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之壠擎苍番外 66
作者:张小鹿      更新:2019-09-21 13:06      字数:3737

玉萃山,连绵万里,无边无垠,碧色层层,如同一只绿色巨蟒起伏在浩瀚的天地之间蜿蜒盘旋连绵不绝。高耸入云的翡翠峰是玉萃山的最高峰。陡峭险峻,如同一只参天碧剑直插云霄。一道清流飞瀑,如同白练挂川,从翡翠峰至高处飞溅而下,碎珠溅玉,气势豪壮。瀑布脚下是一汪碧玉水潭,水潭的岸边是一处深绿浅紫,百花争艳,烟雾朦胧的仙境所在。

水潭之中,莲华灼灼,粉红睡莲,满池滟滟,妖娆美艳,在碧水涟漪中艳惊绽放。比那睡莲更为美艳的是莲中之人。逐月缓缓睁开眼,正觉自己躺在一朵睡莲之中,仰头看天,天很蓝,云很白,风徐徐,不暖不凉,很是惬意。

记忆中的一片血红已经远去。看来,她又获得了一次生的机会。想要动一下,却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身体被完全掏空了。

她做了一场梦,在梦里,她做了一个决定。本该很难,可她决定得一点也不艰难。她知道,自己终究逃不过的。她知道,欠下的,终究要还。宿命的轮回,如此轻易的,就定好了自己的结局。

银霜,麟霄,壠擎苍,花千寻,原来,一切早已是定局。

外伤不见,内伤犹存,稍稍动一下伤口都会痛的撕裂,她困难的转过头,看见对面的岸上翠草苁蓉中稳稳的落着一只木凤凰。好亲切的木凤凰啊。经历了那样的生死之劫之后,依旧那么鲜艳,那么美丽。

春风悠然,吹落遍地榆钱。飞絮满天,围绕着那一抹绯红炫舞。木凤凰的双翅尖上不知何时悬了两串玉玲珑。风一吹,便摇晃着轻轻相碰,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清脆悦耳,又苍苍茫茫,似要惊醒一场红尘幽梦。

似乎是被木凤凰上缀着的玉玲珑的响声吸引,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急促的传了过来。

一道蓝衣,一道紫衣,一道白衣,三道绝尘身影,踩着树梢,踏着尘土,像一阵风朝着木凤凰卷了过来。

急促的,冲忙的,慌张的,焦急的。然而在距离木凤凰十步之遥时,三个人的脚步又猛地刹住。

之前拼命争斗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三个人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视线胶住那只凤凰,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靠近。

麟霄,远远的,她一眼就看见了麟霄,依旧是白衣翩然,可是面容憔悴,消瘦许多衣衫浮动更显修长,所有的沉凝、飘逸都显得虚幻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无以言述的哀伤和心痛,淡淡的眼神变得飘渺空寂,让人心酸。

再看壠擎苍,是什么磨平了他冷硬和绝傲的棱角,五彩琉璃般的眸子也失去的光华,剩下的只有满面的沧桑,只有那灼灼赤目依旧锋利逼人。

花千寻的儒雅庄重也全然不见,有的只有几乎疯狂的恨与自责。

逐月的喉咙一下子哽住。他们,找了自己好久了吗?他们以为自己就此死去了吗?

原来,经历一次生死之后,很多事情都已沉淀,很多事情都已显得不再那么重要。

逐月想要开口呼喊,却发现自己干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然而还未及多想,岸上的那一幕让她更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木凤凰里有了一点动静,壠擎苍第一个奔过去,冲到了木凤凰前,从舱里扶起一个女子。倍加小心的护在怀里。与此同时,麟霄和花千寻也冲了过去。

逐月一下子仿佛陷入噩梦。睡在木凤凰里的那女子绯衣,墨发,身材妖娆,一朵曼莎珠华妖艳地盛开在面上,那不正是自己?逐月仰头望天,又转头望向岸边,只觉得浑身发麻,天旋地转,宛若置身冰窖。

难道自己真的死了?躺在这朵睡莲中的,只是自己的魂魄?

不是的,银霜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再一看,更加确信,因为那绯衣女子正在开口说话,那话是对麟霄说。她的声音很虚弱,很细小,不知那女子说了什么,麟霄如遭电击,踉跄后退一步。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壠擎苍的声音大些,逐月在这边听的真切,他说:“麟霄,一路上没有动你是因为月儿还没有找到,如今你若不知趣而退,别怪我翻脸无情!”

他没有看壠擎苍,对着木凤凰里的“逐月”说:“我会带你走,可是在取得你的原谅之前,我绝不会强迫你。我今天来只是想当着你的面,做一件事。让你心里好过一点的事。”

剑出鞘,手腕一翻,雪光晃眼,剑刃破肉的声音传入耳中,再一看,雪玉剑已经刺入麟霄的胸膛,狭长的剑将身体整个刺穿,鲜红的血顺着洁白的衣衫流了下来,染红一片,触目惊心。

可惜“逐月”却没有看到。在麟霄自伤的那一刻,壠擎苍已经眼明手快的将那女子的眼蒙住,不让她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而真正的逐月,却眼睁睁地看了真切。刹那间,心也跟着裂开了。

