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你说了。”逐月抖着声音喊出来：“麟霄，无论你说再多，这都不是你伤害我的理由。”

“你听我说完。”清冷而激动的声音继续命令，“你根本不知道我姨母有多恨你，若我真心待你好，你会更危险。她待我如胜过亲母，有些事我必须给她一个交代。那次，樱花林里你伤了琉璃，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后的处境多么危险。”

危险？逐月想起了那只被麟霄射死的小鹰。稍稍心软，可是想到洛冰湖畔的那一晚，心有冷硬了起来，“断我五指也是为了给你姨母一个交代？”

“不是！”麟霄喘着气低吼了出来。“断你五指不是因为琉璃，我是气疯了，我是嫉妒疯了！”

逐月猛地僵住。

他用双手扳过她的脸，盯着她的双眼，双眸中充满难以掩饰的嫉妒，“我看见花千寻从你房里走出来！我知道你竟然背着我见了花千寻！我知道你想要他带你离开！”他的双目红的要出血。“我被你想要逃离我的念头弄疯了！我被你依赖别的男人的做法嫉妒疯了！你太聪明，你能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一切你想要完成的事！我又气又妒又心慌！我不知道怎样才能留住你，我从没有这种无力感和失控感，我只能折断你想要飞的翅膀！”

说完这句话，麟霄极度收缩的瞳孔，有一滴泪落了下来，“你根本无法想象，那一刻我比你更痛，看见你跳湖，我就完全疯了。你若是死了，这世上也就没有麟霄了。”

逐月已经全身都在颤抖，不知为什么，全身斗得像筛子一样，眼泪疯狂的掉，一个字也说不出。

麟霄就这样抱着她，不知抱了多久，他的声音又变得很轻，轻的似晚间的风，他说：“我知道，我知道错了，没了翅膀，你便不是花逐月了。”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突然一软，倒在逐月的身上。

“麟霄！”逐月惊呼。

麟霄已经没有了气息似的闭上双目。

逐月大惊失色，双手抱住麟霄，却摸索到他颈椎下一个突起的坚硬之物。心疼的骤然裂开似的，陡然冒出了一身冷汗，她赶紧将他侧身放下，仔细看那突起，心里又是一抖。颤抖着手摸上那根龙刺银针，欲要将其拔出。

麟霄却突然睁开眼，用残存的力气呵道：“别动！”喊了一声，麟霄突然有仰头倒下，似乎那一声已经用尽了他的力气。

“那是什么？”

“龙刺银针。”麟霄说。

比一比那龙刺银针的位置，逐月觉得心脏骤然缩紧了。“莽之七寸，龙之七寸，你竟然用银针钉住七寸。麟霄，你想死吗！”逐月有些气息不稳地喊。

麟霄惨白着脸，勾起的唇角，一眨不眨的盯着逐月，“我就知道，你会心痛。”

逐月不理会他就要拔出那银针，麟霄却突然仰身躺上曼珠沙华的花丛，让后背着地，“我说过，除非将你带回去，否则我要用这龙刺锥骨的痛提醒自己的愚蠢。”他惨白着脸，望着逐月微笑。“你留在金陵一日，这龙刺就留在我体内一日。”

“你是在逼我？”逐月愤恨的站了起来。

“是的，你说我逼你也好，你说我用苦肉计也罢。我不在乎了，什么也不在乎，只要你能随我回去。”没有想到一向清高似月的麟霄也能说出这般无赖的话。

逐月猛地站起来，“麟霄，我告诉你，我最恨别人逼我！苦肉计在我这里行不通！”头也不回地离开。

走了几步，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逐月忍住回头的欲望，身后却再次传来了箫声。

逐月回头，麟霄果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依旧玉树临风，长箫抵唇，断断续续凄凄艾艾的曲调从唇间流泻而出，如凄云惨月，如杜鹃泣血，更加揪心，相比较曲不成调凄凉，那唇边的血珠却如珍珠成窜般沿着玉箫滴下。

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冲了过去，夺下他手中的箫。她望着他，泪眼津津。

“能够换你一滴眼泪，龙刺又算什么？”麟霄望着逐月在微笑。

逐月想要伸手去擦他唇角的鲜血，麟霄却后退一步。他说：“龙刺锥骨真的不痛，比起你不在的日子，真的不算痛。”他说：“月儿，跟我回去吧，没有你的日子每天都是黑暗的，每天都生活在地狱里的日子太难熬了，白天寻，夜里也睡不着，睡着了也在找你，每找到天亮我都找不著你，这种日子折磨的让人绝望。”

