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阵悲恸，眼泪汩汩流了下来，在屋外一动不动地站着，只觉冷风侵体，唯有风吹树枝，沙沙作响。

这一切仿佛都在梦中，不久前自己还在父母身边，陪他们一起在田间耕作，白天父亲打了一只山鸡，晚上的时候，母亲便炒来给自己吃，小屋灯火、饭蔬菜食，三人围桌而旁，一切都是多么温馨，可忽然之间，来了三个妖物……父母惨死的情形在小怡脑海中快速地闪过，小怡惊叫出声，只觉这种痛苦徘徊于胸口间，直欲爆裂，痛得她简直无法承受，忽然头晕目眩，栽倒在地，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缓缓醒来时，只见一团云雾在眼前飘荡，袅娜轻柔、洁白无瑕，她慢慢伸出手来，想要将云雾抓在手中，可手伸过去时，却是一片虚无，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便如这片云雾一般，是虚空的，仿佛灵魂已离躯体而去，又觉周身无力，似乎只能躺在此处，直至死去。

她就这样躺着，冷风吹动她的秀发，将她鬟上的两朵花儿吹得飞了起来，这是日间她在田间玩耍时见春花美丽，摘了别在发上的，那时母亲还称赞说：“呦，咱们的小怡越来越美了。”

如今这两朵花已然蜷缩，将要枯萎，小怡泪眼看着花儿，只觉自己便是这花，这花是因为自己才脱离根本，枯萎飘飞的，是自己残害了它们，所以上天要惩罚自己，让自己也遭此大厄，她慢慢地蜷缩起来，抖动身子，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斗转星移、云开雾聚，天色暗了下来，远山近峰都变得朦胧了，有的一眼望去，仿佛夜幕中的怪物，狰狞可怖。泪水在钟怡脸上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她强撑着爬起身子，摇摇晃晃地往屋里走去，还未走到榻前，人已摔倒在地，她就又呆呆地坐在地上，天越来越黑，很快便什么也瞧不见了，忽然远处有脚步声响起，钟怡一颤，浑身的寒毛立时竖了起来，一颗心跟着怦怦狂跳，满脑子都是害死父母那妖物的可怖模样。

脚步声越来越大，顷刻已到了门前，却有一个声音道：“咦，人没在屋中么？”

钟怡眼前忽然一亮，跟着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她一回头，原来来人竟是肖涵。

肖涵大奇，走过去扶起她道：“你怎么坐在地上呀？也不点灯。”又见钟怡双目红肿，脸上犹有泪痕，失声：“你哭了呀？”

钟怡默然不语，扶着木榻坐了下来，见肖涵手内提着食盒，知道是来给自己送饭的。

肖涵从食盒内取出饭菜，却是两碗米饭、三样素菜，又有两样精致点心，摆在桌上，道：“你定是想家了是不是？大师姐说你刚来此处，肯定诸多不习惯，让我每晚过来陪你一会儿，果然你一个人在这偷偷哭呢，来，别胡思乱想了，咱们吃饭吧。”

钟怡胸中升起一股温暖之意，走过去，从肖涵手中接过筷子，端起饭碗，想起每日都是陪同父母吃饭，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只听肖涵道：“我们东灵阁弟子是清修之人，不可杀生，所以都只能吃素，这可怠慢你了，咦？你怎么都不吃呀？”说着夹了一片菜放入钟怡碗中，“这是山参，傍晚的时候我在无望峰上无意中发现的，吃了以后可是对修行大有进益的，你虽是凡人，但吃了它，也定能强身健体，百病不生。”

钟怡将山参放入口中，吃起来却是味如嚼蜡，心中却是十分感激她，低声：“谢谢姐姐。”

肖涵咯咯笑了起来，“你叫我姐姐么？哈哈，这里每个人见了我都叫我小师妹的，你这样喊，可是把我叫老了，以后你就直接叫我名字吧，对了，你今年多大呀？”

“我？我……我今年十四岁？”

“十四岁？”肖涵脸上容光焕发，一双澄澈的眸子熠熠闪光，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你……你怎么会才十四岁？”见钟怡垂首不语，觉察到自己问得突兀了，笑道：“是啦，你是凡人，听说凡人寿数只有几十年，几十年……”她说着缓缓摇头，淡淡而笑，竟似有伤感之意。

钟怡听她这般说，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仿佛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是水中之月，好像伸手一碰就会消失，或者其实自己是虚无的，她们有千年不死之身，而自己的生命只有短短几十年，在这几十年中会容颜苍老、行动迟缓，直至死去，她与自己看似同桌而食，其实全然是仙凡有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