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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离禾城的西大门，不过五百步远了门”

全厚全子照摘下大氅连帽，深深往前望了一眼。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发髻，整理了一下碎发，只觉得随军一路潜息奔涉到此，真是不太轻松。

禾城的西大门是砖石结构，通体灰白，只有门楼里的直栏横槛漆成了胭脂色。宏伟雄壮的门楼二楼横檐横挂一匾，上书墨绿色飞白体“望西楼”三字。门楼与足可并行通过十辆禾兴四轮抬车的门洞齐宽，风格在王易的有意无意，专业或业余的各种指点下，隐隐粽杂了汉代建筑的扩直和唐代的豪放。其足有两层高，斗拱飞檐，蔚为雄壮。但亦有借越罔上之嫌。望西楼在这月明星稀之下，层林掩映之中格外瞩目。自望西楼骈枝般伸出的两耳塔是圆柱型结构，耳塔的无蓬之顶下又沿楼体筑有两缘哨台，呈三角形的齿蝶参差交错，而其下的柱形塔楼的灰白石体上又多设射击孔，使其别具异域风情。

望西楼只是禾兴城城西基本城市防御体系中的第二道屏障罢了。它的外层屏障的建筑计划已经被城内深思熟虑的老工匠搁置，内面一层的计划却已经付诸实施，但它也还得等与望西楼配套的首期夯土墙建成后。才能真正投入建设。

但是望西楼两翼耳塔延伸出去的夯土城墙还未曾建好这些城墙在建成土质基体以后，还要在土质墙体外层铺设城砖因此，现在暂时替代城墙作用的是层叠掩映的樟树林。

计划建设的城墙并不会以砍伐这片萧郁苍翠的常绿林为代价，而是会绕到前面去。但在全厚这个昔日走鸡斗狗，喜着华服的江北豪族子弟现在看来，还是没有城墙更好。

他回头一看扛着长戟或是长槊的前排兵士，见他们个个面露疲色，一时更加觉得如果前面没有任何屏障险隘就好了。

这个当初被王易羞辱过的东轻的江北士人，目及吴郡在王易手中日新月异后，便抖散周身游侠的戾气和少爷公子的虚辞浮气，铁心要追随王易了。

他与那些或缱绻，或恋栈，或高深，或扯皮的江北士人不同，乃是个尤其敢说敢做的年轻人。听说王易在海盐附近的竹林里筑了一间精舍，平日在精舍里读书或者接纳英雄豪杰，他便徒生仿效贤人之心，带着两个仆人，三匹骡马，径直来到海盐附近的樟林中。主仆三人在这荒郊野林里肇造了一间简陋的屋舍。

屋舍落成后，全厚茹草而坐，饭糗而眠，每日读书通宵达旦。遇到雨夜，灯光昏暗不能读书，他便令二仆在屋内开辟一片空间，取出押中长剑，自己在室内练起击剑之术来。

就这样辛勤习武读书过了三个月，他的事迹被一个接夫带出了樟树村。

那时候吴郡很多年轻人仰慕王易的风采，都结伴前往海盐附近的竹林中探寻王易所设的精舍，希望能在那里找到王易。但是那时王易乘海舶纵迹于北方，根本就不在江东。而且王易临走前也命令属下隐秘一些重要的建筑设施。所以许多年轻人无功而返。他们又去郡治所，也就是吴县的太守府廷等待，然而却得了一咋，“太守往郡南山岭访查民情，归期不明”的消息。

于是众年轻人多有懊恼沮丧者，徐盛和乐进虽然及时打着太守操属的牌子广开招徕大门，也招入了许多人员一这就是为什么在募军时。多招了五千人但那些自负的，认为自己有真本事的年轻人却认为，只有真正见到王易的面，才能安心把包裹放下来。

这些年轻人志向高远，能力不俗。丰间有对会稽山阴来的异姓兄弟，一人姓贺名齐字公苗，虽只弱冠之龄却身格雄壮，脊力惊人；另一人复姓钟离，单名博，表字子广，乃是汉鲁相钟离意五世孙，人如其名，博通典籍，然亦好击剑之术，弓马娴熟。

