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神机妙算
作者:微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8571

“陛下,恕外臣越不解了。外臣治下无功,几个管事,在外头胡作非为,惹是生非,这等微末小事,怎么就惊动陛下了?一个小小管事,何德何能,竟烦劳陛下亲自过问?”严大人云淡风轻的看着金沙国君主,闪过一道尖锐的目光。

金沙国君主忙道:“事关两国交谊,岂有小事可言。风灵国使府的任何人,在金沙国的遭遇,都代表了整个风灵国,朕身为金沙国君主,岂可坐视。”

严大人冷笑一声,扫了眼金沙国君主,“好,只当是陛下热心肠,抬爱我府中上下人等。只是不知道陛下还记不记得,你我二国有约在先,凡风灵国的人在金沙国犯罪,金沙国无独立处置之权,需先于风灵国使臣府协商。为何此次,陛下竟不知会外臣一声,就动员全国之力,捉拿那名风灵国之人?”

金沙国君主干咳一声:“这个……”

严大人声音越地漠然起来,“想来是我一个小小使臣,身份太低,陛下不屑与回答?”

金沙国君主忙道:“哪里,本王只是以为,既然这人打了使臣府的下人,想必使臣府也会同意捉拿他的,所以才下了令,全是本王考虑不周……”

严大人闻言更是冷笑声声,“那么,外臣愚笨,想必陛下觉得实在可欺,既然如此,外臣也无话可说,就此告辞。”

殿中传出碰撞声、金银器物相撞声、瓷器碎裂声,估计是严大人拂袖要走,金沙国君主情急相撞,撞到了桌子,把桌上的金银器物、白玉杯盘,全给打到地下去了。

“严大人留步。”金沙国君主惶恐的声音很好的证明了云凤弦的猜测。

“外臣留步的话,陛下是否会另外想起什么忘了说的事?”

金沙国君主惶然地说道:“严大人,这真是误会,纯粹只是本王虑事不周,请严大人……”

严大人冷笑声声:“罢了,陛下还是安享歌舞,容外臣告退吧!等到我朝驻守边境的莫火离将军亲自来问,想必陛下会想起很多事的。”这语气之中的森然威胁,听得云凤弦微微一颤,身边的风浩然则低低冷笑一声。

殿内金沙国君主惊慌地叫了起来:“严大人,严大人……”

内殿那迅快的脚步声表现出风灵国使臣再也不打算应付满嘴胡话的金沙国君主的决心,这种姿态比任何语句的威胁都有用,金沙国君主终于大叫了出声:“这全是炎烈国大使的主意。”

云凤弦心头一凛,如果不是风浩然伸手飞快地掩住她的嘴,云凤弦就差一点脱口大叫了出来。

殿中沉重的脚步一凝,严大人的声音也有些震惊:“陛下说什么?”

金沙国君主长叹一声:“我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捉拿他。昨天深夜,炎烈国的袁大人亲自进宫,来见本王,要求本王举全国之力,帮忙捉拿一个人,灼人的理由,就是此人曾经痛打风灵国使臣府的管事。”

严大人连着冷笑三声:“好,好,好,好一个袁天纳,真不愧是炎烈国能臣,管闲事,管道我们风灵国头上来了。陛下给炎烈国好大的面子,为了炎烈国一个使臣,就不管我风灵国子民的性命了?”

金沙国君主声音苦涩:“严大人,盼你体谅,炎烈国的人来强横,从来不许旁人拂逆,炎烈国王最近有重兵驻于边境,我昨夜但凡说一个不字,只怕也要轮到炎烈国的将军,领着他的兵冲到王宫里来于本王理论了。”他语气无力又酸楚,一位君主沦落至此,实在令人闻之动容。

但是这位风灵国的大使明显心肠刚硬若铁:“陛下,那炎烈国有兵有将,难道我风灵国无人吗?罢了,陛下尽请安坐,就让我风灵国的铁骑去问候炎烈国的强弓。”这样森冷的语气里,预示着无尽的杀戮。

他这话里虽已把金沙国君主抛开,但事情生在金沙国境内,其他两国的驻卫使臣相争,强大军队相斗,到那时,整个金沙国,将不会再有一寸安全的土地。殿中一片惊呼之声,琴弦断裂,美人跌倒,然后是一片跪倒的声音。

“严大人!”

