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萱委屈地摇了摇头。
以前陆诚觉得雨萱什么都不懂，可这次，他又糊涂的以为雨萱什么都懂了。
“哥哥，你还相信我吗？我只去过那一次。以前你说不能让别的男生亲我抱我，我一直都听你的话，没跟别人亲近过，没有别人碰过我……”雨萱眼睛一眨，又是几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你让大夫给我做那个检查，是怕我不干净了，是不是？”
“不是的萱萱，不是！你听谁说的这些迂腐的浑话！不管发生什么，萱萱在哥心里都是最好的，不许你再那么说自己。哥错了，真的错了……哥没有保护好你，还打你，对不起……对不起……”陆诚不顾雨萱身上的伤痛，只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护着。
“别碰我……哥，以后，我不会再给你和爸爸妈妈丢人了……”
雨萱拼命躲着陆诚，这几天她脑海里总徘徊着那天屈辱的身体检查，有个戴口罩的女大夫故意在雨萱耳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虽然熟悉，可雨萱当时脑子里一片混沌，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雨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她终于明白了哥哥是以为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嫌弃她，才让那些凶巴巴的陌生大夫强行掰开她的双腿……现在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大夫那鄙夷的眼神，和哥哥骗她进去检查时的冷酷无情。
雨萱觉得这个世界好冷，她好害怕……
“哥弄疼你了是不是，好孩子，你别胡思乱想，那些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萱萱是哥的好宝贝，哥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知道吗？”
陆诚很想亲亲她，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哪怕她真的遇到了不测他也一点儿都不会介意，只会比以前更疼惜她。本以为在医院检查一下确定安全没什么关系，没想到却让雨萱误会了。现在想来这次的事情是他太冲动了，只是他经手过类似的官司，失足少女流连酒吧，家长发现孩子怀孕的时候状告无门，早都找不到罪魁祸首了。
“哥，你真傻。你不该跟我这样的人扯上关系的……你不该有我这样的妹妹……”雨萱哭的很压抑，眼神涣散地直盯着天花板。
“萱萱，你说什么呢？你在想什么，别吓唬哥啊……”陆诚知道自己无意间让雨萱受了天大的委屈，现在他只有尽力顺着她的心意，慢慢弥补这次的过失。
陆诚以为他还能弥补。
过了许久，雨萱幽幽说了一句，“哥，你能再给我讲一次丑小鸭的故事吗？”
“萱萱……怎么突然要听那个呀……”陆诚的大脑飞速运转，还在思索自己盛怒时候是不是说了什么伤害萱萱的话。
“哥，我真喜欢听你叫萱萱，感觉就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你总说我乖，你抱着我，还总亲我……我现在也想再像小时候那样，听你讲故事。”雨萱乞求地看着陆诚，“哥……我就是想听你说话……”
这时候别说是讲个故事，就算是雨萱要陆诚像小时候那样给她当大马骑，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趴在地上。陆诚甚至还会像从前那样学丑小鸭沙哑的嗓子，只是他再也换不来雨萱小时候那无忧无虑的笑声。
那样的声音可真不好听，雨萱心道。
可自己在这个家里，不就是那只丑小鸭么。
只会犯错，只会丢人，只会给哥哥添麻烦……为了保护自己，哥哥上次还破天荒地被爸爸打了。雨萱不想再连累哥哥了，这个从小一直都疼她的男人，已经为她做得够多了……
陆诚讲完了故事，目不转睛地看着雨萱，像在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现在只要雨萱对他还有要求，陆诚就不会那么伤心和绝望。
“哥，我想吃黑天鹅的冰淇淋蛋糕，你能去给我买吗？不过要排很久的队……”话一出口，雨萱真怕哥哥不答应，或是打发别人去。
“买，买！哥这就去，你闭眼睛睡一觉，等你醒了哥就给你买回来了，以后你随时想吃，哥都去给你买……”陆诚急忙起身，这些天雨萱还是第一次对他提要求。
“哥，”雨萱拉住了陆诚的衣袖，眼含泪光地望着他，“你能不能再抱抱我……”
陆诚被这莫名的悲伤揪得心疼，雨萱一直都单纯阳光，这样百转愁思的纠结他从未见过。
他俯下身来贴着她的脸，从前熟悉的奶味和香味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苦涩的汤药气，她的身子好像是被掏空了，冷冰冰轻飘飘的……
“宣萱乖，哥以后都不对你那么凶了，你睡一会儿，哥很快就回来，很快……等哥回来就一直抱着你，喂你吃……”陆诚小跑着下楼，却不知道他回来时已再见不到雨萱了……
“哥，你慢点开车，别着急……我多睡一会儿。”雨萱躺在床上望着陆诚的背影声音哽咽，也不知道哥哥听见了没有。
哥，你真好。
哥，我很爱你。
哥，你会想我吗？
陆诚，这十五年，谢谢你当我哥哥……
……
黑天鹅的冰淇淋蛋糕真的要排很久的队。不过雨萱开口了，陆诚是心甘情愿亲自去排队的。他怕雨萱在家等得着急，一买到就马上赶回来，可屋子里哪还有雨萱的影子？
