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

“老爷，今儿个怎么这么早起啊？天不是才刚亮吗？”被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的女人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丈夫正在洗着脸，困乏的眯着眼坐了起来，再见到旁边挂着的官服，一惊，瞌睡也醒了。

“咦？老爷，您怎么穿官服啊？这么早就要升堂？”

“不是升堂，是更重要的事，既然醒了你也别睡了，赶紧起身吧，今天的事要是给办砸了，我们一家老小都等着吃不了兜着走了。”男人皱着眉一边穿着官服，一边说道。

踞男人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模样，不过身材竟奇迹似地并有像一般四五十岁的官大人一样腆着个西瓜般的大肚腩，只不过也有些许的发福，严肃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笑意，倒是更像刻板的教书先生，而非官员。

他便是盐城县令，吴孟婓。

“这么严重，到底什么事了？”吴夫人被他认真的语气怔住，赶紧下床，帮他系好整理衣装。

槽“这事你别问了，我让你吩咐下人将府里内外打扫干净，办好了？”吴孟婓也放下手，由着妻子帮自己打理。

“办好了，都办好了，你交代的厢房也都收拾干净了，老爷，是什么重要的客人要来家里住啊？”难道是京城里来的巡抚？

不对啊，巡抚自有巡抚府，可比县衙强多了，而且，一般巡抚下来，最忌讳的就是和下面的官员走得太近，免得落下什么包庇、徇私的口舌，又怎么会来家里住？

“或许吧，不过也指不定，不过要做好完全准备，否则……”吴孟婓摇摇头，话也是说半句留半句，让人听得稀里糊涂。

吴夫人忙拉着他的手，“老爷，您这话说半句留半句的，闹得我心里慌，究竟是谁要来，您给透个底，我也好安个心，知道怎么准备。”

“这话要是能说明白我还能不说？”吴孟婓甩开她的手，本就有些躁烦，被问多了也开始露出几分不耐，但见妻子满面担忧，语气和暖了一下，“夫人，不要问了，这事多不是祸，若真是祸……”顿了下，“咱也躲不过。”

说完，利索的从桌上取过自己的官帽戴上，旧话重提，“现在你速速更衣，用完早膳后就什么都不要做，在前厅等着，若只有我一个人回来就罢，若还有旁人，你记住，千万不要乱问什么，也不要直直的盯着看，只需行礼就成。尤其是千万千万要吩咐那些下人，可不能没个规矩的乱看乱说话，这可是非同猩的。”

“好，我知道了，我会做好安排的。”吴夫人被他的嘱咐弄得更加紧张，但也不想多给丈夫添堵，只能点头。

吴孟婓又交代了几句，才急急忙忙的出门去了，连早膳也没有吃。

因为天还只朦朦亮，街上没有人走动，轿子走在街上显得十分突兀。

不过等吴孟婓的轿子来到城门外时，那种突兀的感觉就没有了，因为那里已经站了好几位和他一样身穿官服的男人。

“吴大人，你来了。”那些人见吴孟婓下轿，纷纷拱手过来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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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大人、文大人、顾大人、徐大人、安大人……你们也来了。”吴县令也拱手一一回礼，思忖道。

看来，收到信笺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也是，那样的大人物来盐城，又怎可能只通知了他一人？

想着，心里小小的舒了口气。

原来，在三天前，盐城的大小官吏都收到了同样的一封秘信，一封没有署名也没有收信人的信笺，信笺上只写到——

三日后抵达，接。

而三天后什么时候到？接的什么人？在哪里接？

信中都没有写。

像这样简单得诡异的信笺寻常人一般都会当做是无聊之物烧了，或是弃之不理，可是送信的人却不是寻常人啊，那是传闻中直属于和瑞王爷调派的影子侍卫。

由那些传说中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影卫送来的信笺谁敢置之不理？更别说信笺下方还盖着属于和瑞王爷的斗大印章。

于是，盐城的官员们沸腾了，激动了，惶恐了。

堂堂和瑞王爷竟然要亲临盐城了，这么大的事怎能不沸腾、不激动、不惶恐？

和瑞王爷名声太显赫了，撇开他权倾天下的身份不说，他本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凡事只凭自己的喜好行事，心思又深沉，上一秒或许还心情颇佳，下一秒可能就会要了你的命，随性妄为得让人恐惧。

可恨的是，偏偏他长了一张蛊惑人心的温润面孔，就算杀人时也是笑眯眯的，一片祥和，像个菩萨，更无法说从他的表情推测出他的想法。

现在，他突然放着好好的清福不享，繁华的京城不呆，千里迢迢的跑到这荒凉又受蝗灾所害的贫瘠之地，谁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呢？

但他们知道，再大的激动、再多的惶恐也只能搁在心里、烂在心里，还得小心着烧了信，不声张出去，即便是自家的夫人也是防着，半点风声不敢透漏。

因为信中并未提及是以什么身份而来，上面又没有和瑞王爷亲临盐城的消息，明摆着是私访了。

只是信中又明确提到“要接”，还特意送了这么一封信来，显然不想低调入城，这样矛盾的信拿在手里怎么能让那些官员不犯愁。

究竟要怎么接呢？

官员们苦恼的想了又想，思了又思，最后在没有人商量的情况下做出了出奇一致的决定：

驾是肯定要接的，而且要正式，不过又不能让百姓知道来的是和瑞王爷，将风波闹大，只能将王爷当成京官来接驾了。

源于信里头只说今日到达，也没有确定是什么时辰，向来闲逸惯了的大人们只得在天亮之前抹黑出门，带着口风紧的随从赶到城门外来接驾了。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一幕。

“吴大人，您可是也收到了？”秋大人与吴孟婓私交甚深，避开众人拉着他的手走到一边，小声问道，表情与吴县令有些相似的，都是松了口气。

怎么能不松口气呢，人越多，就说明自己不是被单独瞄中的箭靶子，平摊开了，这出事的几率也就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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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大家都是一样啊。”吴县令反握住秋大人的手，眼眶里不由得泛起点点老泪。

也怪不得他，不论是刻意还是无意，凡是和瑞王爷所到之地，必然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这样一个人来自己的地盘，谁能安生？

所以，这三天他一直提着心，没一日睡过安稳的好觉，每每刚睡沉，就被噩梦惊醒过来，然后提心吊胆的数着日子，却又没人可说、可商量，短短三天就让他老了十岁啊。

秋大人也似被传染了，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一个顾的点头，同样泪光闪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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