一连串女子惊惶震恐,满含哀恳的声音,却还阻不住那迅捷而冷漠的脚步声,往殿门而去。

“严大人……”

“严大人……”

君王无奈的呼唤、女子无助的哀求,叫不住冷然而去的步伐。

云凤弦却觉得一股热流在胸中涌起,忽的把风浩然捂住自己嘴的手用力一推,在他还来不及有别的动作之前,大喝一声:“慢着!”然后云凤弦一掌击破窗子,身子一跃,直接从窗中跳了进去。这么大的响动,这样放肆的胡闹,终于引得远处的士兵注意到这里,从各个方向,往正殿扑来。而殿中的美人,惊叫之声,此起彼伏。

金沙国君主情不自禁后退了许多步,惊愕地看着这个不知从何方突然冒出来的云凤弦,“你是什么人?”

身为风灵国使节的严大人算是最镇定了,目光飞快的扫了云凤弦一会,眼中略有异色,沉声问同一句话:“你是什么人?”

云凤弦淡淡答道:“风灵国人。”

严大人神色微动,却不开口。

云凤弦转头望向金沙国君主:“是你要捉拿的人。”

金沙国君主手足无措望着她:“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凤弦笑一笑:“来的原因和严大人一样,我实在不明白,小小一个管事被打,何以惊动金沙国君主陛下,所以就想亲自来问问陛下。”

金沙国君主颤了一颤,没有说话。

云凤弦微微一笑,身形倏动,金沙国君主只觉得眼前的人忽然消失,还不及眨眼,弄清是不是眼花,已觉得脖子上一紧,一只手牢牢地掐着他的脖子。那个笑起来有些吊儿郎当,轻狂无拘的女子微微笑着道:“陛下,我的力气并不大,不过,要扭断某个人的脖子,还真不需要二下。”

金沙国君主微微颤抖着身体,艰难地道:“你……你想怎样?”

云凤弦眨眨眼:“麻烦陛下让外头的人暂时不要进来,我这人最怕人多,人一多就紧张,紧张了,手就会用力过度,用力过度……”

不等云凤弦说完,金沙国君主已经大声呼叫:“外面的人听着,谁也不许进来。”

脚步之声立刻停止,有人在殿外大声喊:“陛下还无恙吗?”

金沙国君主勉力用颤抖的声音喊:“本王没事,你们别过来,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擅动、擅言……”

外面一片沉寂。

云凤弦挑挑眉,指掌之间略略用力。

金沙国君主厉声大喝:“听见了没有!”

外面即刻传来应声:“是!”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云凤弦这才腾出精神,四下张望。风浩然没有跟进来,外头也没响起打斗声,想必在刚才短短那的一瞬间,他已经藏起来了。殿中一众美女惊慌地逃得远远地,不知不觉缩在一起。只有严大人,神色还属稳定,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是静静望着云凤弦,眼中有种种猜度之色。

云凤弦悠悠道:“严大人,好生威风啊!”

严大人冷冷道:“阁下乍一现身,便胁制金沙国君主,震压王宫,如此威风,又岂是区区严恕宽可比。”

云凤弦轻轻一笑,“这等江湖手段,自是不入大人之眼了。不知大人对我这曾得罪贵管事的小人物,打算如何处置。”

严恕宽淡淡道:“一个小小管事,行事出错,是本官治下不严之责,只是本官也不至于挟怨报复,必欲置阁下于死地。”

云凤弦冷笑一声:“因为我是风灵国的人,所以严大人才如此大方。若是金沙国的人敢于这样得罪贵府的管事,只怕大人是断断容不得的。”

“风灵国的天威,不可轻犯,本官维护风灵国的威望自是不可懈怠。”严恕宽喜怒不形于色。

云凤弦心中怒气上冲:“什么叫维护风灵国的威望?欺男霸女,欺行霸市,肆意凌辱弱小,这就是风灵国威望建立的方式吗?让金沙国的人畏若虎狼,憎如洪水猛兽,这就是维护风灵国威望吗?”

严恕宽淡淡道:“听起来,阁下似乎是个侠客,但就算是行侠仗义,也请先想一想,你自己也是风灵国人。不错,本官的确有些下人们,行为不检。不过你以为,只讲仁义,在这个国家,能够让人记住风灵国的威严,能够维护风灵国的利益吗?”

他冷冷一笑,接着道:“当炎烈国人用强大的武力、冷酷的手段,威逼得金沙国低头时,风灵国再讲仁义道德,只会让急于自保,唯恐得罪炎烈国的金沙国人赶出家门。所以……炎烈国的人强,我们要更强,他们要狠,我们要更狠,这样,金沙国的人才不敢怠慢风灵国,才不敢给炎烈国更胜于风灵国的利益。

