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临桥问罪
作者:小心点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706

消被袁敏和渍操赶下山寨的山越贼本来就把山寨突然圳联服归因于官兵,流落下山后,因为粮草抬重均被焚毁,故而饥崔交加,困窘之至。进退维谷之中,贼寇们便把满腔积集的怒气都迁移到官道上的亭、驿上。

亭、驿乃是这个偌大帝国的基层行政单位。亭主管乡、里的治安,在政府征缴赋税时也帮为行动。在亭中处事的职吏地位卑贱。受到国家行政法令的严厉羁廉,行动举止皆与其俸禄有密切的关系,稍有不慎就要丢失饭碗,故人称“斗食之吏”。驿有时与亭比邻而居,有时也独自成舍,主要是本地接待外来臣使、接受羽拨文书的地方。另外,驿传供养着大量膘肥体壮的驿马供给奉命传递文书的使者,这使其在整个国家的通讯系统中也承担着重要的角色。唐朝以前,即在民间私邮发展未臻成熟的时期,全国各地,无论军民的通讯几乎完全仰赖于驿。亭、驿一旦遭到破坏,地方政府与基层聚落的联系便会中断这就会影响中央政府对其辖域的统摄。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当初心血来潮的王易才会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参仿“历史上的”均田制和三长制,在吴郡逐步建设基层自治系统。

值得一提的是,基层自治制度在各个朝代都受到格外的重视,发轫于春秋战国时期的里正乡长制,到了晋时就渐渐影附于三长制;明时洪武帝又发明了户籍制;到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后,居民委员会和村民委员会又在神州遍地开花”悉心观察历史便可发现,每当一种新的基层自治制度建立时,它的勃勃生命力对整个基层社会的稳定是起到极大帮助的。而当它趋于崩溃的时候。局势就糜烂一发不可收拾。

会稽郡目下就处于局势糜烂的情况。如果说吕岱和李严的步军正是为郡治所山阴县增添了一分愁云笼罩的气息,那山越残贼狼奔承突,来到亭、驿大肆屠戮的时候,全县立时弥漫开恐怖的烟氛。

魏腾拉着惊惧不定的阁泽缩在夹壁墙里,而外面是此起彼伏的刀劈斧凿声和继之而起的哭嚎哀吟声。

阁泽转面看魏腾时,发现他紧握拳头,面色煞白。

闲泽暗忖原来魏子颗亦有怯时。不过随即他就消释了这种颇似打趣的念想,躲入夹壁的唯独他与魏腾二人,刚才在外面叨扰不止,怨气冲天的老吏少吏都困缩在卧榻上,来不及到这里避难。山越贼的杀戮渐渐平息,渐渐地只能听到他们用音调急促的土语交流的声音,以及急不可耐地在厚积薪柴的庖厨间刨草寻食的声响。阁泽与魏腾相觑一眼,互见对方眸中震怖。外面只怕没有一个活人了,他们暗道。

魏腾与阁泽乃是从山岭幽林中寻辟野径一路赶来的,并不知道吕岱和李严率领吴郡步军伪装成山越搅乱局势的事。既不知这前因后果,他们自然只能把打开夹壁后看到的惶惶惨象一并归咎于山越贼们。

魏腾一脚踩在血泊里,皮履趟着殷血发出哗哗的水声,背脊彷如遭过针刺般,额面四角阵阵地发麻。

崩泽不敢看那死在卧榻上,侧斜躺着的老吏尸身,更不敢看那越贼耀武扬威地挂在驿门前那棵红豆衫上的人头。他眼噙热泪,悲恸道:,“天杀的山越贼!”

魏腾咬牙切齿:“如此残暴小之前只是骇人听闻,如今却叫我们这样直生生地看见。恨孑身难立,纵有五尺剑也只能伏于夹壁墙中屈伸退避”。

两人饥肠辘辘地来到庖厨,这里的食物早被山越贼们掳掠一尽。肚肠空空,兼又有浓烈的腥气扑面打在脸上,魏腾和阁泽的胃便很是吃不消,几次三番要呕吐出来。

“我们还是眷离开这里,这里萦绕着阵阵阴腐臭气,我只觉脑中天旋地转阁泽对魏腾抱怨道。

魏腾劝道:,“德润,你还是与我一起在这里再忍一天吧,那些山越并未走远,刚才我在屋里查看时小发现他们还全留了所内驿马,想来也是走得匆忙,如果他们行至半途忽然又牵挂起此处,未必没有可能回来寻探,再夺些物什

