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烟幕重重 5
作者:爆爆豌儿      更新:2019-08-31 13:57      字数:3868

夏清时不懂其中的缘由,还欲再问。

便听那张伯道:“阿栾,你不是还要去义庄验溺水的那位吗?这只猫儿便交给我吧!”

“嘿!你这老头子,不知道死猫怪不吉利吗?”张婶嗔怪的骂了张伯一句,将围布一取,扔进他的怀中,“管得你,你愿验便验吧,反正你惹出来烂摊子,别等我来给你收拾……”

说着便进屋子里去披上一件对襟长褂,挎上一个小木箱,风风火火的往院外走。

临到院门口,还不忘回过头来,冲张伯喊道:“老站在院里做什么,腿不疼了么?风又大的,你这弱身子骨经得住吹?”

话音一落,人便出门,再看不到身影。

张伯苦哈哈的冲夏清时一笑:“走吧,咱们进屋子里说话,若再不小心患了风寒,阿栾该更担心了。”

进到屋里,张伯把麻布打开来,将麻猫的尸体呈放在一张长条形桌子上。

那桌子足有一人来长,看模样,似乎平日里便是摆放尸体的。

“阿栾那人,也是为我好,我从小命里犯猫。三日前在如意馆,只是听闻死了一只狸花猫,回来短短三天,已摔了两回,硬是把腿也给摔断了。”

张伯打开自己的那个木箱子,一边将一些瓶瓶罐罐摆放在桌子上,一边说到。

“不过,这死猫又有什么不吉利的?这张桌子多少死人都躺过了,别说区区一只小猫了,我不信这些。”

最后拿出一把缠着红线的弯头小刀,和一柄银制的镊子:“要是信,也就不当仵作了。”

说完拿起小刀,沿着下颌骨破开麻猫的喉管,然后取出剪子,剪掉多余的粘稠成一团的毛发后,将口子一直划到腹部,取出猫儿的胃,和一截肠子。

分别摆放在一个铁制的托盘里面,拿起那柄银镊子,一点一点将喉管,胃和肠子里湿湿乎乎的东西一样夹了一些出来。

“唔……这猫儿可真臭……”

张伯取出一张干净的棉布帕子递给夏清时,让她捂住口鼻。

夏清时感谢的接过了,立马掩住了。

那味道直冲鼻子,确实是臭不可闻,熏得夏清时几欲反胃。

“不过,这臭味,可不同寻常……”

张伯一语带过,也没再多说,举起银镊子看了看,并没有变色,又拨开麻猫紧闭的小嘴,将镊子伸进去,在溢出的黑血中捣了捣,仍旧没有变色,接着道:“看来这猫儿肚子里没有剧毒。”

“不是中毒死的?”夏清时追问。

张伯皱了眉,半晌没有说话。

夏清时觉得奇怪,既然不是中毒,怎么会口鼻涌出黑血而死呢?

张伯附身,查看麻猫的尸体,忽然发现了什么古怪之处,拿起剪刀来,将麻猫腰背上的毛,仔细的全剪了下来。

夏清时也跟着看去,只见那麻猫腰背的皮面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脓疮,那脓疮有大有小,有的已经干瘪贯穿成一个空洞,洞里有些乳白色的蛆虫,正蠕蠕而动。

“阿……这麻猫尸体被毛掩盖着,没想到已腐烂得如此严重……”夏清时后退了半步,她从小便害怕身软蠕动的小虫。

看着麻猫长毛覆盖下,无数的空洞,夏清时闭上了眼。

她不愿去想自己不久前刚刚将这猫拿在手上,手指压在那些肥硕恶心的蛆虫之上……

“这不是腐烂形成的。”张伯眉头拧成麻绳一般。

“不是腐烂造成的?”夏清时不解,难道这猫儿生前患了严重的皮癞?

不过,看张伯的模样,这事似乎并不简单。

“嗯,具体的缘由,我还需要再次验证一下,良月姑娘,给我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你再来,我告诉你结果。”

夏清时点头答应:“好。”

说罢,见张伯拿出一瓶朱红色的玉瓷小瓶,扒开瓶塞,将一些黑色的粉末往麻猫的身上倒去……

夏清时刚欲走,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张伯,昨日净衣胡同西巷,火灾里拉出来的那具尸体是你验的吗?”

张伯眼睛注视着麻猫,随口答道:“昨日上午我便摔断了腿,那尸体是阿栾验的。据她讲尸体口鼻中并无烟火灰,虽已被烧得焦黑,不过还是能看出生前并无搏斗的痕迹,舌骨断裂、颈骨错位,是自缢的模样,应该是死亡后意外起得火……”

“嗯……”夏清时咬住了下唇。

张伯又道:“那尸体无人认领,今日便会送去埋了,你若要看,得赶快些。不过义庄就在这巷子尽头,片刻的功夫也就到了。”

京陵的义庄有两个,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南。

城南这个便坐落在净衣胡同巷尾,原本是个土地庙,只是这庙不灵。

不仅不灵,越求什么,越是不得。

你若求病重的老丈人早日康复,从庙里出来还未走到家门口,老丈人便嗝屁了。

你求儿子高中状元,那他一准连笔试的资格都选不上。

你求女儿一举得男,女儿便一年接一年的生闺女……

如此下来,这土地庙便没了香火,荒落了起来。

后来,慢慢的,周围哪里发现个无名的尸体,拉城西义庄去太远了,便先暂时停放在这土地庙里。这儿离张伯两口子也近,更方便他们查验,一来二去,土地庙也就变成了京陵城里的第二个义庄。

夏清时在巷子里没走两步,忽然间脖子上一凉。

一粒小石子顺着她的颈项骨碌碌滚了下来。

“谁!”夏清时转过头去,一抬眼,便看见玉练槌倚在墙头上,一袭白衣胜雪,眉目清朗,手里摩挲着石粒,笑意吟吟的望着自己。

“无聊。”夏清时扭身便走。

“诶!”玉练槌见她要走,一个纵身便跃到了跟前,“清时你不饿么?”