的确,若以强硬手段在金沙国保持权威,天长日久,所有风灵国的都习惯他们高人一等的身份,有些人也会胡作非为。但是将心比心,换了任何人,拥有极度的权威,怎么可能永远保持谦恭有礼。风灵国的人远离故土、远离亲人,只拿一份微薄的官俸,若不让他们从别的地方得到更多的补偿,又如何叫大家忠心为国。”他说的虽然是歪理,但自有一种邪恶的合理性,正中人心的黑暗、人性的软弱,听得云凤弦怒极之外,又有一种深深地无奈,她暗自点了点头,看着严恕宽的眼神闪过一道暗芒,“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把残忍冷酷的行为合理化。”

严恕宽淡淡笑笑,摇摇头:“看样子你仅仅只是个侠客,你根本不懂,如何从国与国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云凤弦冷哼一声,不再理他,扭头看看,在她的五指之间,脸色苍白的金沙国君主:“陛下,见到这种情形,你有没有后悔过,派人捉拿我的事?”

金沙国君主面无人色,看看神色冷漠的严恕宽,再看看不知是喜是怒的云凤弦,眼中初时的惶恐、惊慌,渐渐变作绝望,最终惨然一笑:“后悔?容得了我后悔吗?我就算后悔又如何呢?我能够拒绝炎烈国的要求吗?”他不再用本王自称,语气苍凉之外,倒是比那一声声勉强的本王,更加自然了。“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你们觉得我胆小怕事,只会谄媚强权,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拼命吗,我敢拼命吗?完全没有一拼之力,这个软弱无力的小国家,面对虎狼之邦,还能怎么办?”

金沙国君主已知严恕宽动兵的念头不可对抗,而眼前这个陌生风灵国的人,更是喜怒难辨,干脆放开一切,把压抑在心中多年的痛苦和愤怒,全都吼了出来。

“炎烈国来了,要屈膝伺候,风灵国来了,要哀求献媚,献上美女和金子,还唯恐人家不要。炎烈国说要往东,就不敢往西,风灵国说要往北,也不敢看南。炎烈国的人说金沙国没信用,风灵国的人说金沙国在两国之间摇摆,不可信,两个大国都对金沙国这区区小邦欺辱至深,可是,这样的小国,夹在大国之间,不两属,又怎么存活下去?我也知道,亡国灭族的灾难,总有一天会到来,可是,既然我身为金沙国君主,能撑得一天就是一天,能保得一天就是一天。我还能怎么办?如果我是个平民,我可以拼命,我可以死,可是我是金沙国君主啊……”

这位苍老的君王恨极落泪:“以前金沙国一直在炎烈国的威压下屈膝,可是风灵国以闪电之强大起来,兵卫境,我没办法,只好把我的儿子送到风灵国,以示忠心。风灵国的军队是退了,可是炎烈国的人得到消息,立刻派兵包围王宫。我只好把我剩下的另一个儿子送给炎烈国,难道我愿意这样忍辱负重,我愿意这样骨肉分离吗?”

他惨然大笑:“你进宫是不是很轻松?你偷偷溜进来,没有人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王宫根本不需要太森严的守卫,没有人会来抢我的王位。金沙国的王位,是火炉,谁坐上去,谁就要被火烤。如果没有两个儿子,根本不可能成为金沙国君主,因为其他两国不允许;有了两个儿子,篡位的要面对的一件事,就是骨肉分离。你知不知道金沙国的宗室皇亲最怕什么,他们最怕我死,我死了,就要有别的人接位,别的人受罪,别的忍受折磨了……”他的笑声,惨烈而无奈。

云凤弦听得心中恻然,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你不该这样软弱。”

金沙国君主惨然一笑:“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领导金沙国全体百姓,苦战到死?金沙国百姓贫弱,府库之中没有余粮,兵器库里,都是生锈的刀剑,找不出可用的战马,战又有何用?你要我动百姓,暗中狙杀两国之人吗?凡死一个炎烈国,风灵国的人,便要增我金沙国十倍赋税,杀我金沙国无数百姓,你要我让百姓隐忍,暗中准备一战,十年辛苦,十年复仇吗?可是其他两国,压榨得金沙国筋疲力尽,只能忍死偷生,没有一分余金,没有一丝余力啊……”也许是明知兵戈将起,再无余力阻拦,也许是被云凤弦所威逼,性命危在旦夕,金沙国君主索性放开一切,不再顾及任何事,愤声把胸中惨痛,一一说出。听得人心头悲惨,又无奈。

一个国家,落到这种地步,令人叹息,一位君王,落到这种地步,令人哀痛。

云凤弦感到有点无可奈何。人力终可尽,。陌路实无奈。金沙国君主的确无路可走,在这种情况下,战则必亡,忍死偷生,却又苦痛不尽。可是,难道逆来顺受,忍耐至极,就一定是对的?

