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凤子焉会说，凤豪宇有吩咐，只要她看了信，便会同意保下他一命，原来竟然是……交换么？
或者换种说法，这是讨恩情来了？
用数年的养育之恩，来换取尽力保下他儿子一命，这笔买卖，对于一个陌生人，对于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生魂而言，其实很划算。
然而凤茗依这厢，却是感觉不到丝毫的荣幸。甚至，还无端地想笑。
倘若这是这些倒了罢了，偏偏对方还要自作聪明。
那些字眼，一行一句，都像是浓郁的嘲讽，无不带着蚀骨的尖锐，朝着凤茗依的心底戳去。
刺破她以往所有的自以为是，无处可逃。
也让她那么清晰地认识到，原来很多事情，错的未必就是别人。更多的时候，或许只能用，命运使然来解释了。
原来那些妖孽惑世的传言，并非真的就是空穴来风。原来她恨了那么多年，当初曾那般伤害了母亲楚茗的人，其实根本就是她自己。
原来……
孔雀主街上，还是一日既往的喧闹。即便是眼下朝廷局势紧张，多少也影响到了百姓们的日常生活，可是作为这帝都的主街之一，这边该有的旧貌，还是被很好地维持住了。
来来往往的人群，街边接二连三的小摊小贩。
高挺大门，装修奢华的店铺，迎来送往的酒店小二，明明视线之中，是一副繁荣的景象。
然而就那般看着，凤茗依却莫名地就失了聪。
看得见殷勤的笑脸，却听不到丝毫的声音。明明身处在闹市之中，却愣是感觉跟那些人生生隔了一个空间，完全触及不到那股子人间的烟火气息。
那一瞬间的反应，好像自己当真就成了一抹幽魂，再也融不到人世里面去。
因为此前一直沉浸在自己心底的纠结中，花溪并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凤茗依的不对劲。
只是悄然跟着她走，完全没意识到对方僵硬的动作。
直到眼睁睁地看着她差点撞上前面的行人，这才蓦然一惊，快速上前挡了一下。等到再度回头，看清自家主子的神情时，禁不住就愣了。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可是哪里觉着不舒服？”
眼前的人，哪里还像是正常时候的她？脸上的神情僵硬的可怕不说，便是连目光，也呆滞异常。明明是看着她，却又给人一种，透过眼前的一切，在看向不知名地方的感觉。
即便是此前数度危险的时候，都没见过她如此模样，花溪终于还是禁不住有些慌了。
忙伸手过去，哪知在刚刚触及到对方手背的时候，却被那股子冰凉的气息给吓到。
脸色当即一白，这才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顾不得眼下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便忙拉了对方的手臂就走。
还没走几步，才避身到一处相对而言僻静一点的地方，忽然感到身后有劲风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根本来不及回头，只凭着本能闪躲过去。饶是如此，肩头还是被掌风扫到，踉跄前扑。直到差点跟突然绕过来的一个乞丐相撞，才堪堪稳住。
心焦转头，却看到身后几步之外的凤茗依，正在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所幸这一次并没有让花溪再度担忧，凤茗依就有了反应。人看上去似笑非笑，神情中却又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悲凉。
“花溪，他一早便知晓。”
嗓音，微哑。
听的花溪一头雾水不说，一颗心更是紧紧地揪着。毕竟眼前主子的这个状态，实在是太过诡异，让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放松。
一边提防着对方自伤，一边下意识地追问出声。
“主子，这个他……是谁？一早便知晓什么？”
倒不是是这次她的心思跟不上了，而是这话实在是来的没头没脑，让人无从猜测。
倘若是非得要找出点儿蛛丝马迹来，那就只能是……
“主子的意思，莫不是指凤豪宇凤大人？”
可是，他早知道什么？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惹得自家主子如此模样？
毕竟当初逸王出事的时候，她都一力将所有的问题全部都抗了下来，支撑到了对方解蛊安然醒来，没道理凤豪宇的一封信，就教她失常成了如此模样。
细想起来，真正让主子乍然之下接受无能的，那还是公子讲的那些故事了，毕竟毕竟荒唐骇人，还谎缪之极，一开始心生抗拒，也是应该的。
除非……
莫约是想到了花弄影的缘故，花溪的心思也稍稍活络了一些。哪知也正是因为这活络，忽然就福至心灵联想到了什么。
神情随之一变，再也闭口不言。
淡淡地扫过去一眼，逐渐恢复正常的凤茗依长长地出了口气，面上失控的表情也随之一点点不见。
变换成一片淡然，细细感受着重新出现在感官中的喧闹，清浅出声，同时抬脚。
“走罢，回去。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莫要让府中人不安。”
“好。”
应了一声，花溪紧随其后。撩起眼皮看着有点点纸屑从前方人掌中一点点地飘落出来，只当是不见。
至此，就关于此事，主仆二人不再多言。不过凤茗依心里清楚，花溪到底是聪明的。
虽然她这边依旧是没有任何的提示，然而只冲着那一个眼神，她便已经全然明白了。
其实说到底，这件事情，便是连她自己，也从未细想过。
夜色，将至。
在黄昏的余晖中一步步走进去，从晚霞漫天到暗色沉沉，凤茗依主仆两人并未再有任何的言语。
逸王府中，一切正常。从侧门进去，一路行来，没有察觉到明显的异常，不过等到了清风临的门口，看到守在那处的人之后，精神才为之一怔。
“白侍卫？你在这里，莫不是……”
“是。王妃，王爷在上面等您呢，已经小半个时辰了。这好不容易才得了空儿，您且去看看罢。”
问话的人是花溪，立在门口的人，是白肃。听闻此言，凤茗依甚至都来不及说话，提了裙角便快步往里走。
不说神情，单从脚步之中，就看得出来那份迫不及待。惹得花溪忍不住偷笑。
随即想到什么，又朝着白肃微使一礼：“白侍卫且在这边照应一二，我先去看看花晴。这大半日的光景，想必她也是躺不住了。”
虽然经过这几日的治疗，花晴的伤势已经大好，不过到底是被伤到了要害，卧床休养定然是少不了的。就那个欢脱的性子，怕是也急了。
横竖主子这厢有王爷在，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她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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