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北伐与议和

第一百四十章北伐与议和

作为江宁大户，刘家是城内第一批用上电的家户。此刻老爷子的书房内，一盏电灯泡被做工精细的灯罩抱着，通过燃烧钨丝散发出强烈的光芒。

坐在台灯两旁的是父子二人。只有两人。

“明日孙大元帅便将会见儿子，目的自然是商讨北伐之事和袁项城议和条件。虽然儿子在江宁也有留守之人，但还希望听听父亲的意见。”

虽然南北议和此刻还是机密，但也只是针对普通人而言。对于像刘家这样的大户自然有着人脉消息渠道。此刻**初成，除了那些重要位置被**党掌握外，其实底下官吏还是前清的那些人。毕竟**初成，一时间也实在找不出那么多人手来接管。这些官吏们剪掉鞭子、摇身一变就是**者了。

“首先是北伐之事；以儿子对大元帅的认识……说句不好听的话，属于志大才疏之人。历次**接连失败与他急于求成之心理不无关系。因此大元帅此次见局势大好，必然希望直捣黄龙一次成功。不过此刻的军政府内部，黄兴、宋教仁等的实力也不可小视。大元帅必然需要儿子这样的实力派来帮助他推行北伐……这样情况下，儿子是支持不支持？”

用过晚饭，老爷子也早过了酒兴，此刻也恢复了他往常的不动声色和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稳健。他轻轻泯了下口茶水道：“裕儿自己的看法？”

“儿子认为，若我支持，以第一镇此刻所在的位置，必然将承受北洋军主要压力。第一镇与北洋军第三镇狠打了一仗……说实话，一比一对决也还算勉强能赢。只是此刻摆在儿子面前的却是两个北洋镇：第三镇、第六镇。若真正开打，儿子所属兵力绝无必胜之把握。”

“所以裕儿认为北伐不可？”

刘裕点了点头，有些无奈道：“确实如此。北洋军之战斗力冠绝中国；哪怕儿子把名义上的第一路军四个镇全部调上来，也不过坎坎能与两个镇打平……然而最关键之一点是北洋军有之前全国汇集而成的搭配军火，和天津机器制造局可以源源不断补充，其火力之猛不光胜过第一镇，更是远胜南军任何部队，实非血肉之躯所能阻挡。此外列强至今也只是承认吾等为交战方，并未正式承认民国。此意味军政府无法举借洋债。相反袁项城却坐拥正统之名，可获得源源不断的贷款。所以，一旦正式开战，北伐军非但无法北伐，反而会被袁项城给南下江宁啊。”

“你爹在原前清衙门也有些人脉……其中一人如今在军政府度支部任职……据他所说，军政府此刻所能掌控的财源，不过只有区区一百三十万库平银。而集结江宁之部队越来越多，光是军队的饷钱都成问题了。”

“爹的意思？”

老爷子又喝了口茶水，等他放下茶杯后继续道：“吾儿之忧虑为父自然了解。我刘家辛苦才获得之如今地位，怎能让人一热脑袋就全部牺牲掉？不过反对之言不适合由裕儿提出。不然军政府内部怕是要登出‘北伐英雄闭战而逃、怯敌如鼠’，更是得罪了大元帅……不过，裕儿不愿意北伐，其他的都督们、统制们就愿意了？我看未必。”

老爷子的意思刘裕明白了。这似乎是一个既不得罪孙文，也不会让第一镇遭到毁灭性的打击的方法。从本质上，北伐其实是一个得不偿失的买卖。当对方实力远胜己方的时候，还要主动出击只能是找死和白白损失实力。

不过北伐只是之一；接下来还有议和这个事情……

“除了北伐之事，更重要的其实还是袁项城的这项议和。大元帅已经表达明确，他是不愿意接受这份议和，宁愿打到北京城。这也很好理解，毕竟万一议和成功了，这大总统位置可就不是他孙文的了。只不过因为黄兴、宋教仁的反对，才改为首先让袁项城逼清帝退位，再来和谈。以大元帅的个性，必然不会轻易放弃大元帅宝座，恐怕明天会逼着儿子表态反对议和。”

刘裕顿了顿，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其实问题的关键与北伐类似；若议和失败，北洋军必然是要打过来的。首当其冲的便是在苏北的儿子。当然，北洋军如今攻克了武汉可以顺江而下，而凭儿子与北洋军之联系，应该也能避免吾方遭到严重损失……只不过这样一来，一开战袁项城必然要求儿子倒向北洋军。虽能避免战乱，却也失信于同盟会了。”