金沙国君主惨笑声声:“炎烈国的人逼我捉你,我不知道为什么?风灵国的人为了你这样大兴问罪之师,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听了炎烈国的话,风灵国要兴兵,金沙国只有灭亡,可是,不听炎烈国的话,炎烈国也会兴兵,金沙国还是要灭亡。左也是亡,右也是亡,哪里容得我后悔不后悔?周旋于虎狼之间的人,迟早会成为虎狼之食。我能如何?要说悔,终是不悔的,至少听从了炎烈国,金沙国晚一天面对灾难,金沙国的百姓可以多睡一晚好觉。”

云凤弦轻叹:“你认为,金沙国的百姓,如今过的是好日子,晚上睡的能是好觉吗?”

“至少他们不必担心成为铁蹄下的血肉泥浆。”金沙国君主有些麻木地说:“我能争取到的,仅此而已。”

云凤弦长长叹息,沉默了一会儿,才看向严恕宽:“风灵国有风灵国的立场,总是要先去考虑风灵国,再来看有无闲心,可以同情金沙国,但金沙国对风灵国实在并无丝毫威胁,金沙国君主本人也无一丝一毫不利风灵国之心,这件事,严大人能否就这样算了?”

仿佛想不到,云凤弦竟会出语为金沙国求情,金沙国君主神色微带愕然,怔怔看着云凤弦。

云凤弦心中叹息,不忍望他的眼神,只定神看着严恕宽。

严恕宽淡淡一笑:“他刚才所说,对风灵国多有怨愤之意,我既为风灵国的大臣,听闻此语,岂能容得?”

云凤弦摇摇头:“任何人身为金沙国君主,对二国都会有怨愤之意的。只是有人用嘴说,有人用心而已。他能用嘴说出来,可见坦诚,总比那永远偷偷在心里说,暗中做小动作的人要好。再说,他有怨的,也不止风灵国,还有炎烈国,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为他迁怒一国。”

严恕宽微微一哂:“你身为风灵国的人,为什么一定要为金沙国的人说话?”

云凤弦凝神看着他:“我也想问,你身为风灵国驻金沙国的大使,正三品官员,为什么会因金沙国君主捉拿一个打了你手下管事的人这种小事,而向一国之君问罪,甚至不惜以两国邦交为胁,狠心动起兵戈?”

严恕宽淡淡笑:“这一点,我以为阁下你,比我自己更清楚。”

云凤弦心中一震:“什么?”

严恕宽一笑:“你自己是什么人,不必我来提醒吧!”

云凤弦神色微变:“我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严恕宽一笑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有人知道。”

云凤弦眼神微动,还不及说什么,殿外又传来一阵乱哄,有齐整而迅捷的脚步奔跑声、寒刃破空声和兵刃相撞声。

“你们要干什么?”

“让开。”

惊惶而愤怒的喝问,与冷静简捷的呵斥几乎同时传来。

金沙国君主脸上变色,严恕宽淡淡一笑。

云凤弦一皱眉:“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殿门已被强力撞开。

万道阳光从外面照进来,立在殿前的人,明盔亮甲,眉目英挺,朗声大笑。

“风灵国将领莫火离,闻恶徒扰乱金沙国王宫,特来助金沙国君主平之。”他一边说,一边大步入内。剑犹在鞘,弓未上弦,却自有一股英风,逼人而来。

金沙国君主神色一阵惨然。

莫火离是风灵国驻边名将,驻地明月关左连金沙国土地,右接炎烈国边境。一方面威压金沙国,一方面防御炎烈国人,为人精细,兵法精熟,实是难得的名将。这样的人物,竟早已暗伏甲兵,藏于金沙国境,可见风灵国只怕早有了吞金沙国之心,自己无论听不听炎烈国人的话,这一场劫难都是逃不掉的。

云凤弦往外一看,莫火离身后是好几排精神抖擞、目光明亮、动作迅捷的军士,而王宫的士兵们,早已被缴了兵刃,退至一旁,可见做主的再也不是金沙国君主了。她耸耸肩,松开手,放了金沙国君主自由。

可是金沙国君主大受打击之下,失去云凤弦一只手的支撑,竟然差一点,直接滑落到地上了。

莫火离大步进殿,动作并不见有多快,可是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已到了云凤弦身边:“你就是胆敢胁持金沙国君主陛下的强徒?当真胆大包天。来人,把她拿下。”

云凤弦向天翻个白眼,暗中估摸着如果风浩然找准时机出手,自己能有几成逃出去的机会。

可谁知随着莫火离一声喝,一群兵蜂拥而入,冲向云凤弦。

混乱之中,莫火离声音压到只有云凤弦一人可以听得到,无比迅快地说:“末将奉摄政王之命,迎接公子。“

云凤弦只一怔,便已失去利用轻功逃脱的机会,被一群士兵围住了。她心念电转,放大嗓门道:“没关系,我想莫将军只是想和我好好谈一谈,风灵国的人在金沙国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的问题,大家都是风灵国人,不会有什么大事,我很放心。莫将军何必叫人来拿,我跟你去就是。”这一声叫完,云凤弦心里估算着风浩然听了这话,多少也心中有数,不会贸然出手来救自己了。

