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千羽是一路走出宫门的。只用锦帕勉强整理了一下面上的狼狈，便就那般捂住额头上的伤口，一步一步走出了偌大的皇宫。

要是搁在平时，几乎根本不可能！

作为太子妃，她自然有一个未来皇后的依仗。不仅马车可以直行到二道宫门，进去之后还有软轿伺候。

也只有到了内宫，才会下地。

何况自从传出有身孕的喜讯之后，皇后凤如月更是许她特权，除非是遇着贵人，否则便是在内宫，也一样可以乘坐轿撵。

可是今日，她却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出去，生生将那一身的狼狈，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此行，一来是再也没有了那份殊荣，二来，也是一种讯号。等到好不容易挨到宫门口，双腿已经是麻了。

人也摇摇欲坠，也亏得身旁有贴身丫鬟搀扶着，否则非得要直接一头栽在地上才作罢。

后得丫鬟们的搀扶上了马车，整个人几乎都瘫了。说起来也是为难了她，从进去之后便是遭到威压为难，又是磕头又是惊吓，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极为不错。

只是见着她如此模样，伺候在身边的心腹丫鬟难免跟着难受，才马车的辘辘声中，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娘娘，您这分明就是……分明就是被太子逼着，才不得不如此做的，又何苦要担下自己的罪责？适才当着太后的面儿，您为何不明说啊。若是说了……若是说了……”

“若是说了，也无事于补。况且我同太子本就是一体，他的主意，也便是我的主意，又何来的你我之说？”

也算是自虐了，从上了马车之后，凤千羽便拦着没让丫鬟处理她额头上的伤口，也不怕留疤，就那么任凭顺其自然。

幸好这一路走来伤口的血迹已经凝固，倒也没有继续血流不止。即便是看上去狰狞恐怖了些，也不至于撑不住。

只是听着丫头的不平，凤千羽却只能叹息苦笑。

嘴上说的全然都是别无选择的无力，可实际上心里，又何止如此？唯有满满的无奈。

而且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只是那个意思，她已经没有胆子再说出来了。

心里却是十分明白的。

那般厉害的太后，又岂会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这朝中京中的大小事儿，只要是她愿意，又是多少能够逃过她的眼睛的？

怕是她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如何听信了顾倾颜的挑拨暗算了施红泪的事儿，那位的心里一清二楚呢。

自然也就清楚，太子此次，为何会将引动事情发展的引子，放在她身上了。归根到底，不过是为了惩罚而已。

借刀杀人的惩罚，借着太后的手来惩罚她，让她为当初对施红泪做过的事情付出应有的代价。

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这波打脸，来的实在是太快。只是因为主导这一切的，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还是避免不了会心伤难过。

至于太后的放过，起初以为只是不屑，这会儿也彻底转过弯来了。

哪里是看不上，只是不想如了太子的愿罢了。

让这朝局产生了暗潮汹涌的动荡，就已经算是一重算计了，还想借着她的手，名正言顺地惩罚了自己这个发妻，让旁

人无话可说？

从这一点上来看，也算是轩辕无极那人真的用了心了。可是那么精明的太后，又怎么会让妄想利用她的人，称心如意？

怕是太子这位子，也是做到头了。只是那人……莫约也已经不在乎了罢？

自从施红泪出事失踪之后，这轩辕王朝的太子殿下，她的夫君，就好似完全换了个人一般。

这一点别人不一定能体会的到，她这个做太子妃的，却是看的再明白不过。

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用情至深，这个认知，让凤千羽胸口一堵，好似带着难言的窒息感。

口中更是涩的发苦。

若是早知今日……她必定不会做下那样的当初。现在想想，那时候无非也是被嫉妒蒙蔽了双眼，被人钻了空子而已。

顾倾颜把握人心，成功地利用了她，毁掉了太子。虽然可恶至极，不过换一种想法，那一位，何尝又不是个可怜人？

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觉着十分好像。随即，凤千羽也就真的笑出了声。只是眼角却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溢出来，擦都擦不及。

前去御书房为太后传信的宫人，果然还是扑了个空。得到回复说，陛下并不在御书房，至于去了何处，尚且不知。

亏得那人倒也是机灵的，没冒冒失失地回去，而是顺道拐了个弯儿，便去了这些日子炙手可热的欢庆殿。

不管风头再盛，总归是这深宫里头的人不是？太后的事儿，谁敢耽搁？除非是不想要命了。

幸好他这脑筋也是转的够快，安庆帝人还真就在欢庆殿里。

看着沉默不语地坐在自己对面，明明有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感觉中间隔了千万百万里，仿佛再也触碰不到似的。

果然过去的曾经，是回不去的。饶是他现在再如何的努力，便是连亲子的性命暂时都能不顾，也照样还是无能为力。

从当年他决定听从，为了所谓的天下，所谓的孝道选择了放手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已经是注定好了的。

“纵观朕这一生，就是个悲剧。一直到遇到你之前，都是过的浑浑噩噩。万事自有母后定夺，也只要做好那个牵线木偶的傀儡就好。”

“直到后来，遇到了你。当年的你，宛若最绚丽多彩的光，朕过往所有的生命，都被瞬间照亮。

还道是苍天垂怜，终是舍不得让朕碌碌一生，特特送了你来。倘若是余生有你伴着，便是这沉闷的宫闱，也自有趣味。”

“可是想来，到底还是枉然。总归到底，皆是朕太过懦弱的缘故。此次掳你回来，莫约也就是这一生，做的最为自主的事情了罢。

便是有母后逼迫着，也自认为可以抵抗，听了她那么些年的意见，总觉着该为自己活上一回。

不料最终，也还是枉然了。”

“本想便是最终仍旧不得不放手，好歹跟多跟你相守几日，也是好的。哪知……”

想到此处，忽而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扯着嘴角吃吃地笑。

“说起来，无忧那孩子倒是也真的胆大，居然当真就将主意给打到了皇陵，打到了父皇身上。

此举，可真正是戳中了母后的要害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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