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的父亲在兵乱刚起之时被治安队长杀了，镇长大人想用他父亲的马逃跑，他父亲死活不肯，镇长就下了毒手……”

“那个老人的儿子几个月前顶撞了一个卫兵，被打了二十鞭子，野蛮人打进来之后他儿子去支援卫兵，但是卫兵们丢下他跑了，老人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抛弃，被杀害……”

“还有，你也懂，长城外的人对帝国并不信任……”

“你不用和我解释什么。”

我打断了艾琳诺的话，没有转身，按着剑柄的手一刻没有放松。

从那间屋子出来之后，遍地死尸让我一阵作呕，我登上了镇子中最后一座完整的三层建筑，站在窗边极目远眺。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自天边划破云层，对着皑皑白雪投下光辉。

艾琳诺在我身后静静地站着，没有出声，我和她就在窗边看着其他人打扫战场，将一具具死尸割下左耳，留作战功凭证，而后将完整的、残缺的尸体堆在一起，待大部队到来后一齐焚烧。

良久，她突然呆呆地说道：“你是个好人……”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身看着她说道：“这在今天可不是什么夸奖人的话？”

艾琳诺也笑了，她摸了摸自己尖尖的耳朵，说：“你难道不是个好人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好人。”我耸耸肩，“你觉得我是个好人，我就是个好人吧。”

“哦，对了，这个给你……”艾琳诺将那根黑色指骨递给我，“这是哈桑德安家族的信物，我们昨晚干掉的那个家伙是吉恩·‘泰坦’·哈桑德安，他可是那个家族的明星。”

“一不小心居然干掉了个大人物，这下有乐子看了。”我笑道，摆摆手拒绝了那根黑色指骨，“人是龙洋干掉的，你把这个给他吧。”

艾琳诺摇摇头，坚持将黑色指骨递到我手中，说道：“龙洋说如果没有你的法术，他也无法找到机会杀掉他，所以，这也是他的意思。”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没什么好客气的，我收下了黑色指骨。

“艾琳诺，你来帮我个忙，把镇民们发动起来，让他们把镇子外面原本就有的陷阱修一下继续用。”我将地图展开，“然后在靠近莫迪镇的一侧挖出三条坑道。”

艾琳诺看了看我手指的地方，问道：“具体怎么操作呢？”

我用指尖在地图上划出三条痕迹将卡莱镇半包围起来，说道：“按照这个样子，每条坑道至少要能容纳二十人，这就是我们的第二道防线。”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让所有人的人一起去……不过我还有个想法，就是趁着你们拖延时间的时候在镇子边上布上陷阱。”

“那就快去做吧！我们会把除了步枪和刺刀之外的兵器全部留给他们，保护好自己！”

“嗯！”

我们昨晚在这里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威特人再蠢也知道卡莱镇出事了，于是，莫迪镇附近的一小撮威特人领命，在一个勇士的带领下，嗷嗷叫着朝卡莱镇直扑而来。

只不过他们的速度还是慢了些，等他们接近卡莱镇的时候，已经临近下午了，在这段时间里，除了我要求的三条雪道之外，众人齐心协力修复了城镇附近的已经触发过的一些防御措施，例如火药瓶之类的爆炸陷阱，再例如放满涂毒铁签的陷坑。

“来了来了……”负责帮助幸存镇民修复陷阱的纳西慌里慌张地滚进雪道里，慌里慌张地说道：“他们来了……”

“慢点说，谁来了？”我咬了一口冰冷坚硬的面饼，皱了皱眉，奋力地咀嚼着。

“野蛮……野蛮人来了……有……有好多人！”纳西语无伦次地说道。

“哦，所以呢？”伯兰满不在乎地说道，回答他的是一声爆炸——不知道哪个蠢货触发了最外面的爆炸陷阱。

这一小撮骑兵大约有三十人，只不过他们很倒霉，没头没脑地朝着逃命的镇民冲锋之时碰到了刚刚修复好的陷阱，结果全队砸了进去。

我们也很倒霉，刚刚修好的陷阱就这么用掉了。

“好了，也该活动活动骨头了。”我将手中还在冒着热气的铁罐放下，抓起那支枪托上有银月国徽和霜降骑士团徽记的黑色栓动步枪，将一排五发子弹压进弹仓里。

“都听好了，先用栓动步枪从远距离上先敲掉他们几个，放近了之后再用连射步枪狠狠地揍他们——每个人身上只带子弹，其他的武器装备统统交给镇民们，大不了近身之后用枪上的刺刀搞他们！”我顿了顿，对艾琳诺说，“艾琳诺——别那么看着我，这里所有人就你剑术最好，负责保护这些百姓。我们会在城镇里打游击。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拖到大部队到来！”

镇民们拿走了我们的剑，弓和破钧惊鸿槊，在离开之前，艾琳诺对我微微一笑，说：“保护好自己！”

匆匆忙忙做了部署之后，我们靠在雪道壁上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从雪道里探出头，我看到至少有二百个野蛮人分了五个批次朝我们扑来，为首的一个戴着牛角盔，手持大斧的壮汉气焰嚣张地走在队伍最前面——和昨晚那个巨汉比，这家伙简直是个小孩子。