这是,所有的军士已经拥着云凤弦往外走。

云凤弦一方面听莫火离一句话已经安心了,一方面也是不得不跟着往外走,最后倒也记得对已经脸色苍白,不像活人的金沙国君主笑着说一声:“陛下,你不用太担心,,我看莫将军纯是一片热心,来捉我这个冒犯王架的人,不小心惊了陛下你的架而已。”

也不知道金沙国君主有没有相信云凤弦的话,因为云凤弦自己已经被簇拥着,身不由己的往外去了。云凤弦几乎被上百名楚军围着一路出了金沙国王宫,严恕宽同样也在保护之下离开王宫。

金沙国王宫中的护卫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集结人马与风灵国的军队对抗,也未必敢于对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莫火离虽然是名武将,倒比严恕宽那个文臣还知礼,临行还对金沙国君主拱了拱手:“外臣失仪,陛下受惊。外臣这就将此人带回细审,口供容日后通报陛下。”他也不再看惊疑不定的金沙国君主,大声传令:“来啊!把这个人押回去。”他自己也早就移步到了云凤弦身边,看似贴身押送,不过就云凤弦的感觉更像贴身保护。

大家都在以极快的度往王宫外走,云凤弦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忍不住问:“莫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火离在军士们整齐的步伐、故意的大喊掩护声中,低且疾地道:末将与严大人,都得到摄政王密令,营救云凤弦容公子,公子的画像,我们也已见过了。“

云凤弦仍然听得头昏脑胀,不知所以:“为什么会让你们这些边关守将、驻外大使来救护我?”

“详情不是末将所能了解的,末将只知道摄政王传来的密信,说凤翔公子是至尊至贵的人物,不惜一切代价也需要加以保卫。但是,其他诸国,也同样不惜一切代价,必要掳走凤翔公子。为了捉走公子,甚至不惜制造一起假死事件,让人以为公子已经被害。但摄政王早已洞悉先机,为恐旁人情急,真的下手杀害公子,所以假作中计,让那些人自以为得计,带着公子从藏身之处出来。摄政王料到对方必会急于带公子去往他们自己的国家,所以暗中已选好掳劫公子的人最有可能会走的路线,悄悄布置,外松内驰,务必尽一切可能找出它们,救出公子。所以末将虽处边境,也一样接获命令。严大人虽在金沙国,也同样身负密责,早就暗中派人四下打探,只是因为不能被人觉,所以不敢查探得太过明显……”说话之间,他们已经出了宫门。

宫门外又有许多人,向他们集合过来。刚才在宫门前卖水果的小贩、舞杂耍的戏班、逛街的闲人、拉车的苦力,全都把手头上的工作放下,一手扯脱外面的装饰衣物,露出里面独属风灵**队的鲜明衣甲,迅向他们靠近,又组成一层护卫。

长街远处,马蹄声响,军士或牵或骑着加起来足有几十匹的快马,如飞而至。

莫火离低声对云凤弦继续说:“我们仍在危境之中,先上马,必须尽快离开金沙国,回到风灵国境,进入明月关,才能安全。”

云凤弦不用他催,已是自动自,迅快无比的跳上马去了,只是临行前,深深望了金沙国王宫一眼,又向四处张望了几下,最终还是猜不出风浩然此时此刻到底在哪里,只得做罢。

莫火离和严恕宽也各自上了马。他们三人前后左右,有几十匹马护拥,四周又有数百军士随护,跟着快马奔驰。

云凤弦在马上一边随众奔驰,一边还是难抑自己的好奇,追问着:“莫将军,你说下去啊!”

莫火离顿了一顿,方道:“我们一直都在寻找一群可能捉了公子的人,却没想到公子竟能自行脱困,更难得的是,公子既然一直非常小心,根本不到风灵国使臣府去见严大人。”

云凤弦一挑眉:“这一点有什么难得处?”

“我们现,炎烈国人一直很注意我们这边的一举一动,使臣府附近,还有明月关外,总会有许多身份不明的人徘徊,所以如果公子直接来找我们,可能会半路上就被截住了。”

莫火离深吸一口气,犹有余悸地说:“幸得公子神机妙算,防范于未然。”

云凤弦暗叫一声惭愧,她还没想的那么远,只不过刚从水忘忧手中逃出来,唯恐被水忘忧捉住,所以不敢联络风灵国人罢了。

他们大队人马,一路行进,金沙国百姓纷纷闪避,躲回家中。满街冷清,不见半个人,只有户户大门禁闭,隐约可见有人在窗下,小心地往外偷看。

云凤弦轻声说,“会不会太扰民?”