两人早听说本郡高士虞翻虞仲翔与王易颇有交集，又本着王易的威名，故相携结伴前来寻找王易，欲投效之。

接连几次努力寻访都无果后，他俩悻悻而返。本来以为就这样就这样要白来一趟，却偶遇一位槌夫，经接夫指点便来造访全厚简陋的屋室。在野林中有客来访，全厚也极是兴奋，当即命二仆将客人迎进。三人一番会谈，真是相见恨晚。当天全厚便铺席设酒，秉烛夜谈。

全厚毕竟还没有脱离他那根底深厚的家族。况且他们这些江北名士来江东之后就一直受到王易的照拂，故而虽然不知王易活动的踪迹如何，但对王易内部发出的一些零碎消息，反应到还是比较敏捷的。王易当初临走时，给徐盛乐进等人布置的任务是募集八千人作为新军，这支新军由王易的心腹，也就是徐盛、乐进、管亥等几个吴郡的校尉统领，必是王易嫡系无疑了。而且徐盛和乐进招徕兵卒的工作进行到后来还进行了扩充调整，新增了五千兵丁，并相应地埋汰了吴郡各县总计五千人的郡国兵。凡此类种种消息，全家这些江北徙来的家族都很有耳闻，因此他们大多也知道，如果能够投身于这样的军队，那么跟随王易

全厚于是便在几日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贺齐和钟离博。两人暗自惊诧，却暗生无可奈何之情。贺齐当时摊了摊手，叹息道：“可惜徐文向、乐文谦多募的五千兵车业已满额，我们又到哪里去投新军呢？”

全厚呵呵笑道：“公苗，你这却有所不知。我家与王子云太守还颇有渊源，徐文向、乐文谦都是知道我的，到时候我领你们一起去，看在情面上，事情必然迎刃而解。”

钟离博微微皱眉：“只是”，托着人情的账面，总归”

贺齐也觉得这样走后门的途径不甚光彩，涨红着脸说不出话。

全厚哈哈笑道：“子广，公苗，你们多虑了。太守本就有所约定，要与我们几户江北人一些方便，只是我那些个同乡不识好歹，推谭扯皮，迟迟不肯迁就，反倒避匿隐居，仿佛杜门绝世了一般。现在我们同去，王太守欢喜还来不得呢！这是其一。其二，我等弓马、拳脚、经籍俱佳。纵然当场策试，我等也未必落了殿等。如此看来，我等欲作毛遂之举，太守大人又岂能不做一回平原君？”

平原君赵胜以不拘一格广纳人才出名，美易在招徕人才这一方面从来表现得积极主动，因而江东地区的士子百姓也都目王易为现实版的平原君。

贺齐和钟离博都是爽气的人，既然全厚这样说了，他们也不必顾忌什么。三人朗声大笑，这就决定了投效新军。

那时候因为新军筹备工作过于细化，新扩充的五千新军，其基层战士已经满额，但仍有几十个中层军官空缺。

王易在临走时就对编制新军有过详细周密的策划。他可不希望经过一番考虑不周全的折腾后，新军反被一群有野心的豪右子弟掠走。因而，他确定所有基层士兵一也就是在军队中没有任何职位的普通战士一必须来自农村。

王易其实很想效法后世那支产生太多传奇的红色军队，去让人着手编订一套区分吴郡各县贫、中、富农的簿册，以此来方便划分队伍，但限于物质条件的落后以及时间的仓促，他只能暂且作罢。

不要用偏见遮蔽红色军队创制的这套方案的客观功用，它在纯化队伍，提高队伍凝聚力，增强纪律方面是有极大帮助的。

基层士兵来自贫穷的农村，有着共同一致的阶级心理和情感，也有助于队伍的锤炼。而要使这支队伍真正具有广泛的凝聚力和纪律性，拥有一批具有一定知识能力的中下层军官作为部队的中流砥柱也是少不了的。于是一些寒门士族，或者是在村中曾做过游缴、啬夫、里正的识文断字的农民就被格外挑选出来，担任队伍的中下层军官。

