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之麟霄番外 8
作者:张小鹿      更新:2019-09-21 13:06      字数:5386

当我已经绝望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打斗声,我强迫自己撑起身体,朝着洞口爬去,小心翼翼的走向洞外,还未等看清,眼睛便被洞外的狂风卷起的沙尘暴迷住,洞外一片昏暗,狂烈的沙石卷起残枝枯叶遮住了日光,如同厚厚的魔云张牙舞爪的向四周乱撞。等这一阵猛烈的沙尘暴过去,我这才看清,这原本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飞沙走石中一道蓝影一道黑影凌烈激站,凝气成电,御风如刀,身影交错,刀光剑影。

我躲在曼莎珠华的花堆里大气不敢出。冷眼看着二人斗得天昏地暗。风飒飒生响,气嚯嚯乱撞。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看一次巅峰绝对。

等到一个回合见落,沙尘散去,竟然发现蓝衫之人是花千寻,而另一人身着描着金边的黑衣,带着暗金色的面具。冷冽强悍的气势丝毫不逊于花千寻。

我暗暗心惊,日月大陆里明昼宫乃是第一大帮派,而花千寻乃是明昼宫第一高手。试问普天之下有几人是花千寻的对手。

不由细看那人,玄衣张扬,墨发流泉,面具下藏着一双犀利如剑的眼,冷寒若冰,犀利如电,定则不怒而威,让人生寒。动则流风回雪,佞邪而内敛。只是一眼,我浑身的毛孔都直竖起来。直觉认为此人绝非等闲。那冰冷邪恶的气息隔着数百米都让人难以忽视。

两人交战似乎都拼了十成十的功力,稍稍一缓又是风声大作,轻易一个举动见都带着雷霆之力,仿佛疾风吹至荒凉大漠,雷劈直荒山峻岭,决堤之流落进奔流不息的海水之中……

花千寻的剑带着斩天劈地的气势,剑气暴长,白光潋滟,而那暗金面具之人身影不动,手上的剑几乎看不见动作,却晃出片片白光,似有风雪围着他旋舞,将他保护的密不透风。

我吸取之前的教训,躲在一旁连呼吸都是屏住的。生怕稍不留神暴露了自己。我这个不会武功的人根部看不清他们是怎样过招,只看见两人身形所到之处,脚下的草木都被尽碎,裂地三尺。忽而想到,这个黑衣人或许便是花千寻出现在海砂的目的。

黑衣人反击的剑式更加细密,编织成尖锐的网,劈开冷寂的气。他执一柄玉质黑剑,招招相逼,花千寻被迫的步步后退,眼前胜负即分,忽而林子上空又窜出一道黑影,带着黑色面具,疾呼:“教主!”

暗金面具下冷冽如霜的眼神朝着来人猛然刺去,分明怒斥来人的鲁莽。来人猛地住口。用黑哨子含入口中吹出一连串清脆的音符,似用一种特殊的语言汇报一个特殊的消息。

黑哨子!我暗自心惊,原来他们正是近几年在日月大陆骤然兴起的冥神教中的人。暗金面具之人竟然就是教主暗月。黑哨子是他们特有的交流方式。似乎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才让来人一时乱了方寸,直呼教主。

听了哨声,暗月竟然像受了重创一般猛地守住攻势,呆立不动,整个人如同被抽走灵魂一般。

花千寻得了机会反守为攻,一连串梅花掌如暴风骤雨般想着对手攻去,暗月竟然也不躲避。那林上之人见状大骇,苍鹰般俯冲下来,挡在暗月面前,硬生生的替主子受了花千寻一掌。

突然那暗月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黑衣人大惊失色,托起主人的身体的飞跃而去。

花千寻这才松了一口气,微皱眉头,捂住胸口,想来方才与暗月对决时是受了重伤。对于冥神教的大名我早有所耳闻,神秘异常,且短短几年,势力大涨,势头大有盖过明昼宫的趋势。

花千寻抬步欲走,陡然机警的回身:“谁!”

暗暗心惊,才刚刚松一口气,便被发觉了。看来习武于不习武的人,是有很大差别的。罢了,我也累了。稍一松懈,一阵眩晕便抓住了我。

昏倒之前我还在暗笑,花千寻看到我此刻的模样时会做怎样反应呢。许多年后,花千寻告诉我,当他看见曼珠沙华花堆里的我时,以为看到了一只沉睡着的花精。那是他说过的最为厚颜的一句话之一,他说,“月儿啊你要知道,在你面前强迫自己做了正人君子可真是不容易啊。尤其是那一刻。”他又说:“藏在花堆里的妖精,第一眼便让人眩晕,我浑身的热血就这么燃烧了起来,烧的我五脏六腑都疼。可是看见你肿胀不堪的双手,我所有的冲动全部化成了心痛。我恨不得杀了自己,你是我用性命想要保护的人啊……”听着花千寻不正经的戏谑,现在我回想起来,那段岁月,并不觉得很痛了。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我醒来,闯入我眼帘的是一双温柔的眸子,我花了好一些功夫才想起眼前的人是花千寻。他正小心翼翼的捧着我的手放在唇边吹着气。仿佛有一阵春风吹进心里,冰冷的心恢复一丝暖意。