“正是要这般扰民,一般百姓都吓得回避,才避免了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混在人群中制造混乱,或谋刺公子。”

莫火离淡淡说来,听得云凤弦暗暗佩服。他这样大张旗鼓,一向害怕二国之人的金沙国百姓必会逃个精光,这时候,街头巷尾、柱后墙角,若还有人在,那就必是可疑之人。少了普通人的掩护,就算是一流高手,要想在这么多铁血军士的护卫下,把云凤弦捉走,或刺杀,都不是容易的事。莫火离这样的安排,的确大见名将之风。

难得的是,他不骄不躁,对云凤弦有些愚蠢的问题,也能安然回答之余,还有耐心继续解释开始的问题:“公子不主动来联系我们,却故意暴打严大人手下的一个管事,还连续打了两次,又抛下一块玉佩,虽然那美玉不是什么刻符印信,但分明是出自风灵国京城,白云轩的雕工,最精致的上品贡玉,如此一来,公子的身份昭然若揭。严大人知晓之后,不敢声张,只是悄悄传信于我。我当场便点了日月关中最精锐的军队,换了民间服饰,星夜赶来。在路上,我们已经现金沙国君主通令全国,追缉公子的事。末将情知不对,与严大人会合之后将此事提出商量。我们都担心万一有所迟疑,让公子为金沙国君主所害,因此,由严大人亲自进宫找金沙国君主理论,追问原因,末将则带领人手,布伏于王宫之外,随时接应。后来严大人从宫中传出消息,说是公子现身,而宫中也传来骚动,我们一加打探,就知道有人潜入皇宫,胁迫金沙国君主。两相映照,末将便猜出,必是公子被通缉之后,故意来找金沙国君主算账,末将不敢暴露公子的身份,所以故意藉着助金沙国君主平乱,擒拿恶徒的名义,冲进宫去。金沙国王宫守卫本来就不严,王宫卫队并没有作战实力,有畏惧我们风灵国的人,所以,被我军一路直冲进正殿了。”

云凤弦听得讶异,不由望向严恕宽:“严大人,自我现身之后,你一直在我的面前,人也没有出现,你是怎么把消息传到宫外给莫将军的?”

严恕宽并不似莫火离那般恭敬有礼,只淡淡道:“我与莫将军订过几个暗号,不一定要张口说话,只要有适当的响动、动作,让外头的人或见或听,就可以传递简单的消息。风灵国在金沙国经营多年,金沙国王宫中,自有我们的眼线,事实上昨夜炎烈国使臣夜入金沙国王宫,我们也早就从眼线那边听说了,我亲自到金沙国王宫来见金沙国君主,为的只是进一步确定,这一切的确是炎烈国指使的。为防意外,下官进正殿之前,我方眼线就已经在正殿外候着了。”

云凤弦皱皱眉:“我偷偷潜进宫,在正殿四周查看过,除了两个守卫,外头并没有别的人啊!”

严恕宽淡淡一笑:“难道金沙国君主的守卫就不可以成为我风灵国的眼线吗?”

云凤弦一怔:“竟然是这样?”

“自然是如此,幸好工作下手打晕人时,出手不重,幸好后来金沙国君主的侍卫队赶来时,把晕倒的人救醒,否则他们还真不能及时把消息传出来呢!”这位使臣大人的语气略显讥讽。

莫火离皱了皱眉,看了严恕宽一眼。

严恕宽如同不觉,安然自若。

云凤弦心中也暗暗嘀咕,如果说严恕宽开始在正殿中,对自己言谈之间,不太客气,是为了在其他人面前演戏,那么如今语气里的不敬,就颇为让人好奇了。不管是自己的身份,他们知不知道,但云昱风既然要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救护自己,再加上,云昱风也曾叮咛过他们,自己是身份尊贵、高高在上的人物,那严恕宽言谈间的敌意,到底由何而来?

相比于莫火离的恭敬守礼,严恕宽可见肆无忌惮得很。

这一使一将之间,看来合作无间,彼此关系没有什么问题,为什么对待自己的态度天差地别?

严恕宽到底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呢?

莫火离见云凤弦凝思不语,恐她对严恕宽的无礼心有芥蒂,忙笑笑,接过话题,分散云凤弦的注意力:“末将与严大人所订的暗号只能传递简单的资讯,所以末将只知公子出现,却不知详情,必须通过其他方式,打探宫中情况,再加以联系推断,方能猜出大致情形。”

云凤弦笑着点点头:“已经很了不起了,让我叹为观止呢!”