夏清时只觉得莫名其妙:“我饿不饿关你什么事!”

说完,压住声音,刻意作出凶狠的神情,冲着他道:“还有!别叫我清时!”

玉练槌撇撇嘴,却笑得更高兴了:“你这副模样和府里的豆黄一个样,故意凶巴巴的对人,其实是最和善的一个。”

“什么豆黄豆青的。”夏清时沉下脸,不愿与他多做纠缠,也不知他怎么也出现在这儿,简直是冤家路窄。

玉练槌又是一笑:“走吧,一起吃面去,刚进来的时候见到一个汤面摊,闻着还不错。”

一提到汤面摊,夏清时鼻子前便冒出来了刚刚闻到的香味,肚子咕噜一声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但她仍旧板着脸,她明白,哪怕这小厮与沈临洛父子不是一路人,甚至他也在查探父亲的清白,但他毕竟是沈府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玉练槌见她抬脚要走,在她背后不慌不忙道:“你不想知道老谭头的女儿在哪儿吗?”

一语落下,果见清时回过了头,一张稚嫩的小脸,两道眉毛蹙着,眸光质疑又期望的看了过来。

“想知道,那就陪我吃面去吧。”

玉练槌说完,竟一扭头,自顾自的走了。

夏清时咬唇:“喂!你是真的知道她在哪儿,还是又像上回一样,等你吃饱喝足了,再告诉我你也不知道?”

玉练槌并未回头,只是抬起手向前招了招:“你来就知道了。”

夏清时头一低,见到刚刚那粒石子,狠狠的一脚踢去。然后一跺脚,便跟着玉练槌,往汤面铺走。

她不愿错过任何的机会。

任何有希望能证明阿爹清白的机会。

所以,哪怕他有可能是在耍自己,她也宁愿去试一试。

玉练槌叫了一碗豌豆面,看了眼夏清时:“你吃什么?”

夏清时本来饿得够呛,可一看到这锅里煮着扑腾的面条,立马想到刚刚看到白嫩的蛆虫。

冲着玉练槌一阵反胃,连连摆手……

玉练槌无语:“我长得有这么恶心么?”

夏清时又摆了摆手,却也不想解释,目光移开面条,看着玉练槌问道:“你查到老谭头女儿的音讯了?”

“没有。”见夏清时脸色一沉,起身要走,接着说,“急什么,还没有查到,不过有了些眉目。”

“还记得前日,你追我追到半水,然后失去了我的踪影,后来又在花船上看到了我么?”

夏清时又坐了回来,点了点头。

“我并不是躲在花船上,就算你没有追我,我也要去那里。”

夏清时木着一张脸:“哦。”

上花船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说得这般的理所当然。

等等……

“难道说,那谭惜容就在花船之上?”

玉练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谭惜容在不在我不知道,不过,我一捡到那枚明月珰便觉得眼熟极了,当时便想起,曾在半年前见石宝舫上的一个舞伎戴过。”

“玉公子还真是观察入微。”夏清时嘲讽了一句。

玉练槌也不在意:“多谢夸奖,在下从小便是过目不忘,实在是没有办法。”

玉练槌接着道:“当时我正要趁着石宝舫的姑娘们全在一楼大堂的时候,摸进那姑娘的房间里去找一找,哪知还没进门,便又被你给缠住了。”

夏清时恍惚间记得,那个时候他似乎正要往一个房间里走。

夏清时出言道:“不过,你既然见过那个姑娘的模样,又见过老谭头雕刻的木偶,不就知道她们是否是同一个人了吗?”

玉练槌点头:“她们不是同一个人,模样完全不一样。所以,我才说,只是有些眉目,但还未查到老谭头的女儿在哪里。”

“所以,晚上我要再去一趟石宝舫,你和我一起。”

“为什么?”夏清时也想去一探究竟,但是她不懂这玉练槌怎么会如此热心。

“嗯?”玉练槌侧过头来看她,“什么为什么?”

夏清时一字一顿的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为什么帮我查父亲的案子?”

玉练槌忽而笑了起来:“没有为什么,我无意间发现这个案子有疑点,便想要将这些疑点弄清楚。”

“不过是你刚好撞上了我,反正我一个人查也是查,又是你父亲的案子,不如找个帮手,替我打打杂。”

夏清时问道:“疑点?你怎么发现的疑点?还有,这案子是你家少爷和老爷一手办的,我们夏家整府也是他们亲手杀的,你说的疑点他们清楚吗?你做的这些事情他们又知道么?”

玉练槌收敛了笑意,原本清澈的眸子变得深沉起来。

足足静默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没有那么简单?”夏清时反问,“确实不简单,夏府整整二百零一口人,在一日之内被屠杀得干干净净,你家老爷和少爷亲自下的令,一个简简单单的杀字,不知道他们在说出口的那一刻是不是觉得简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