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医环顾了在场的妃嫔一圈，这才扬声说道：“臣的意思是，紫禁城后宫中投毒之人大多形式多样，或者有人会将毒藏在指甲缝里也未可知，请皇上允许臣等为两位娘娘及宫中众人检验。”

玄烨听闻，点点头，“准奏，要检查仔细了，不可以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

“微臣遵命。”孙太医说完，便转身向站着的其他太医说：“为了公平起见，请各位跟随我一同进入皇贵妃娘娘的寝宫为皇贵妃娘娘做检查，皇上，请您也跟着臣一起进去吧！”

玄烨点点头，才刚要起身，初瑾见状，却是忽然开口道：“皇上，臣妾斗胆请皇上加派人手看住臣妾等人，以免待会皇上进去，有人可能私底下搞小动作，当然，这也是为各位姐妹们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那指甲缝里若真的藏了麝香，料想众位姐妹们也不会甘心担了这个虚名去，不如大家都将手伸出来，在皇上出来之前都保持不动，也好给众位姐妹们证明清白。”

“你说的很对，李德全，你在外面看着吧，朕去去就回来。”玄烨盯着大家看，不怒自威。

初瑾立刻伸出手去，笔直地平放在眼前，光明磊落。

跪在一旁的玉淳，看了初瑾一眼，略微迟疑，但是也伸出了手去，其他妃嫔见她们都这样做了，也只得慢慢伸出手来，所有妃子之中，唯独温僖贵妃独自坐在凳子上，仿若未闻听到了什么似的。

“贵妃娘娘，不要让奴才难做人了。”李德全是知道温僖贵妃的脾气的，若是无缘无故，他是从不去招惹温僖贵妃，但是既然是玄烨交待，他也不得不厚着头皮上前去了。

温僖贵妃把那手中的浅杏红的帕子一挥，凤眼射出一阵凌厉的光芒，厉声道：“本宫没有做过，又何须伸手？你若是不信，只管盯着本宫的手，本宫若是有半丝毁灭证据的意思，你即刻报告皇上便是！”

“娘娘这又是何苦呢？”李德全嘴巴上这么陪笑着，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直盯着温僖贵妃的手，唯恐她真的毁灭证据，到时候皇上抓不到人，第一个拿来问罪的就是他！

“看你那狗奴才样！”温僖贵妃斜睨李德全一眼，冷笑着，似乎丝毫不敢这件事放在心上一般。

初瑾根本不用回头，就能猜到温僖贵妃那张美丽的脸上此刻满是奚落的神情，想想也是，温僖贵妃也是停止服用那张方子那么多年了，温僖贵妃又如何能想到还会被检查出来呢？毕竟，那分量如此的微弱，就算是全体太医加起来，也未必能有所斩获。

可是，如果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那可就不一样了。

初瑾脑海中回想起采薇偷偷告诉她的秘密，温僖贵妃因为也喜欢采薇所研制的香露，所以便偷偷命香料房也给她蒸治，她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那里的人早已被佟佳皇贵妃买通，在蒸治的时候，将一些麝香放在屋子里，让那些香露吸收麝香的味道，虽然分量不多，但是日积月累下来，就会形成一定的规模。

尤其是玄烨还盛赞了温僖贵妃最近的用香十分清致，想必温僖贵妃大约更是离不开那东西了吧！

想至于此，初瑾的唇角浮起一丝清浅的微笑，她看着眼前的那从锦黄的幕帘，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待会温僖贵妃惊愕的惨状。

帘子窸窣动一下，初瑾便知道是玄烨要出来了，便赶紧垂下眼光，只是盯着自己的手看。

一会儿，果然见玄烨跟太医从佟佳皇贵妃的寝殿中出来，听得他声音里似乎松了一口气一样的轻松，“皇贵妃那边，朕已经检查过了，确实没有什么，孙太医，你带着其他人检查其他人吧！”

“请太医先检查我的吧！”初瑾抬起眼来，眼神真挚地看向孙太医，轻声道：“我挂念皇贵妃娘娘的身体安康，只求检查完毕可以尽快进去探望娘娘！”

孙太医微微点头，一边命着两个宫女上前，一边说道：“那微臣便冒犯了。”

说罢，他仔细查验了初瑾的手一遍，又用一只羊毫笔仔细扫了初瑾的指甲一遍，最后又用某种湿的帕子擦了擦初瑾的手，经过这一系列的过程，他方才说：“瑾贵人无恙，可以进去探视娘娘了。”

虽然初瑾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她仍然微微笑笑，轻声道：“辛苦孙太医了。”