说话之间,众人已到了城门下,城门大开,城上城下,居然有一群风灵国士兵,把原来守城的金沙**士晾在旁边。

云凤弦叹息一声:“莫将军,你不但在宫外布防,连城门这般也早做好安排了。果然是名将风范,思虑竟如此周密。”

莫火离淡淡一笑:“公子夸奖,末将只是身受摄政王厚望,事关公子安危,不敢出丝毫差错,只要在宫中一接出公子,就要立即出城,急趋离开卫境,尽快赶到明月关,才算安全。虽说金沙国君主未必敢关闭城门,阻碍我们,但既有炎烈国作梗,不可不防,必要先一步把城门控制在手。”

说话间,大队人马已经出了城,原本控制城门的风灵**队,也跟随大队离开王城,这时卫军们才敢惊慌的奔走,来往呼号,城门缓缓地在他们身后关闭了。

云凤弦叹了口气:“难怪金沙国不成器,金沙国的军队实在太没用了,王宫任人闯,城门任人夺,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

莫火离和严恕宽一起看向云凤弦,严恕宽低低冷哼一声,大有不屑之意。

云凤弦立刻明白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不过也不介意,笑道:“我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莫火离笑了笑,道:“公子有所不知,金沙国根本没有军队。”

“没有军队?”云凤弦惊奇的叫了出来。

“或者说,本来有军队,只是我们与炎烈国,都容不得金沙国继续维持军队的运作。区区金沙国,就算再加强军备,扩大军队,也不可能与之对抗,而且把钱放在军务上,也会引起两国之忌,到时候任何一国为防患将来变故,而挥军来扫,金沙国转眼间变成飞灰。为此,金沙国很久以前就已经解散军队了。金沙国现在有的,只有王宫的侍卫队。几处城池负责守护的城卫队,还有负责帮助官府维持治安,管治百姓的警卫队。这都是摆设,根本没有作战实力,所以我们才能轻易闯进王宫,抢下城防。不过,此事,可一而不可再,就算暂时控制大局,但也要尽快离开。”

莫火离认真地分析给云凤弦听:“金沙国不设防,一来是没有能力,二来是因为其他二国互相牵制,谁也不会做出过分的举动,所以金沙国不必太设防。炎烈国既然逼金沙国君主对公子下手,想必是知道公子身份,也一定要捉拿公子的人。现在我们先下手为强,夺取了先机,炎烈国那边,一下子来不及应变,但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就能立刻联络炎烈**队,对我们进行追击。”

严恕宽淡淡地继续说:“金沙国边境连接风灵国与炎烈国,两个为互相牵制,都在边境上设置了重兵,从明月关带人来到金沙国王城,只要急行军一夜就行了,同样,从炎烈国的军队驻地派大军过来,也要不了多长时间。莫将军为了不暴露行踪,带来的人不多,马匹也很少。可是现在既然撕破了脸,炎烈国听到消息,只怕不会像我这样潜行,可能干脆明刀明枪,快马疾驰地来追,所以我们一定要尽快离开金沙国。”

云凤弦听得心间略有寒意,看来,眼下虽有重骑环绕,兵士围护,也不是绝对安全的。云凤弦却也更为金沙国君主感到悲哀,一个连军队都不能拥有的君王,一个只能任凭别的国家军队,在自己国土横冲直撞的君王,实在太可悲可怜。但是作为压迫风灵国的皇帝,云凤弦竟然连为金沙国君主叹口气的立场好像也没有。

她这里心神恍惚,只是任着马匹跟着莫火离往前奔行,耳旁忽听得莫火离低喝一声:“糟了。”

云凤弦忙向莫火离看去,只见他正凝神望向远方天际。云凤弦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见远方一股浓浓的黑烟,直冲天之尽头。

云凤弦只是故作不解地问:“怎么了?”

“是麻将派去探查炎烈国动静的探子狼烟传讯,炎烈国的大军开始调动了。”莫火离抓紧马缰,略有些愤然:“他们果然肆无忌惮,要全军来追我们这一小队人。”

“怎么可能这么快?从将军你冲入皇宫,到现在远离王城,还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已经开始调动?他们如何这么快知道消息,行动竟如此之迅?”严恕宽也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

“我们有狼烟传讯,炎烈国那边难道会没有飞鸽传书吗?炎烈国驻卫使臣袁天纳也是个人才,只怕暗中也布下无数眼线在王宫内外,一听说我们冲进王宫的若干行动,就能立刻猜出端倪,当机立断,飞书通报。而炎烈国的主将雁归回,也是一代名将,行军布阵,素以快捷迅疾著称,为人又最能当机立断,把握时机,所以他们能在一时间调动人马。”