只是在这荒僻的东南一隅，人们对当兵一尤其是在那些境况稍殷的中上之家普遍存在着偏见。在首轮招募八千新军的时候，徐盛和乐进绞尽脑汁，几乎算是把有抱负的寒士或富农吸纳干净了，以致在第二轮扩充时，人员编制大大地不足。

为此徐盛和乐进放下身段，走东跑西。拉下脸皮做了不少工作。他们甚至在蚊虫肆虐的仲夏，顶着炎炎烈日，穿过油绿的麦田或稻田间的田陌，到那富农或是寒士人家的屋舍前，辛苦不迭地做工作。好说歹说，算是鼓动了一些还能豁出去的勇士。可到最后仍然有几十个空额。

徐盛和乐进有些懊恼当日他们的主公为什么会定下如此繁密如荼的规章一其实在他们看来，一些诚诚恳恳的老尖人完全可以胜任这种貌似微不足道的角色。

全厚与贺齐、钟离博的到来，无疑是一阵清风雨露，让焦头烂额的徐盛和乐进看到了完成工作的希望。

徐盛和乐进曾跟随王易进入吴县参加过顾昌举办的会宴。在路途中，他们曾见识过这个昔日放诞不羁的贵家公子是怎样从开头的猖狂，到后来被王易治得服服帖帖的。虽然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有再见到过全厚，但是他们对全厚仍始终抱着鄙夷视之的心态。

可那时突然出现在眼并的全厚完全变了一个人。默黑的皮肤，精壮强健的躯干，修整干练的霓须，洞亮的双眸，质朴不施彩绘的劲装，无上不给人以焕然一新之感。

而全厚身边的两人，即贺齐和钟离博，也都是鹤立鸡群之辈，初次见面便全然吸引住了徐盛和乐进。

徐盛高兴地走上去，执住全厚的手说：“子照，多日未见，你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奇俊的豪杰！你们钱唐全氏一门真是人杰倍出啊！”全厚赧然地退后一步，长揖到底，羞惭道：“我昔日颓废，粗鹊尊长，惹人耻笑。今日我镯除恶习，携一身所学与两位好友前来相投，还望徐校尉不要推辞。”全厚的大兄。按照历史也就是后来鼎鼎有名的全综的父亲，全柔，目下正在京城候补尚书郎右承，算是年少得志。全厚的三兄全建，现在也在钱唐老家定居。安心治理产业。而全厚本是他家中排行最末，以前名声极为恶劣，被人指斥为败坏祖宗门廷，因而尽管现应一二发奋读书古志改头换面，但他坏是觉得在没有建它心”勋！前，他对家族是弊大于利的。所以经徐盛这样一夸赞，全厚满心惴惴，忐忑至极。

徐盛只是觉得全厚一来，昔日那些追随全厚的江北子弟也会闻声影附。争相前来报名，这样任务就能完成了。所以他哈哈大笑道：“子照一来，我们真是久旱遇甘霜，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啊！”

全厚诚惶诚恐，唯唯称作不敢。

时光溯流，转眼间，全厚已经荷甲攘刀。率领整整一屯精兵，跟随许贡前来“偷袭”禾城了。

身后有厚牛皮面的硬底军靴“沓沓”踏地的声响，全厚把着刀转过身来，看见全副武装的贺齐和钟离博笑盈盈走过来。

“公苗，子广，大战将近，你们竟还这样轻松！”

金厚看到正前方的望西楼一片沉寂，却没觉得自己的军队处在了优势地位，反而觉得一股阴沉的冷气扑面而来。

贺齐笑道：“子照，你竟然和许县尉一样忧虑啊。”