说罢，她便起身进去佟佳皇贵妃的寝殿，而长歌更是亲自帮她掀开了帘子，将她迎了进去。

等着初瑾进去的时候，佟佳皇贵妃果然早已醒转，此刻正倚靠在靠枕上，脸上噙着一抹淡淡的得意，轻声道：“外面如何呢？”

“娘娘。”初瑾忙要行礼，被佟佳皇贵妃制止了。

她含笑看着初瑾，神色中带着几分欣赏，“无需多礼，免得被人察觉了，方才本宫听见你为本宫说话了，本宫会记得的。”

初瑾低了头，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这是臣妾分内之事，臣妾眼见娘娘蒙受不白之冤，臣妾岂能坐视不理，不但臣妾为娘娘挂心，就连华嫔娘娘，也是心心念念惦记着娘娘的。”

佟佳皇贵妃既然运筹帷幄，当然也会对华嫔的迟疑洞若观火，如今听初瑾这样一说，佟佳皇贵妃果然冷笑一声道：“她倒是忠心，只是这忠心，也来的太合事宜了。”

初瑾只装作听不懂，心里却冷冷一晒：佟佳皇贵妃跟华嫔看起来无比亲睦，其实私底下，也是各怀鬼胎罢了，这紫禁城后宫中，又有谁跟谁才是真正的好姐妹呢？不过皆是各取所需罢了！

这样想着，初瑾蓦然想起安宁来，自从上次她投靠了佟佳皇贵妃之后，安宁便再也没有主动理会过她，终究，她们也要生分了吗？

顿时，初瑾心头滚过一阵苦涩，犹如喝了一杯俨茶，苦涩不已。

正想着的时候，初瑾听见外面陡然传来了温僖贵妃尖利的声音，“你这个庸医！居然敢污蔑本宫？你有几个脑袋！有几条命！”

初瑾知道，外面终于闹起来了！

她跟佟佳皇贵妃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隐约的快意。

“是时候了。”佟佳皇贵妃淡淡笑笑，吩咐长歌道：“扶本宫起身，这场热闹，本宫倒不想错过。”

“是。”长歌答应着，与初瑾一起上前扶起了佟佳皇贵妃，她们三个朝外室走去。

帘子一掀开，初瑾果然见着厅中乌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只有温僖贵妃负气站着，美艳的脸上怒气横生，摔了一地的茶碗碎片，孙太医等人早已跪了一地，而玄烨却仍然端坐在椅子上，脸上隐隐有怒气。

佟佳皇贵妃不动声色地扫了温僖贵妃一眼，这才转而看向玄烨，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臣妾才晕了那么一会儿，就这样了……皇上，发生什么事呢？”

“你如何起来呢？”玄烨见佟佳皇贵妃起身出来，脸上的怒气顿时转化为心疼，微微嗔怪道：“长歌，快把你家主子扶着进去歇着。”

佟佳皇贵妃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自去玄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呢？皇上又跟妹妹吵架了吗？”

“妹妹？她也配做你的妹妹。”玄烨脸上写满了怒气，盯着温僖贵妃，一双寒眸深不见底，厉声说道：“温僖贵妃，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己说吧！”

“臣妾没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臣妾是死不承认的！孙太医污蔑臣妾在皇贵妃娘娘的饮食中下了麝香毒害皇贵妃娘娘，也要有所凭证，不能血口喷人！”温僖贵妃恨恨地瞪了孙太医一眼，恨不得在孙太医身上剜出几个窟窿来！

“凭证？”玄烨冷笑一声，看都没看温僖贵妃一眼，对孙太医说道：“既然温僖贵妃忘性这么大，孙太医，那你就再告诉一遍她，让她也心服口服！”

“是。”孙太医听见玄烨吩咐，忙转身，向温僖贵妃道：“臣刚才给贵妃娘娘扫指甲的时候，确实没有扫出什么东西来，可是刚才臣在贵妃娘娘的衣服上，闻到了麝香的味道。后来经过查验，证明贵妃娘娘的衣裳确实满是麝香的味道，这就说明贵妃娘娘是用麝香做香引子，日日焚香熏染衣物，这样日积月累的，穿着这样的衣服见人，近距离跟贵妃娘娘接触的话，便会受到麝香的毒害。依臣愚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前些日子一直跟着贵妃娘娘学做汤，或许就是那个时候被麝香的味道所侵害，皇贵娘娘向来身体孱弱，便被麝香的寒性所侵，一时晕厥了也未可知。”

玄烨冷冷看着温僖贵妃，冷声道：“现在你该听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