利剑刺入胸膛,麟霄的身子晃了晃,额头有一层薄汗溢了出来,说:“月儿,我知道你恨我,让我愧疚可以让你解恨,让我痛也可以让你解恨,只要能让你解恨,无论怎样我都可以接受。我欠你的,这一剑哪里就够,以后我会慢慢还,还清了,再来乞求你的原谅。”

身体摇了摇,他勉强稳住,目光转向壠擎苍:“我离开不是因为我放弃,壠擎苍,你今天要么杀了我,否则终有一天我会把我的月儿重新娶回来。”

壠擎苍冷哼道:“杀你一千次也不解我心头之恨,可是我不会杀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人。”

麟霄深深的看了“逐月”一眼,“不敢奢求你会等我,但我会做的事,谁也拦不住。月儿,你要好好的,从今以后,只要你好好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转身,萧寞的身影渐渐融入满天飞絮之中,慢慢消失。

逐月闭上眼,感觉风起了,好冷,好凉,阳光也刺的人眼睛生疼。

又听见岸上壠擎苍用柔得不能再柔的声音问:“冷吗?痛吗?不要紧,好了,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他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动作将“逐月”从木凤凰里抱出来,用自己的披风小心的裹住,用额头触一触她的额头,“不用担心,我会找最好的御医,用最好的药,一定让你痊愈。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那“逐月”却将头扭向花千寻,虚弱万分轻声喊道:“花千寻。”

花千寻立即赶到她的跟前,那“逐月”又说:“花千寻,你抱我,我不要别人抱。”

壠擎苍脸色有些难看,手臂僵了僵,可是还是依着“逐月”的意思将她交给花千寻。花千寻自然也是万分珍视,倍加呵护。

逐月摇头苦笑,难道,这就是天意?

转念一想,不对,那个女人是谁?壠擎苍这样对她不设防,后果……

想到这里,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逐月又焦急起来,张口要喊,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转过头,却见壠擎苍和花千寻已经万分小心的护着那个女人离开。不远处有马车和侍卫在等候。

如果失去了这一次机会,她想要见到壠擎苍花千寻又是何其难?正当不知如何是好时,远远的便听见一阵狼嚎声,再一看,雪獒从一辆马车里冲了下来,擦过壠擎苍的身边,来到池边对着莲花池里大声吼叫。

“怎么了?”

壠擎苍稍稍一顿,便稳声道:“池面上有人!”

听了壠擎苍这句话,雪獒的叫声变成的咕噜咕噜的哀求声,转头扯住壠擎苍的衣襟向前拽。壠擎苍有些疑惑,双足一蹬,腾跃而起,蜻蜓点水般掠上池面。

水面原先平静如镜,双足点过,便泛起一点点的涟漪,而逐月望着踏水而来的男子,只觉得黑暗之中的一道强烈的光芒向自己笼罩而来,光明就在眼前。然而,当他的视线触及自己时,逐月的心又沉了下去。

壠擎苍在看见自己时并无惊讶,表情平静,双眸依旧锋利冷眼,如千尺寒潭。那完全是看一个陌生人所有的表情啊!

他傲然立在她对面的那只睡莲叶上,蹙眉问道:“你是谁?”

他的影子笼罩着她,仿佛有巨大的阴云压了过来,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对着她问:“你是谁?”

她张口,想要说,我是逐月,我是月儿啊?可是,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发出。焦急心痛委屈全部写在眼里。

壠擎苍素来铁石心肠,转身便要走,可是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余光看见她的眼角有一滴水珠滚落,滴入池面,心狠狠一漾,仿佛那滴泪落进他的心里泛起一圈圈涟漪,一点点心痛在心湖里晕开。

这种奇异的感觉让他有点恼,再回头看一眼,她的眼里竟然有一道凄楚而绝望的光华流泻而出,刺痛了他的眼。

在他的理智还没有恢复时,意识已经支配了行动,他俯身,将睡莲上的女子抱了起来。

刹那间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又厌恶地蹙眉,想要将手上的女人丢弃,可是那轻若羽毛的触觉又紧紧揪住了他的心,怀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身子轻盈的也像一张纸,仿佛吹一口就会飞掉。而他竟然对这种感觉有着某种混合着心疼的恐惧。这种揪心般的感觉就是在刚才抱着“逐月”的时候也不会有。这是怎么了?

深深的懊恼着,手却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将人儿紧紧地抱住。无论怎样也丢不开,最终无声的叹息一次,双足踏风,点水而去。

折回来的花千寻见到壠擎苍抱着一个女人归来,也很是诧异,走过去,眉头也不自觉地拧紧了,“她是谁?”

“谁知道呢?”壠擎苍不耐烦地说:“一个受伤的女人!”又问:“月儿呢?”

花千寻语气有点冷:“在马车里,有御医在为她诊治。”

“恩。”壠擎苍面色暗沉,“让那些御医也过来给这个女人看看。她似乎生了大病。”

花千寻疑惑地望望壠擎苍,又望望他怀里的女人,那眼神看得壠擎苍很不耐烦,吼道:“你瞧什么,还不快去!”

“壠擎苍?”花千寻的脸色也冷了,怒火全部写在眼里,通常只有他的忍耐到达极限时才会对壠擎苍直呼其名。语气冷硬如冰:“你想要月儿,你想好好对她,我不跟你抢。但是如果你对月儿三心二意。”他将剑一竖,横在壠擎苍颈下:“也别怪我翻脸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