厚实的积雪，笨重的武器，不合身的皮甲导致这群野蛮人的行进速度并不快。

他们分了批次，这是在见识过尖头弹的厉害之后——如果一窝蜂的涌上来，只要一发子弹就能杀死两个甚至更多的人，威特人总结出来的一条教训。

只不过批次分得极为搞笑，前队和后队之间足有一百步的距离，以至于第一批次已经到离我们仅有三百步的距离了，最后一批次却还远远地走在后面。

“洛，你看到那个戴牛角盔的了吧。”我说道，“给我敲掉他，但是注意，别给我打要害！”

“这有三百步远了，我尽量打中吧。”洛子朗说着，给枪上了膛，瞄准了那个领队。

“所有人，准备射击。”我高喊道。

端起枪之后，我立马锁定了一个较为强壮的野蛮人，手指勾住了扳机。

“我瞄准了。”

“他跑不了！”

“他死定了！”

这次我没有按照规定以口令的形式示意开火，而是选择更实用的方式——自己的枪响。

我的枪一响，其余四十支枪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响，清脆的枪声打破了雪原上原有的宁静，显得那样突兀。

对面那一排威特人如同被巨大的铁锤砸中面门一样，飞出几步之后倒下，再也没有爬起来。

他们的皮甲对尖头弹毫无防护作用，身体被打了个对穿，鲜血喷涌而出，将身下的白雪染红一片。

不得不佩服洛子朗的枪法，戴着牛角铁盔的领头人被打中腹部，没有立刻死去，在地上惨叫挣扎，身边的几个人立马停下脚步，上前搀扶他，想要将这个正在咽气的人给扶起来，但中枪之后的疼痛是无法忍受的，到底的领头人几脚就将上前来扶自己，触动了伤口的人给踹开了。

“听好了，尽量不要打要害！”我说着，打出了第二枪，该死，打空了，子弹从一个野蛮人的腿边擦了过去，他翻倒在地。

紧接着打来的四枪倒是都没有空，将剩下的人尽数撂倒。

这个战果出人意料，我以为至少要三排枪才能把这些人全部放倒，但这样更好，能省一发子弹是一发，鬼知道还要打多久。

第二批次的野蛮人上来了，他们看到那些倒在地上挣扎惨叫、正在咽气的同伴，看到那猩红一片的雪地时，脸上的表情带上了一丝恐惧，有个野蛮人向后退了退，这一队的小队长——一个戴着抢来的银月铁盔的野蛮人，立马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用威特语大吼着将他推搡到队伍最前面，用长刀抵着他的后背叫他先走。

“洛，让那混蛋的头开花！”伯兰吼道，回答他的是洛子朗的一声枪响。

那个小队长的头就在众人面前如高处滚落的西瓜一样破碎了，红的白的，溅了他身后的那些人一身。

这一枪让这一队人魂飞魄散，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器掉头就跑，我们随意地放了一排枪，撂倒其中的三个。

迎接这些怯战之人的是身后之人冰冷的刀刃斧刃，剩下的人无一例外被身后那一批次的野蛮人砍杀。

第三批次的小队长大声吼着驱赶手下快速朝我们扑来，怎奈何等待他们的是迎面打来的一排枪，将其中不少人当场被撂翻在地——他们中只有一个人堪堪地爬起，捂着腿部的伤口继续前进。

这一批次的人数明显要比前两个批次多得多，两排枪之后对方人数虽有减少，但依旧能够保持编制。

第三排枪响起，这一次射击无疑是开战以来最差的一次：这一排枪只放倒了他们一半，我暗骂一声该死，不能再一齐放枪了，各人瞄准所需的时间不同，一等待很容易出现偏差，甚至是被对方摸索出射击频率。

“好了，所有人自由开枪，我的枪响不是口令！”我吼道，“尼德，去告诉其他人！”

尼德领命而去，他翻出我们这条雪道，朝另外两条雪道跑去。

由于栓动步枪和连射步枪尚未大规模普及，七成以上的士兵在对火器战术的理解依旧停留在封闭式火枪方阵上，一定要等到指挥官下令之后一齐开枪以提升命中率。

很幸运，巡狩者部队是那百分之四十中的。

话音未落，枪声从整齐划一的巨响，变成杂乱但连续的爆豆声。

很快地，第三批次的野蛮人被射杀殆尽。

第四批次的野蛮人装备有弓箭这种远程杀器，我刚刚瞄准了他们的小队长，漫天箭雨倾泻而下，伯兰一下将我扑倒在雪道里。

抛射而出的箭矢“嗖嗖”地朝我们飞来，“嗖嗖”地落在我们身边的雪地上。

由于野蛮人冶铁技术不过关，导致他们的箭超过二百步之后对于有护甲的目标基本没什么杀伤力，。

离我最近的一支箭就落我刚刚的位置上，如果不是伯兰扑倒我，恐怕此时我已经被这支箭射中。

但有人就没我这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