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水鬼挡道
作者:程之川      更新:2019-10-06 11:34      字数:3704

倾十方当即便关了窗子分别去叫醒了疾走芜野二人。

“怎么了十方?”疾走活动着手臂问。

“我们昨天遇见的那个官差,”倾十方顿了顿,“死了。是——从外表来看——是被吸干了精气的模样。”

“怎么会?”芜野皱眉,“难道他遇见邪物了?”

“也不是没可能啊,”疾走耸耸肩,“这城里本来就阴气浓郁,古怪的很,哪儿有才到傍晚就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都不许留人的。”

“而且我方才听人议论,那意思这可不是第一次了,”倾十方赞同地点点头,“肯定有古怪。”

“找人问问吧,”芜野转身往楼梯下走,“既然让我们遇见了,总不能不管吧,顺道解决了,也省的以后事情大了给仙君添麻烦。”

“走罢。”疾走招呼了倾十方跟上去。

三人下了楼,大堂内依旧很冷清,只是多了几个干杂活的小二,老太坐在柜台后边,桌上的烛台里插着一支烧了一半的白蜡。

见三人下来,老太抬起头朝三人微微点了点,算是打过了招呼。

“老太!”倾十方上前几步,“找您了解点儿事。”

“呵,姑娘,”老太拨着算盘,“你们是想问怡城死人的事儿吧。”

“您怎么知道?”芜野挑眉。

“怡城小地方,”老太提笔在账本上记了一笔,“也就这么点事儿,我看你们也不像寻常人,想来也不会问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

“老太倒是爽快,还望能详细说说。”

“也就是两个月前的事,”老太停下拨算盘的手,交叠着放到一起,眯着浑浊的眼睛像是在回忆,“城东老李家的儿子在外边干活,那老板苛刻,硬扣着老李儿子到半夜里才放他走。

“结果第二天一早老李上儿子上工的老板家里去问他要人,骂他压榨长工,扣了人一夜,那老板说人早就放回去了,鬼知道去哪儿了。

“老李不信,还跟人在那儿理论,就有街坊跑过来告诉他在一条巷子里找到了他儿子,只不过......已经是尸体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是大家的都认识的流浪汉,死在街头,样子同老李儿子一模一样。再后来又死了几个,大家开始注意到遇害的人都是晚归、独自一人的人,于是大家不再晚归,可是还是有人遇害,从后半夜到前半夜到入夜不久,怡城的宵禁不断往前推,到现在一过傍晚就家家紧闭,没想到还是出事了。”老太惋惜般的摇摇头,“在这样下去,怕是白天也会有人遇害的,又抓不到凶手,许多人已经开始搬出怡城了。”

“这样啊......”疾走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对了,”老太忽的笑了笑,皱纹在脸上堆出一个深刻的弧度,“有一个人——”

怡城,城北。

怡城本就是个不太富裕的小地方,这一点在北郊体现得淋漓尽致。

荒芜贫瘠的土地,稀稀松松的几株麦穗,出了路边一座破烂的茅草屋,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就是这儿吧?”倾十方疾走并芜野三人此刻正站在那座茅草屋门前。

用稻草随意扎成一排做的门已经破烂得只剩下几绺,三人甚至都能想象出他们伸手一推就直接能散架。

“陈疯子!”芜野朝里头喊了几声,“陈疯子!”

少倾,一颗脏兮兮的脑袋从屋内探出来,瑟缩的躲在残破的门后打量:“你们是谁?”

“城中来的人,找你问点事。”

“......什么事?”

“关于你见鬼的事儿。”

“......进来。”

陈疯子拉开并没有什么阻拦作用的门,转身走进去。

屋里是正宗的家徒四壁,仅有一张老旧的木桌。

“你们问吧。”陈疯子在自个儿黑乎乎的布袋里掏了好一会,掏出来半个馒头,在同样也不干净的衣服上擦了擦,就要往嘴里送。

还没塞进嘴里,一只修长纤细的手轻轻巧巧地就从他手里把馒头拿过去了。

陈疯子张着嘴保持着要咬的动作抬头看眼前这漂亮的霜裙女子:“你干嘛呀?”语气颇有些委屈。

倾十方没答话,口中念了一句什么,又将馒头递还给他。

陈疯子接过去——馒头已经干干净净了,专心致志的啃起来。

“你知道怡城这两个月的事吗?”倾十方蹲下身看着他,“你能讲讲吗?”

“我、我知道,”陈疯子被馒头呛了一口,手忙脚乱的拍着自己胸口顺气,“我还碰到了!”

“我听说了,”倾十方笑了笑,“你逃掉了?”

“我跟他们说了,在城里杀人的不是人,是鬼!”陈疯子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油腻腻的头发黏在脸上,“我自己碰到的我难道不知道吗?都不相信我!”

“那你说说看,你怎么没事?”倾十方觉得有些好笑,“认真说,说好了给你一袋子馒头。”

“你说话算数啊!”陈疯子咧嘴一笑,“我有一个护身符!”

“什么护身符?”倾十方挑眉。

“嘿嘿,”陈疯子神秘兮兮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捂在手里露出一个角给倾十方看。

“这样啊,”倾十方随意地看了一眼,想来是哪个仙君观里开过光的,接着问,“你当时碰见——那个东西——是什么情形?”

