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凤公子说，他原本想过要放弃，不过想了想，还是觉着应该拿出来。

虽然注明了一定要你亲启，不过到底要不要选择打开，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思。”

花溪拿在手上的东西，是一个信封。瞥见上面的字迹，凤茗依神情微动。

“吾儿亲启。”

吾儿……

只大概扫了一眼，也便明白这是什么信了。原本不想看，心知便是看了，里面的内容，也肯定不会人让她感到畅快。

只是看着花溪那个欲言又止的模样，分明是有话想说。而那话的内容，想也知道，定然不会是因为这封信。

在此前君无药提出那个过分的要求之后，她便打发了花溪跟凤子焉出去，留下两人独处。

想必此事，一直在花溪心中记挂着。就怕她万一忍不住问出来，凤茗依想了想，还是抬手将信件接了过来。

面上却是一副并不甚上心的模样。

“既然写了，也不能白瞎了这一番心意。不过我倒想看看，事到如今，他还能有什么话想对我讲。”

所谓人死如灯灭，凤豪宇既然已经不在了，也没有必要非要在他身后再去论什么是非。

不过纵观这一生，除却年少时候的那几年有限的轻松时光之外，作为父亲，那个男人，还真就没留下什么恩情。

至少，对于凤茗依来说，所谓的血脉亲情，是注定不存在的了，即便是但凡想起，脑海中出现的，也不过是母亲当年的绝望跟无助罢了。

抱着这样平淡的心态拆了信，凤茗依一目十行，看的极快。见她如此，花溪临到嘴边的询问，到底还是改了口。

想了想，也便随着自家主子适才的吐槽，顺嘴提了一句。

“临了还能想着给主子你写信，那凤大人倒也是有心了。只是不知事到如今他在信中，还能说些什么出来。”

“自然是……”

自古以来对于一个家族而言，自然是血脉传承最为重要。尤其这个时代背景之下，更加将香火的延续看的格外慎重。

就比如说是凤豪宇最后的所作所为，便是赌上全府上下所有人的性命不要，也要在最后一刻设计送走自己的儿子。

是以想也知道，如此境地之下，又猜测到自己还有个有用的女儿尚且在人世，那岂能放过？

不好好利用一番，榨干最后一点儿有用的价值，想必便是撒手人寰，也定然无法瞑目了。

抱着如此的心态，凤茗依语气自然是不屑。然而随着一字一句地看下去，尚未等将这句话完全说出来，目光却蓦然僵住。

还道是自己看错，又特意眨眨眼睛令视线更加清晰，然后调回去重新看过。然而入眼的字句却是并未有任何的改变，将其中的意思连接起来，她逐渐凉了手脚。

便连大脑，也有了瞬间的空白，随即在浮光掠影之间，年少时候的许多破碎的画面，便影影重重接踵而来。

“……尔幼时遭遇变故，有相师曾言，定活不过三载。后果真应验，一命陨西。哪知次日，却陡然转醒，吓坏府中众人。父再度请来相师，断言亦非凤家女，乃被妖孽附体。

为保府中安宁，此事只能悄然处理，父原本打算溺之，不令尔成人危害祸乱天下，哪知茗儿不依，只说是亲生骨血，以死护之。然吾心下自明，自从再也无法心生亲近。

可到底还是心中不忍，也便是看在茗儿的面上，照旧养在膝下抚育数年，明知此事不妥，却也只能遮掩。然……”

被妖孽附体，惑乱天下？原本打算溺之，后被茗儿以死相护……以死相护……

信并没有多长，不过寥寥数语。只是等到通篇看下来，凤茗依却是手脚冰凉而僵硬。

记忆中的许多事情，也登时豁然开朗。

此前只道是凤豪宇辜负了楚茗，令她心生绝望，后更是在那般凄惨的境遇中死去，最终落得那般下场。

还道是凤豪宇这个人薄情寡义，宠妾灭妻，结果不曾想，所谓的真相，竟然是如此的……让人意外。

原来他早知道，早就知道。

知道自己并非是真正的凤茗依，知道她……乃是生魂夺体。真正的凤茗依，早就死了，眼下的爱女，已经是人人口中的妖孽。

难怪后来记事起，时常能听到府中下人言，老爷同夫人此前曾是何等的恩爱，对于小姐，乃是掌上明珠般的疼爱。

然而在她的感觉里面，一切却又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懵懂数年，后来因为看在她同轩辕逸诺有了婚约的份儿上，才勉强改观，却也始终不亲近。

尤其是后来，以平妻之名娶了荆氏之后，态度便更是冷淡。

那个时候，她在庭院之中，时常能听到房中凤豪宇同楚茗之间的争吵，只听言语之间的奚落，还道是两人夫妻的情分已尽。

如今仔细想来，那些个字眼，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惑乱天下的妖孽，本就不该留，迟早会祸及全府……”

“可她现在却是我的唯一，便是拼尽一切，我也保她！”

“拼尽一切？那可是……也包括我么？”

“……包括……”

“好……”

彼时年幼，尚且不懂。只被那些尖锐的言辞惊到，心底隐隐有怨恨横生。现在终于明了，原来所有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她。

当年的楚茗，正是因为她，才将自己置身于万劫不复之地，明明心知身边的早已经不是自己的爱女，却不肯面对，依旧护着。

作为男人，凤豪宇自然冷静许多，以自身利益为重，时时刻刻都想着要处置了她。

倘若不是那时候小小年纪便有了一个逸王妃的名号，只怕是早就无声无息地病逝了。

楚茗，也未必能一直护着她。这一点，在她同轩辕逸诺的关系出现问题，被对方恼羞成怒之下未娶先休的事儿一出之后，便被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

那时不懂，只以为凤豪宇见风使舵，全然不顾骨肉亲情，事实上，又哪里来的亲情？

不过只是一介妖孽而已。

仔细说起来，反倒是还需得好好感谢他了，倘若不是当年他因为一己之私，将她乃是妖孽附体的事情一手瞒了下来，又岂能顺利长到成人？

怕是早就被见多识广的凤九歌给收拾了。

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在同轩辕逸诺关系有了变故之前，看似顺风顺水的生活，实际上却是如此的危机重重。

难怪，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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