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听雨阁，沈旦静坐阁中，一边喝酒，一边不时盘算。

三天前，他应沈落雁之邀来到荥阳，表面上是为李密献策，实际上他有自己的打算。

他要借助李密之手，除掉宇文阀。

他已经决意，要搅乱这个世界，以报答上天对他的照顾。

除掉宇文阀只是第一步，下一步，便是帮他谋划洛阳，拖垮李阀。

但他绝对不会让李密取得天下。

当然，也绝对不会是李世民。

这就注定了，他要面对天下所有人的围攻，从今以后，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所有人都在他谋算之中，势必将包括暂未冒头的寇徐二人。

※※※※※

三天前。

“怎么，你的脸色变得如此难看？”沈旦望着脸色不断变化的沈落雁，略带嘲弄般说道。

沈旦对于李密的一番评论，早已令众人对他的眼光、全局之观无不叹服，更兼沈落雁还认为，他居然能推算出李密要除掉翟让这一大秘密，这叫她心里如何不惊，待听到他最后一句反问时，心情已由最初的惊喜变为杀机大动。此人若不能为之己用，必是密公将来争并天下最大的变数。

沈旦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令得沈落雁属下全部反应过来，“哐锵”声中，各自拔出兵器，只须再有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

沈落雁强压心头杀机，脸色倏的调整回来，宛如平常般道：“正如沈兄所言，密公的确有诸多难处，但若得沈兄相助，相信这些问题必将迎刃而解，未知沈兄意下如何？”

她越是平静，杀意越浓。

若这句话，沈旦回答不妥，那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周围已是剑拔穹庐，气氛无比紧张起来。

就连石青璇亦是紧握笛身，作好战斗准备。

沈旦双眼忽然眯了起来，仿如老僧入定般，没了反应。

周围杀气更浓，沈落雁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之上。

沈旦甫的睁开双眼，脸色变得奇冷无比，就在方才眯眼的那一刻，他已经想好了今后的去向。

只听得他冷笑道：“怎么，沈军师是否只要认为在下回答不妥，便要杀人灭口呢？”

这么明显的一问，便如挑破了最后一层纱纸，反倒令周围弥漫的杀气为之一挫，便如有人硬生生在空中划了一剑。

沈落雁不答，只将双眼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仿如要将他看穿似的，但按住剑柄的手却更紧了。

“哈哈哈哈……”沈旦突然大笑起来。

笑声中，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一霎那间，周围的空气变得浑纯无比，而众人的胸口亦如堵了石块一般，变得压抑起来。

“噔噔噔”，二人抵受不住，身子竟然倒退数步。

沈落雁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握剑的手微微颤。

“哈哈哈哈……”沈旦继续大笑。

真气不断自笑声中散出来，不但将前一刻众人出的杀气抵消得干干净净，更使众人变得无比难受。

落雁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笑声，强展身法，一剑破空刺来。

最后一层纸已然捅破，沈旦的笑声有若嘲笑一般，讽刺她不自量力般的拉拢。

声轻锐的响声传来，有若实质的金属碰撞。

沈落雁的一剑，却被沈旦曲指弹开。

一股大力自剑身传来，迫得沈落雁不得不退后数步化解。

这一剑，虽说无功，但亦阻住了沈旦压迫得众人喘不过气的笑声。

但就在她退步的同时，止住笑声的沈旦，身子已经动了。

铮，”轻锐的声音不断响起。

只见沈旦的身影不断在众人之间穿梭，在每人的兵器上都弹出一指。

令人眼花缭乱的步法，高深莫测的内力，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所有被他弹中兵器的人，身形都为之一震，不得不后退数步化解。

有些功力稍低的，便连兵器都震得险些脱手。

一圈之后，沈旦身形歇住，仍是停在当中，仿如未动，从容淡定般望着众人。

沈落雁压下心头震动，俏脸凝结成霜，冷声道：“沈兄莫以为能离开此间，我在四方都布有人马，任你武功高强，亦是插翅难飞。”

“哈哈……”沈旦一笑，轻描淡写道：“是吗？有多少人呢？”转而语气一变，双眼出有质的寒光，藐视天生般道：“我若要走，天下间，谁又能留得住我呢？”

只要他没有束缚，只要他心中没有绊驾，天下间谁能留得住他。

吃一堑，长一智，有了巧巧的例子，从今以后，他绝不会再让自己身边有个绊驾。

这一瞬间表现出来的神色气质，不单沈落雁看得一呆，就连石青璇亦是为之一动。

是的，他变了。

沈落雁犹豫不决起来，她的确没有把握留得住沈旦，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位武功卓越的石青璇。

对于石青璇，她是有所耳闻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就是因为有了石青璇这个变数，这才令她未能及时找到受伤后的沈旦，以至错失良机。

如今对上功夫尽复的他，实在令她无甚把握。

言语无法将其打动，武功又胜不了，那么剩下的唯有色诱了。

想想就觉得泄气，自己也算是美艳一方的人物了，在他眼里除了先前淡淡几丝打量外，接下来，竟无一丝波动。

他难道真的不认为自己长得美丽吗？亦或是……？

投了一眼石青璇，感慨于对方的外表之时，也暗暗猜测，是否因为有了石青璇而使他对自己无动于衷呢？

当女人对一个男人想到这一个份上时，那就证明，她拿他其实已经毫无办法了。

沈旦不是不看重女色，而是见过的美女实在太多了。

昔日的赵敏、周芷若、小昭，哪个不是美女？

小职员那一世更加不用说，美女满天飞，一抓一大把，鼻血早就流干了，这为他的定力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作者按：这一句话纯属搞笑。）

就在沈落雁胡思乱想之际，沈旦却说了一句令她欣喜若狂的话语来。

“我虽然不会投奔李密，但却可以为他献上三策，以解他目前困局。”

沈旦淡淡一笑，望着沈落雁道。

沈落雁愕然应道：快快说来。”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已是失语，脸色顿显赫然之色，哪有就在这里可以说出来的。

这个该死的男人，总是令自己心情受他影响，沈落雁如是想，但一双眼睛却是充满了惊喜。

这就好比峰回路转，枊暗花明。叫她如何不惊，如何不喜。

※※※※※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旦与石青璇迎风而立，在他们身后，是远远观望的沈落雁一行人。

“不知道，”沈旦耸耸肩，语气中透出万般无奈。

“你真的令人看不透。”

石青璇轻启红唇，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满。

“是吗？不过，也许吧。”

沈旦突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也许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

“我要走了，希望下次见到你时，能让我觉得你有所改变。”

她生性平淡，难得遇到一个让她称奇的人，自是希望他能与自己一样，是个心性淡然，然于世外般的人物。但沈旦要为李密献策，自是必将卷入尘世间诸多事务，她心里其实是非常不想看到的。

沈旦垂然不答，怔怔望着石青璇的身影，一点一滴消失在视线之中，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