陈疯子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倾十方都准备放弃了,他却忽的把头一抬,面色一沉,字正腔圆一字一句的开口:“阴风忽起,水汽深重,脚底湿漉,有轻笑如银铃者踏水而来。”

倾十方眉头一皱:“......陈疯子?”

陈疯子又把头低下去,两口啃完了那个馒头。

倾十方打量他一会儿,摸出身上的钱袋放在陈疯子身旁,起身朝疾走芜野二人道:“走罢。”

客栈。

老太打发了小二们去休息,自己收拾桌椅板凳,听见大门处有响动,便抬了头去看:“三位客官回来了?”

“嗯,我们去见过陈疯子了。”疾走应了一声。

老太笑了笑,继续收拾。

“老太,那陈疯子以前是做什么的?”倾十方问。

“他啊,没疯以前是个教书先生,挺老实的。”老太想了想,“他娘是个很虔诚的信女,每天都步行很远去前边的项城里的仙君观跪拜。”

倾十方心道那护身符应该就是他娘亲替他求来的。

“后来是他娘被人打死了,他才疯的。”老太又道,“我记得那陈疯子有名字的,叫什么来着......啊,陈寻道;他娘给他取的。”

“啧。”疾走有些唏嘘。

倾十方拍了拍疾走的肩,朝楼上走去。

三人在疾走房中谈论了一会儿,最后猜测在怡城作乱的是一只略有道行,可在夜晚短暂上岸伤人的水鬼。

“不过这水鬼在怡城害了这么些人,道行肯定有所长进,或许不日便能在白天也可上岸伤人了。”芜野道。

倾十方嗤笑一声:“水鬼罢了,今夜便动手了解!”

“十方说得是!”疾走抚掌朗声笑道。

是夜,月朗星稀。

许是祸祟作乱,人心惶惶,怡城内静得如同一座空城。

十五六岁的俊俏少年穿着上好布料裁的秋色衣裳,手里捧着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哼着小曲儿。

忽然吹来的一阵风里裹着浓烈的寒气,吹得少年有些发抖,他紧了紧外衣,加快了脚步,嘴里哼着的小曲倒像是壮胆了。

空气里的湿气愈发浓重,叫人不适,少年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脚下已是踩了一片水洼,浸湿了步履。

少年有些无措,暗处轻轻飘飘地走来一位少女,伴着一阵银铃般的轻笑,靠近了少女。

“小公子,这么晚还不回家啊?”少女笑眯眯地问。

“我等我姐姐呢。”少年奇怪地瞅了她一眼。

少女愈发喜笑颜开,嘴角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别着急,你先上路,你姐姐马上就能跟上你!”

少年没说话,迈步要走,却被那少女一把扣住了手腕,少年呵斥她:“快松开!你这怪人!”

少女怪笑一声,姣好的面容十分狰狞:“小公子好不客气!”

不想少年竟也是一声怪笑,望向老妇身后,眸光熠熠,神采飞扬:“姑娘!我姐姐来了!”

少女本不甚在意,却在少年眼中映着一道破空而来的身影,当即便松开少年,闪身暴退十步!

一道霜色的身影下一刻就落在那少女先前站的地方,看似轻盈的动作却激起一阵风在尘土。

墨色的长发及霜色的裙摆随之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度,又落在肩头。

“什么人!”那少女大喝一声,当下便明了那少年是故意引自己出来,“敢来我这儿找死!”

倾十方口中唤了一句“剑来!”,两柄宝气冲天的长剑便自她霜色广袖长裙的左右袖中疾飞而出,分别被倾十方接在手中。

倾十方缓缓起身,抖开剑气,烟灰色的眸中显出些嗜血的兴奋,精致漂亮的脸上却尽是凛然:“仙君座下,剑仙倾十方,今执双剑四悲、八苦斩你于此地!"

"什么剑仙,没听过!“少女扭曲了一张脸,双手成爪,携着鬼气附身冲上来,”今天我就吃了你这狂傲小儿!“

“疾走退后!"倾十方喊了疾走一句,冷哼一声,纵身跃起,提着双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凌厉的剑风将化作少女的水鬼的头发逼得四散开去,在空中张牙舞爪。

“倾十方挥剑斩下水鬼一双利爪,身姿翻飞;那水鬼的断腕处立刻有水珠包裹上去,几乎在一瞬间生出一双新手。

“小女娃,你不行啊!”水鬼讥笑一声,挥手召出几股水流汇成一条水蛇张着大嘴向倾十方迎面袭去。倾十方足尖轻点侧身避过,一剑将那水蛇劈得粉碎,化成一阵水珠散去。

水蛇散后,几根坚韧的水草凭空嗖嗖而出,缠上倾十方的右手,死死绞紧,嵌入皮肉。

倾十方右手顿时吃痛,手劲微松,却也没有将八苦剑掉落,稳稳落地,站得笔直,抛出左手可斩恶鬼的四悲剑,掐了个剑诀,断喝一声:“去!”

四悲剑得令,剑身嗡鸣,剑气暴涨,化作一道疾驰的流光飞速破空而去,直奔水鬼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