花千寻是个奇妙的男子。

见我醒来,他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的放下我的手,柔声道:“终于醒了。”我望着他明显有些疲惫的面容,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很久。

似乎看懂我的心思,他轻轻抚开我额前的软发,试图缓和气氛的打趣:“你可知道自己那时是什么模样,幸好是我瞧见了你。”

“我什么模样了?”那时我已经忘了自己是衣衫尽褪的睡在花堆里的,毫不避讳的望着他问。

花千寻的俊脸猛地一红,下意识的撇过脸去,又转移话题似地说:“不过是些皮外伤而已,在梦里也叫痛。好吵。”

似乎他守着我,是理所当然。确实很自然,我也没有矫情地纠缠这个问题。而是问了我最关心的事。“皮外伤?”一开口,我才发现我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我的手指没有断掉?”

我这么一问,花千寻柔和的面部线条有一瞬间的收紧。

我抬起手来瞧,原来我的其他手指的骨头没有断掉,却筋骨错位,想要痊愈也绝非易事。而且那断过的小指再断了一次。那肿痛,那鲜血都是因为这根小指,原来之前被切掉还没有长好的左手小指,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经距离彻底坏死不远了。

花千寻脸色阴暗了很久才又开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知道他问的是我小指被切的事。

我沉默。

除了沉默,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未婚无论如何,在这个时代,未婚先孕是不光彩的。我被未婚夫君骗,也是不光彩的。

花千寻盯着我瞧了一会儿,陪着我沉默,侍卫送来药汁,他小心的将我扶起来,一口一口的喂着我。端起药汁一口一口的喂我说:“我不会放过他。不管是因为什么!”

我吓了一跳。“你知道了!”

花千寻的脸色更加难看,没好气的说:“你昏迷了三日,难道不需要医治?”所以,他发现了我怀孕两个月的事。

花千寻了然道:“你放心,是我亲自为你把脉,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

花千寻僵直的站起来,取出挂在墙上的剑,向外走去。我惊觉:“你要做什么?”

花千寻转身望着我。“你还对他存有留恋?”

“不,我对他并无留恋。可是,我们还在海砂境内,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而不是节外生枝。”

“只要小主一句话,花千寻现在就去取麟霄的命来。”

我不语。

“你担心我不是他的对手?”他问。

麟霄的武功,绝非等闲。但是花千寻的功夫我还是有信心的。我想我对麟霄还没有恨到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我转移话题问:“刚才与你对决的人是谁?”

这次轮到花千寻不语了。

“他就是你前往海砂的目的?”我追问。

花千寻有些吃惊的看着我。

我努力扯开一朵难看的笑容:“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不要把我的事告诉母后。”

花千寻眼中冷光乍现,划痛人的心脏,他说:“这就是你不用翠玉竹筒的原因。你担心我只受命于皇后娘娘?”

我不明白,花千寻眼中的冷和痛来自哪里,我说:“你若不答应,我自有办法离开你的视线。”我已经强迫自己忽略疼痛,一边整理衣衫,一边说:“那黑衣人是冥神教教主。暗月。”说话的同时我泄愤似地拔掉那小指上的银指套。

花千寻一步便窜了上来,慌忙抓住我的双手阻止我的动作,连忙说:“可是我来海砂也不全是为了暗月。”他望着我,眼底有暗流乱撞,他说:“即使再恨那个人,也不要亏待自己,这个银指套来历非凡,要不是它,你的手指早就保不住了。”他声音温柔的几乎是祈求:“不要乱动。”

他扶着我的双肩,低低的说:“好了,你说不让皇后娘娘知道,我们就不让他知道,我带你去寻一个人,他一定能彻底治好你的双手。”

我说:“你说的是隐居在玉瑶山的笑尘子?”

花千寻的眼里爆开一朵灿烂的金花。好半天才说:“我的小主,你总是让我那么吃惊?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身居幽山中,闻尽天下事。”花千寻说:“崛起短短五年的冥神教你竟然也知道,你还知道天下接骨神手笑尘子。”“你以为我是什么?井底之蛙?”我自嘲:“我怎么会不知道,据说,前任朱雀楼楼主上官翩翩为了我父皇壠羽烈,全身筋骨断了九十九寸,结果经了笑尘子的手,不到半年,不仅痊愈,而且依旧能够飞舞倾城。”

花千寻的眼神又黯淡下去:“我不会放过他。”

我对于花千寻的态度颇为不解。“你……真的愿意为我开罪娘亲?毕竟娘亲才是明昼宫真正的主人。”

花千寻说:“不,你错了,你可知道,我自懂事起我的母亲是怎么教导我的吗?她说,‘花千寻守着明昼宫只是为了一件事。’”

他望着我的眼睛,十分的认真:“保护你。”

“当然,不是我心甘情愿。自懂事起,便知道保护你是我一生的使命。起初我只是为了执行母亲的话。就像是执行一项任务。可是直到我那一日见到在雨中放飞的风筝,我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觉得自己便是那只风筝,线直牵在一个人的手中。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在画舫上沏茶,看着你的一举一动,我才知道,保护你,就是我活着的意义。可是……”

他眼底又划过那种痛:“可是,你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我……”

“我不明白!”我打断花千寻的话。直觉认为他还没说到重点。

花千寻收敛表情说:“您或许不知道,宫主早有吩咐,只要有一日,当您主动向明昼宫求助,那么整个明昼宫就必须完全听从你的命令。任何事都没有保护你重要。”

“你是说?”