此刻北洋军的部署是山东驻扎第三镇、第六镇正对着刘裕。第一镇、第二镇位于武昌，第四镇、第五镇驻扎直隶，在平定了山西民党后可以随时南下。若是单单防御第三镇，刘裕还有些信心。只是加上第六镇、第五镇的话，那也只有兵败如山倒一个结果了。

若是北洋军顺江而下直攻江宁……如今的辛亥**已经与历史上的相差太远了。保不准这一次孙文就会硬起来……不过历史上军政府的弱点如今依然存在，光是财政一项就是制约**党的最大缺陷。

历史上到了1912年一月份的时候，军政府连最基本的军饷都发不出来，二月的时候连遣散费都没了。其实不用袁世凯打，再过个几个月军政府就得自行瓦解了。

如今的时空从老爷子得来的讯息来看，军政府也只能支持那么三个月的时间。只不过三个月内，却足够能让孙文来解决和谈惹得袁世凯进攻了。

那么，历史上为什么孙文没有强硬起来呢？刘裕并不清楚，但是从他穿越后加入同盟会后所观察到的一切来看，主要原因应该还是孙文当时遭到了同盟会内部的制约。

毕竟如今的同盟会不是几年后那类似黑社会组织的中华**党，孙文也远远没有达到教父、国父的威望。所以哪怕孙文反对议和，只要黄兴和宋教仁等同盟会内部势力支持议和，孙文也无计可施。

只是如今的时空孙文的势力由于自己的原因大涨，在同盟会的实力高于原本历史。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宋教仁他们是否还能牵制他了。虽然刘裕希望如此，这样自己就能避免即将到来的战争，可是理智却逼迫他考虑万一失败后的局势。

这是刘裕之前所没有想过的，在他初始计划中，自己还会顶着**党的身份很久……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想来想去，一旦和谈破灭，为了避免才刚刚发展起来的第一镇被毁灭，也只有倒向袁世凯这一条路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和谈破灭。

“爹，和谈一旦谈崩掉，对儿子将是大大的不利……儿子的最后手段是强烈反对和谈，同时积极联系遁初公（宋教仁）与克强公尽量促使南北和谈可以继续下去。”

老爷子眯着眼睛看了刘裕一会儿，忽然问道：“裕儿，你为何如此在乎大元帅的支持？以我刘家实力，已有了初步独立的实力。若是大元帅不符合我刘家的利益，投靠遁初公或者袁项城又有何不可？”

一下子把刘裕问住了。

或许是受到前世的影响，潜意识里，刘裕一直把孙文和他所领导的国民党看作是最后统一中国的势力；也就下意识地跟着孙文行事。在当时，这对双方确实有利。一方面孙文可以借助自己提高他在同盟会内的威望和地位，另一方面，自己也得以借助他的支持得到了**的巨大名声和不少实际利益。

不过没错，如今的局势说的难听些自己已经羽翼丰满，绝不再是孙文的一介跑腿。双方的身份已经转变为盟友的身份。

孙文后世国父、**先行者的身份影响了自己对他的判断，若不是老爷子这一问自己还不自知啊

就算是与他辩论又有什么所谓？军队、财源、军火都在自己手上，而孙文的军政府也并非他一人的天下，他确实失去了制约自己的能力。

当然，公然背叛**必然遭到世人的鄙视，对于自己的名声和军队的士气和思想也有极大的影响。但是仅仅只是赞同议和，难道就是背叛**了？黄兴也赞同议和、谭人凤也赞同议和、宋教仁也赞成议和……他们都背叛**了？

如果自己强烈反对议和的话，孙文见到连麾下大将都反对，恐怕也会三思而行吧……

这思路一开阔，手段就多了起来。不光是试图说服孙文、联系宋教仁等向孙文施压，自己还可以通过列强来达到目的。孙文不是那么在乎列强吗？袁世凯不是与英国公使关系良好吗？自己不正好顶着外务次长的身份吗？

若是同盟会其他大佬反对、麾下大将反对、列强不支持，再加上军政府极其恶劣的财政情况，孙文除非疯了才打算强行终止议和吧？不过就算他准备这么做，军政府的其他人自然会阻止的。

是啊，自己又何必拘泥于一定要不得罪孙文呢？

自嘲地笑了笑，刘裕放开了紧皱的眉头。在他思考的这段时间内，老爷子只是平静地坐在一旁。再次感受到小儿子而视线，老爷子微微一笑道：“想通了？”

“想通了。儿子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