越是压力重重,危险重重,莫火离眉宇之间,倒越透出一股斗志来了:“只可惜我莫火离也不是易于之辈,想要在我们手中把公子再劫走,炎烈国君啊,你当真以为风灵国无人了吗。”

莫火离目光望四周一扫,一众将士,无不聚精会神,静候他的调度。莫火离再对云凤弦一抱拳:“公子,末将一路前来,为防让人探知,不敢调用大批军马,加上使臣府的快马,如今全军也只有不到五十匹马,我们就由四十余人,护送公子尽快离开金沙国境,奔赴明月关。这一路快马加鞭,轻装简骑,炎烈国也不宜追上。”

云凤弦看向其他人:“那他们呢?”

莫火离并不回答,只低喝一声:“成河中!”

“在!”人群中,一名高大年轻而英武的将领大声应道。

“你带领全军,一路布伏,设置陷阱,尽量延迟炎烈国的行军度。”

“领命。”以几百人对抗炎烈国大军,这样无望的任务压下来,成河中竟然眼也不眨一下,声音无比响亮的大声接令。

莫火离目光扫视众人,大声喊道:“待我送公子会明月关后,必领军来接应你们,一同回城,到时再为大家庆功。”一众军士,齐声领命,个个眼睛闪亮,神情激愤,明知对抗的是何等强大的军队,竟然一个个只有兴奋之容,绝无畏怯之色。

莫火离一带马缰:“公子,我们先走吧!”

云凤弦却按马不动,摇头道:“我们不能走,不能为了救我一个人,让他们这么多人去送死。”

莫火离想不到这个时候,云凤弦居然唱反调,不觉一怔。他得云昱风密令,知云凤弦是至尊至贵的身份,为了保护这样的人,千千万万将士去赴死,都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所以忽听云凤弦这么一说,一时竟愣在当场。

严恕宽却冷笑一声:“这是妇人之仁,岂是做大事的风范。百姓可以讲这样的仁德,公子既有尊贵的身份,失一身,则同失一国,为了这些人而不逃走,只是小善,置国家利益于不顾、朝廷困境于不理,却是大恶。公子可曾想过,一旦你被炎烈国的人所夺,后果会有多严重,到那时,又会有多少人头落地,多少人死在疆场。”

云凤弦咬咬牙:“国家利益,的确是好大的帽子,可以要求人抛头颅洒热血,死也死得理所当然,但是我就是不喜欢这样做,一个小兵的生命,不见得比一个国家虚伪的尊严更轻贱,国家是由人所组成的,如果不尊重人的话,那国家又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这种论调闻所未闻,听得严恕宽也是一愣。

不过。莫火离反应奇快,立刻道:“公子误会了,他们都是末将一手带出来的兵,末将怎么会去让他们送死。而且他们人数这么少,真要正面去拦阻炎烈**队,根本不堪一击,末将只是要他们一路布伏,布置绊马索,沿途放铁钉,地上挖陷坑,烧毁桥梁,破坏追击道路,而不必直接面对他们,这样是不会有太大危险的。”

云凤弦一怔,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

“当然是这样,公子先一步离开,炎烈国的人急于追击公子,就算心中恼恨他们,也无心分出人手对付他们,他们反而安全得很。就算是炎烈国派人追杀他们,他们也可以四散逃跑,不易被杀。可是如果公子不走,则炎烈国的军主力全力围杀公子,他们为保护公子,就无法逃走,只能苦战至死,反而危险。”

莫火离不愧是精通兵法的名将,正面劝说无法动摇云凤弦,强行把人捆走又太为不敬,他这一回迂回进攻,分析解释,说得云凤弦口服心服,汗颜道:“都是我愚笨,几乎坏了将军大事。”

莫火离微微一笑,诚心诚意地道:“公子仁善,体恤军士,末将感激尚且不及呢!”

严恕宽不耐烦地一皱眉:“再说下去,不用我们跑,他们就到了。”说着猛然举鞭,重重一鞭打在云凤弦的马背上。

云凤弦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被马儿带得往前急奔,忍不住痛骂:“严恕宽,你太过分了。”

莫火离也领着人,飞骑跟随,同时有些责备地看了严恕宽一眼,低声道:“严大人,你明知凤翔公子至尊至贵,何以如此无礼。虽说一个尽快带公子院里险境,但这也太不敬了,将来追究起来……”

“呵呵~我们又见面了”低沉婉转,动人心魄的轻笑,如情人之间的呓语,在空阔无人的天空中回荡起来…….

朕本红颜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