魏腾见阁泽良久无言,说道:“德润之前曾一度觉得吕定公和李正方尽屠越贼太过凶暴,现在又有什么感想?。

阁泽怒气涌起,险些意气用事,说出狠绝戾气的话来。但他立即瞥眼瞧见魏腾嘴角那寻常人不易捉摸的笑真,顿时心神一震,死寂的心潮旋续涌烈起来。

“眼下再看这魏子颗,怎么看怎么像个冷酷孤僻的人!”阁泽心想至此,脸上表情也起了波澜,但他不愿被魏腾识破心境,便举起袖来掩住了半面脸颊”“现在面上强装惊骇,心中却镇定异常,还借势循套我的本心!此人的城府不免也太深了些!既然他并非以诚待我,我又何必诚言相对,不妨循其本意,看看他究竟有何意图。”

“真恨不得杀尽山越,以平民愤!”闲泽故作膛目切齿之态。魏腾闻见,嘴角那抹笑意更浓,只是更带了些许轻蔑之情。

“阁德润终究是乡野匹夫。稍有变故,心神便遽变莫定。此非可以相与谋大事者。”魏腾心里如此念想,嘴上却说些劝慰的话,大抵是让阁泽不要惊慌云云。阁泽便也虚以透迤,顺着路子和魏腾推移下去。

“他现在必然对我有所轻视阁泽看到魏腾的笑容俄而变得显而元小:。“相识不过几日。他便时时设计。揣测审度我的心心分一代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图谋什么,但他肯定是个奸诈诡谪之徒,这是确信无疑的了。”

阁泽亦是言不由衷,嘴上顺承着魏腾的劝慰。两人走到庭室里,取出几床未被血肉污损的被褥,准备到夹壁墙里暂且过一夜。

次日阁泽醒得略迟。但等醒来时,他发现这夹室里寥然只余他一人,魏腾已不见踪迹。

推开墙门,晨光四射而入。阁泽露出悟透红尘般的浅笑,只觉了却了羁绊,浑身轻捷了许多。有顷,他嗟然一声长叹,自顾说道:”我不过是一介书生,出身草野,平生处事当不负一己才性与德操。魏子颗这样的级级于世、逐求功利之徒,我何必如此牵挂在意?但应自定取舍。力避纷扰。也罢也罢,被魏腾这样的斗管之辈拖累羁麻至此,我还是得重新走那百多里山路前往吴郡哪。”

阁泽这回执意西去入吴,再也不会被个别人物所惑了。吕岱和李严于该日午时得知会稽太守都平率领三千步车出了山阴城后,也收整队伍。他们首先派遣斥候将军情通报给袁敏和凌操,然后决意一举平定山阴。

拿下郡治所山阴县后,周围残存的那几个县均只有数百人守护,不出十日,会稽就能彻底平定。

岱对都平在静默了一天后率领会稽兵车大部出击有些困惑,他看到李严浮笑联翩,猛然想起昨日李严还信心十足地对他说要等待局势的变化。

““势不成,事不谐”这是正方昨日对我说的筏言!今日大势已成,事亦将谐,只是我不知道正方是怎样推测把这局势推应出来的?。吕岱对李严问道。

李严这时也颇为得意,自忖总算也能谋划出吕定公想不到的妙着。

他娓娓分析道:“被袁敏和凌操驱赶下来的山越居处无着,饥寒交迫,必然会抄略村庄以资己用。他们步入困窘。手段必定非比寻常,杀戮吏民是少不了的。前番经我们一绕,山阴局势已经糜烂,再经由他们一番屠戮,郡太守鄱平纵使是再闲情逸致的人,民声舆情震耳发聩。他也不敢不出来征讨

“祖郎出征的消息也久久没有传回来,他可能觉着祖郎已经兵败于我们吴军,这可让他稍稍少了几分顾虑。”吕岱顺着李严的话说下去,李严连连点头。

两人又取来地图,细细议定后,命令武安国以马队开道,迅速奔赴与袁敏和凌操约定好的集结点一肆桥村。

肆桥村本地有一条河流,河上有高脚木桥一座,每至夏秋丰收时节,这座木桥下便会云集四周各村的村人亦或是商贩的小木舟,人们在桥下买卖货物。而村中的啬夫游缴则稳坐桥头管理买卖事宜。肆桥村即因此得名。