“许贡也觉得望西楼这里这么安静很是的异？”全厚暗忖，“他可是真刀真枪杀过贼寇的，他的直觉肯定比我灵光的多”想着想着，全厚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贺齐见全厚满面忧虑，扑哧一声笑出：“子照，我们的斥骑忙了一整天了，徐文向和乐文谦他们的大军最早也得明天下午才能赶到这里，他们早就被我们诱到东南角去了，现在我们顺手摘桃，轻松得紧。”

钟离博也笑道：“公苗所言甚是，徐文向和乐文谦太过小心谨慎，八千大军永远是铁板一块，从来不愿分军。倘若他们分出一半来追击，那也足有四千人哩！这样又再出一半来助老管他们守城，那我们轻易逼近禾城不得啊。”略一顿，他自信满满地说：“他们这就是犯了太聪明的糊涂。”

全厚看到两个好友都是成竹在胸的样子，也不好直陈忧虑，坏了气氛。蓦地全厚看见许贡阴沉着脸，叉着手从前面森严中的军阵中走来，在许贡身旁，一个相貌猥琐偃偻的青蜻短褐的仆人正为他牵马执鞭。

“主公，王子云远游在外，又把最得力的谋士、武士全部带走，您还犹豫什么呢？”仆人满面嬉笑，仿佛在说一件轻若细发的事。

“他带走了最得力的谋士和武士？”许贡倒吸一口凉气，翻了翻白眼，“但王子云终究不是浪得虚名，他在临走前的一个月就把未来十年的事情全部布置好了。徐盛，乐进，中才之将，但胜在沉稳，循着王易小儿的锦囊，按部就班走得是一毫不差；管亥，勇猛过人，一槊在手，百人近不得身，像他这样的武士，纵使放到中原去也罕有敌手，在我们江东，恐怕可以纵横无敌了；周仓、裴元绍，下上之将，但也不可小觑，他们对王易忠心耿耿，根本离间不得。”

“主公这样赞许王易那小儿，难不成不要做大事了？”那贼仆眼球滴溜溜地转着。

“哼。”许贡一收住脚，狠狠扫了仆人一眼，“王易有才，有人，但立足未稳，根基太薄。当年他篡夺吴郡时，靠的是阴谋诡计，盛宪这老东西竟然还真的主动解印绶给他。盛宪怕他，我可不怕，我知道他的底细。王易来历不明，只孑然一人，即使算上家人，也只有两个十来岁的幼妻。这样的人，碾死他，易如反掌。”

“可这”眼前徐盛乐进新募的一万三千精车，主公要如何对付？”

“一万三千精车？啧，你太高看了这些人。这些人一万人里有九千九百人是贫贱至极的农夫，目不识丁，胸无大志，我杀其首官。散其钱货，放其归乡乐其田畴，他们自然土崩瓦解，哪里还有丝毫威胁？！”许贡信心满满。

“主公，全子照、贺公苗、钟离子干都聚在一起，好像在商议军事。”仆人抬头看见三个身材雄壮的军汉。着实吓了一跳。

许贡领首，轻声道：“我看见了。”俄而，许贡“嘶”地又吸了一口凉气，“江东子弟果真是多才俊。全厚三人也算是举世罕见的奇士了。”

“可惜他们是被徐盛和乐进拔擢起来的。”仆人叹惋道。

许贡摇了摇头，“全厚与王易极有渊源，他投身新军，说明他与王易早已冰释前嫌。这种人一旦立志，也是很讨厌的。”

“那主公，”

“先把个天这场假仗打完，其他的，再城”

许贡展开手里的长鞭，笑眯眯地迎面走向全厚等人。

“县尉，为何兵率就停在这里不动了？”全厚走上了这样问，其实他更想知道许贡对前面沉寂无声的望西楼的军事判断。

许贡不知全厚用意，因而笑道：“部队长途跋涉，疲累至极。先让大家在这里歇息一会儿。

两个时辰后我们就攻城。”

“这，”全厚很是失望，贺齐和钟离博对他笑呵呵地，仿佛在说他俩是对的，全厚过于忧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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