花千寻笑道:“你还不明白吗?就像宫主说的,整个金陵王朝将来必定是太子殿下的,明昼宫将来必定是您的。况且这几年,宫主和皇上去云游,每年回来的时日已经越来越少。”花千寻神色又暗了暗:“不过近日的明昼宫接连遭到冥神教的袭击,已经受创很重。”

想到娘亲用心良苦的安排,我鼻子发酸。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花千寻起身,掀开窗帘,街道上的成排的士兵来回穿梭,人声鼎沸。

有蓝衣伙计敲门而入,训练有素似地,对着花千寻附耳低语了什么,想必有官兵在搜索了。这是一所绸缎庄为掩护的暗部。里面的伙计都是练家子。

花千寻回身望着我,沉思须臾,说:“小主,我们要快点动身才好。海砂皇城并不安全。”

我说:“我要去见一个人。”

“谁?”

“清风。我的侍女。”我答应过秋月要照顾好清风的。

“你不必去见她,我派人直接潜入王府将她接回来便成。”

我摇头,“如果那样的话,麟霄一定知道我还活着,说不定正等着我去瓮中之鳖呢。我只是去看她一眼,亲自看一眼,她没事的话,我就可以安心离开。”那是我欠清风的。

初一,塑月之夜,夜空漆黑,没有月亮。花千寻带着我飞檐走壁,跃过霄王府高高的宫墙,很快寻到了我的香侍阁。

来到屋定,便听见里面凄凄艾艾的哭声,那是清风的声音,我用眼神示意,花千寻立即轻轻揭开屋顶上两片瓦片,清风一身白衣,跪在地上,面前摆着一个火盆,前面是我的牌位。

花千寻靠在我的身后,耳语道:“你的小侍女很伤心,要不要进去?”

我摇头,用眼神示意花千寻将我脖子里的挂坠取出,花千寻耳根子有些发红,小心翼翼的用两指捻出我脖子上的铂金项链,按照我的授意,取下上面的钻石,从顶上用银丝系了下去。看见面前吊着的钻石,清风的身子猛地一震,快速的捡起来,藏入袖中,再却没有多余动作。

她明白就好。我早已告诉过清风。我不会死,也不会丢下她。

清风继续哭着,声音更响。我皱了皱眉,这丫头,做戏也要懂得适可而止。

做完这一切,花千寻带着我沿着沿路返回,经过云霄殿的后院的樱花林时,突然觉得上空冷风狂狷,一阵痛苦的嘶吼,殿里银光闪动,林子里面似乎有狂烈的躁动,樱花残叶飞舞了漫天,紧接着隐约有女子的惨叫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我的心抖了一下,那嘶吼声音似乎是麟霄。觉察花千寻紧绷着的肌肉,他似乎要寻声而去,我拉住他。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他怎么样,又关我什么事呢。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大亮,我原以为我的面容太过招摇,要用红纱遮面。花千寻说不用。来到在海砂皇城的街道,我才发现一件很好笑的事,街上很多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们都用金粉银粉掺着胭脂在脸上画上各种美丽的花朵,花芯自眉心处一路蔓延直大半张脸。有的绘牡丹,有的绘芍药,有的绘莲花,也有的绘曼莎珠华或者曼陀罗,十分的妖艳。

花千寻笑着说:“对你说过不用了吧,据说冰灯花节那一晚之后,整个海砂皇城的女子都不再流行眉心点朱砂,而是兴起了面上纹花了。恐怕不久后,整个日月大陆都流行这一种妆容了。”

我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呢。有人想祛祛不掉,有人偏要繁花纹面。

刚走入西城的巷子口,花千寻的脚步陡然停了,我不解,他却微微一笑,说:“我们直接出发,东西稍后让人送过来。”

前面拐个弯便是暗部绸缎庄所在,为何“过家门而不入”。隐隐闻到一股烟味,我心里一抖,挣脱花千寻的手,朝着绸缎庄的方向走去。

刚过了拐角我的脚步便定在那里。远远便看见昨日还是朱漆碧瓦的大院此刻已经成了残垣断壁。院墙的残垣上钉着一排尸体,那分明是绸缎庄的那些“伙计”,尸体也如同这座大院一样,残破不堪。此情此景,映照出昨夜是怎样一场无情大伙,怎样一番血腥厮杀。

我回头,见到花千寻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下,暗藏的血涌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