河流不深,汛期时河水依旧流速平稳,因此军士可以泅渡过河。

根据李严推算出来的山越残兵的行进路线,大抵是会途径这条河流的南岸的。而都平领军自北追击而来,必经此河。

按照李严和吕岱临阵决制拟定的计划,他们将亲率大军在河流南岸剿杀山越残兵,然后向北推进,占据河流南岸有利地势。而袁敏和凌操率兵迂回行至河流北岸,同样占据有利形势。等到都平领兵来到桥边,他就会发现自己已经深陷日圆,并遭受南北夹击。

都平坐在精心装饰的小车里,两匹弩马带着车厢健步如飞。鄱平在车内颠得大汗淋漓,他不断把头探出车窗,吩咐兵士再快些。

当时鄱平正在府衙内听本地名徘说戏,门外却接踵而至各地职吏通报贼患。这些职吏多伤痕累累,衣袍混污染血,有的甚至痛哭流涕。府门外的围观百姓议论纷纷,许多人在街头巷尾奔走相告,甚至有好生事者放造谣言,夸大贼患,称哪里哪里整村殆被屠灭,存有无几,这就造成了恐慌。而郡都尉张攒也在庭院内苦口陈说,言及山越贼患,痛声咬牙,望太守即刻发兵。都平这时始有所动。但他其实早就打好了算盘,想着祖郎往吴郡抄略,大抵会被王易扑灭,届时山越群贼没了主心骨,自然一败涂地,何苦筹兵去打他那筑在山林险峻之处的营寨?

但为官者不能不忽视舆情,以前全郡军民对山越也是忍气吞声,毕竟大家都知道,拔除几个山寨,打死几个头目,对于全郡的贼患只能起到隔靴搔痒的作用,根除不了病患。而贼人通常也就是抄询一番就走。但今时的山越闹得如此之凶,竟使得郡治所山阴县内群情激奋,这便是都平不能不多加考虑的。

恰逢斥候报悉山越乱贼千余人已经抵至肆桥村附近,更兼庭院内郡都尉激声壮言。都平屏退徘优,一跃而起,大步流星走出门来,豪声对都尉说道:,“元元殷切如此,我怎能再有懈怠!张都尉与我一同征讨贼寇!命令山阴县令、县尉、县承与我一并出战,此战务要全胜,以扬会稽声威!”

廷府内外一片叫好。郡都尉张贷点齐三千兵马,列了阵势,在山阴全城百姓一路欢送下出城迎战。

但会稽郡兵毕竟久居怠惰,而且常年累月地吃败仗使得他们的脾性也趋向怯懦。城中列开阵势时,会稽兵还士气踊跃,做出一副好像要打一场蜚声九州的大胜仗回来。但离开城池五里后,士气就渐渐溃落,抵达肆桥村时,士气之差“肃二兵十连身卜凌乱的甲胄也顾不得整理※

都平听到军士们大喊停止行军的声音。于是他拉佞下车,走到阵前。眺望远景。

都尉张资骑着褐鬃马抵在阵前,山阴的县令、县尉、县承均在阵中,也都骑马掣剑。

周围的兵士发现自己处于如此平阔的地域,不觉有些胆战心惊,唯恐从哪个角落杀出一支骁悍的贼军来,因此军心猛烈动摇。张贷倒还镇定不迫,他听到军士们窃窃私语后,便骑马在阵中四处跑动,抽*动马鞭捍卫军纪。

都平看到每随张资的皮鞭落下,兵士即宗不言,他非常欣慰地对山阴县令说道:“有张都尉在,此战必胜。”

“必胜。”山阴县令唯有诺诺。

都平遥看前方,发现那只有一座高脚木桥和一条河流,除此之外只有更远处烟氛缭绕之中的村落。南北均有密林,然而相距甚远,也看不清里面有什么究竟。

都平好奇地问张攒:“都尉,如何兵阵在这里停了下来?”

张贷执礼答道:“郡里派遣出的斥候还未曾归返,我们最好在这里等一下他们的消息,再作图谋!”

都平觉得张资是个有章法的人,满意地笑道:“如此甚好!”