天色渐晚，莫名的恐惧袭来。
陆诚失魂落魄地在家里找了个遍，手机钱包都在，证件衣物都在，也没留下什么字条信件，看样子不像是离家出走啊。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卓子涵打个电话问问，就听见楼下赵维发疯一般地喊他。
“小维，你怎么来了？你看见雨萱了么？”陆诚本不想让赵维知道雨萱不见了，可这时候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找到雨萱的机会，她现在身体虚弱，在外面总让人放心不下。
“看见了，她下午约我在律所见面，说有东西让我转交给你。”赵维眼睛通红，几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约你？给我东西？”陆诚有点儿发懵。
“一封信和版权转让书。真对不起，我没忍住看了她给你的信，可还是晚了一步……”赵维的声音愈发哽咽，颤抖着把信递给了陆诚。
陆诚嗓子里涌起一股甜腥。他不敢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样颤抖的手打开了雨萱的信。
雨萱的信中，童年记忆娓娓道来，成长过往历历在目。自从雨萱记事起，陆诚为她做过的每一件事，她都恨不得再说一遍，每句话每个字都是对陆诚的依恋和不舍。可她没有提及自己，也终究没有勇气告诉陆诚心中的爱意。
“你说……什么晚了一步？”陆诚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赵维悲伤而愤怒的目光迎了上来，“你那么聪明，已经猜到了吧。”
“我猜不到……雨萱呢？你怎么不带她一起回来？”陆诚硬撑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此情此景，倒让赵维先掉了眼泪，“我说了，晚了一步，回不来了。雨萱离开后，我忍不住偷看了她留给你的信，才知道她想不开去做了傻事……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人报了警，现在……还没找到尸体。”
“什么尸体！？哪儿来的尸体！？下午雨萱还好好的，她还让我给她买蛋糕吃……”陆诚扶着沙发扶手，才没让自己倒下。
“好好的？雨萱下午那样算是好好的？她手腕上的伤痕，不是你用皮带抽的么？她怎么会突然瘦了那么多，脸色惨白的像纸一样？指尖上的水泡，不会是你用烟头烫的吧？你们陆家收养她，就是为了给你泄愤的吗？既然领回家里来了，哪怕一只小猫小狗，都应该善待的不是吗？如果你不珍惜她不喜欢她，给我不行吗，我会好吃好喝的养着她，她想要天上的月亮我都会捧到她眼前……”
“小维，你说什么……什么收养……”面对赵维一连串的质问，陆诚混乱不已，怎么说得好像他一直在虐待雨萱一样。
“雨萱是你们家领养的孩子，对吧？”
“……”陆诚瞠目无言。
“雨萱拜托我找人帮她做过跟你的亲子鉴定，虽然我没把真实结果告诉她，不过你对她什么样她心里应该有感觉。可能是日子太苦太累了，没有力气和希望再活下去了。”赵维无意再隐瞒。
陆诚犹如五雷轰顶，原来雨萱早就知道他们不是亲生兄妹！她从什么时候知道的？那她对自己的依恋，是爱吗？她能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浓重爱意么？
赵维接着说，“我已经通知师父了，他们买到机票就会回来。毕竟雨萱叫了那么多年爸爸妈妈，师父他们应该比你对雨萱好一点儿吧……”
“雨萱在哪儿？她在哪儿？”陆诚抓着赵维的手臂拼命摇晃，他多希望赵维只是在帮雨萱出口气戏弄他而已，等雨萱气消了就会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接她回家。
赵维甩开陆诚的手，愤然道，“你连她最后留给你的信都不仔细看么？小时侯你骗她说不要她了，带她去过海边吧，我到的时候警察已经把那围起来了。那时候她才几岁啊，像个小娃娃似的又乖又可爱，你怎么忍心说不要她……这个版权转让书，是雨萱自己画的一本画册，孟涛说服了他哥哥答应买下来帮忙出版，那个傻丫头忙了半个多月熬夜赶出了初稿，拿了定金就去给你买礼物，是一对很贵的袖扣，你也没放在心上扔到一边了吧？雨萱让我把这份版权转让书给你，说你喜欢我姐姐可是还没凑够老婆本，所以每天拼命工作赚钱……目前她只有这么多，现在都给你了，出版之后的版权费也会转到你账户里……”
赵维哽咽得说不下去，从包里翻出了陆诚专门给雨萱预备的樱桃木戒尺，“还有这个是我来你家时候偷走的，你那么狠地打雨萱我很心疼，你知道她晚上会疼得睡不着吗？不好意思让熟人知道，只能跟游戏里那些素不相识的人诉说委屈么……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假装不认识她，在网上陪她聊聊天……是我对不起雨萱，我怎么也没想到，没有戒尺你竟然忍心用皮带抽她……现在还给你，还好雨萱再也不用挨你的打了。”
“不是，不是的……我没想用皮带抽她，我只是吓吓她，怕她不知道外面人心险恶……”
陆诚早已哭得不能自已，仿佛要把过去那些年故作坚强的泪水都找补回来。他跌跌撞撞的出门，要去海边把雨萱找回来。
“我去接雨萱回家……我去接她……她不会就这么走了的……她答应我再也不会离家出走，她说过会听我的话……我去等她，她会回来的……”
赵维虽然生气陆诚对雨萱无情，可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怕他自己开车出事，还是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