“麟霄，你又在对我用计？”逐月泪流成窜，她哭着说：“麟霄，你善于用柔情和苦情编织成网，你以为这样就能将我网住？”

麟霄不说话，就这么看着逐月。

“麟霄，你不是月中天神，你是个混蛋！你是个无赖！”逐月又哭着骂。

麟霄还是不说话，依旧痴痴望着她。

“不要逼我！不要这样逼我！”逐月哭着喊了出来。

麟霄原本死寂一片的眼中闪动了光芒，并且越来越亮，他缓缓靠近，逐月却步步后退。声音里充满莫名的恐惧和退缩，“好吧，麟霄，我承认，我不忍心了。可是你这样逼我有什么意思？在我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在你还没有弄清楚我的心的情况下，即使我随你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假如我已经不爱你。仅仅用同情心来对你，你要吗？”

“不。”他唇角溢出了微笑，似月华倾斜，刹那间让一切黯然失色，他说：“你爱我。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爱我。”

他伸出手来，脸上露出一种令人不忍的，小心翼翼的期待。“我知道，你爱我。”

有一刹那，逐月突然觉得自己太不了解麟霄了，麟霄并不是他看起来那么清冷高傲，相反他有着千回百转的心思，他会刚柔并济，他也会绵里藏针，他会微笑着耍尽阴谋手段，最最可怕的是，明知这一切是的阴谋手段，她却依旧飞蛾扑火，难以自控。

她不得不承认，他正大光明使用的苦肉计成功了。

她伸出了手去，最重要的，是她想给腹中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当东方的天空出现一道金色的霞光时，公主塔内两道身影依旧不成眠。

逐月靠在软榻上假寐，麟霄就坐在她的对面，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似的。

林子里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麟霄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似沉箫呜鸣：“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你睡一会儿吧？”

逐月的声音也很低，似比虫儿的呢喃：“不是我要想，而是你得想。而且。”她垂着眼睑，声音更低了，“有些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麟霄猛地握紧椅背，早已复原的脸色又变得铁青，下巴紧紧的绷着，急促的呼吸了几次，又沉了沉气，开口的声音依旧低沉轻柔，“不要说，我不想知道。”他又吸了两口气，放缓声音道：“我们不说这个。”

“麟霄。”逐月的语气低柔却清冷：“我们之间的问题还有很多，不是你不想，你不说，你就可以不做的。问题也不可能凭空消失，我们不谈壠擎苍，那么薛胭脂呢？你准备放弃薛胭脂？”壠擎苍的性子摆在那里，因为母后的原因，她能够离开金陵已属不易，要想壠擎苍连薛胭脂也放走，那简直难如登天。

“我不放弃胭脂。”麟霄说。

尽管早已知道答案，逐月的心还是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她想问，你还爱胭脂吗？可是，她没有问出口。有些事她情愿相信眼睛看到的，而不是耳朵听到的。

“那你准备怎么办？”逐月问。

麟霄突然站了起来，快速走到逐月的身边，弯身将逐月猛地抱起，“怎么了？”逐月警觉问。

“壠擎苍来了。”麟霄抱紧逐月快速朝塔顶走去。

“母后答应过我让我自己选的。”逐月说。

“可是壠擎苍不会答应你母后！”麟霄冷嘲。“谁也做不了他的主！”

一转眼间，麟霄已经来到塔顶，打开塔窗吗，足下一蹬，跃出窗外，潇洒俊逸的身形，乘风而翔。

逐月从不知道麟霄的轻功已经好到踩风踏月的地步。他白衣迎风，墨发飞扬，初生的旭日将他的身上描上了一层淡淡金光，他跃出高塔，踩着枝头，白靴踏着朝霞，一路腾飞，一眨眼，她们已经落地一处山谷。山谷上方是一处高险山峰，他们落脚的地方背后有一个山洞，麟霄将逐月安置在山洞内，他就站在山洞的入口处。

静谧的山谷中没一寸空气都透露着无形的杀气。火红的朝霞被沉重而诡异的杀气染上蓝色寒光。

刹那间，麟霄神色陡变，漫天盖地的肃杀之气从四面八方弥漫开来。远处的有一层薄薄的蓝色火焰在迅速蔓延，翠绿逐层变成枯黄，浅蓝，翠绿，枯黄，逐渐变幻，像一层赶着一层的浪，越来越近。死寂的气息伴随着噼噼啪啪的声音让人触目惊心。

“怎么了？”逐月伸出头去，眼前情景让人猛地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