桥的远处很快就传来了得得马蹄声。却见郡中派遣出去的斥候颠簸在战马上,甲胄凌乱。

在马鞭胁迫下稍稍平静的军心又动摇其来,疲弱的山阴兵骇然相觑,连都平也惊慌失措,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到斥候身后的地平线上相继出现数百个纵力奔跑的山越贼后,山阴兵互相惊声议论,都平手脚冰凉,如坠冰窖。

但紧接着一支均匀布散开的军阵出现后,山阴兵又稍稍安静下来,接着他们更是面带欢喜了。

当山阴斥候上桥的时候,最后出现的那整齐有序的军阵中猛然升起一片急促的箭雨,这片箭雨追索山越贼而去。一片又一片的山越贼被利矢贯穿身体,跌足倒地一命呜呼。而这群山越贼显然是在溃逃。并且几乎筋疲力尽。后继的军阵在接连几声哨响后加快了奔冲的速度,这些身罩双甲的悍车们三两个迎上去,用矩形长盾将山越贼撞到后乱刀砍死。

河滩上出现的一边到的戮杀局面起初让山阴兵们欣喜非常,但很快山阴兵们就鸦雀无声了:滩头上那一个个山越贼撕心裂肺的嚎叫。智虑穷竭的拼搏,都使得山阴兵无人胆敢扦格这诡异的突然萦绕在军阵中的震怖之情。

最让山阴兵侧然悚目的是,这支陌生的军队杀尽了山阴贼,本身却没有什么损伤。而当一个手持铁锤的黑汉率领一支百余人的马队飞驰而来,将溃逃至桥头的贼兵驱回,然后这支马队在那狭窄的地域来回奔驰践踏,几个呼吸间就把这山越贼残存的一百多人杀尽后,山阴兵和都平这些会稽官吏们,顿时感到自己连呼吸也愈发困难起来。

这正是吕岱、李严和武安国和他们统帅的吴郡步军演给都平的好戏。

武安国驻马驻足桥头,举锤大喝道:“来者可是山阴的兵马?”

山阴兵闻听此声无不噤声震颤,便连都平也是两耳嗡响,不敢趋前一步。

都尉张攒还有几分勇气,他看出了这支兵队来者不善,便小心谨慎地策马迎上去,拱了拱手,道:“我们就是山阴的兵马。敢问贵军来自何方?”

“我们是吴郡王太守前来征讨山越贼的兵马!”武安国巨声相答,山阴兵阵又是一阵骚动。

张贷神色一凛,暗忖不妙,他回身去看都平时,见他浑身僵硬。呆若木鸡。

“会稽太守都平人在何处?”武安国不等张资发话,又大声质问起来。都平闻听此言,自然如头蒙重击,晕眩不已他不知武安国求索于他意欲何为,便是整个小山阴兵阵也更加震动,兵士们面带恐惧地议论纷纷。

张贷对武安国盛气凌人的口气相当不满,但既已目见吴军的勇猛,自然不能迎其锋芒。张贷退了一步小问:“贵军寻我郡廷府,不知有何大事相商?”

“大事?”武安国冷哼不止,直叫张贷眉目一变,“都平担任会稽太守,不尽心尽力思图报国,反纵容山越贼患,致使其跨州连郡,杀戮百姓,为祸何等惨烈!我等正要前来拿他治罪!”

此言一出,山阴兵几乎有炸营崩盘的趋势,而都平大汗淋漓。回身急步而走,步履趔趄险些摔倒。他拉接上车,喉咙干哑地催促车伏调头赶回山阴县城。于是山阴兵旌旗摇动,锣鼓鸣响,纷纷转身欲走。

袁敏和凌操的兵队适期而至,堵住了山阴兵的退路,山阴兵惊骇莫名,又转身退回。退回途中兵士互相推搡践踏,踩毙甚众,阵型业已荡然。

张贷看见如此景况,怒气攻心。他回身抽出长剑,迎面看见武安国面带冷笑,不禁朝武安国怒喝道:“吴贼,胆敢谋夺邻郡!”言毕驰马直取武安国,挥剑吼道:“吃我一剑!”

武安国手起一锤将张攒打于马下,他掣辔纵马将脑颅迸裂的张贷踢入河中,目见那翻滚起伏的河水终至平静,才冷笑道:“螳臂当车,战国时可为猛士,但在当今只能算作匹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