最后也和头颅一样没有了动静。肃太后真的死了。

看到这一幕的皇族们都惊呆了,女子们都闭眼尖叫,男子们却睁大了眼睛,就连年轻有为的皇帝也有些吃惊。

而宁公主,却早已经昏迷不醒。

“放开他们!不过,你们今天晚上要住在宫里,明天天亮再回去吧。”

抛下一群被惊呆了的皇亲贵胄,皇帝领着侍卫们,捡了太后的头颅走了。

这天晚上,一共有近三百位官员和五千多家眷部属被捕,其中有七百多人因反抗而当场毙命。政变最终圆满成功了。

而上京的新年夜被搅得人心慌慌、鸡犬不宁,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喋血之夜。

但这正是吕继高明的一点,又有谁会想到,皇帝会在大年夜动手呢?在这种团圆祥和的喜庆气氛下,又有几个人能保持那么高的戒备状态呢?

那天,上京的夜很冷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