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重回玉关寺
作者:佛予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030

师父的下落?!冷连知道师父的下落?!

我忍不住快步走到床畔,还未张口问询,冷连就又换作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想知道?”

我不假思索地点头,满怀期冀地看着他,他却冷哼一声:“可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我的心骤然下沉,背过身去咬牙道:“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下落,分明就是想耍我!”

“我当然知道,但我得先知道你想找他干什么,然后才能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被他这么一问,我便怔住了——我想找他干什么?去找到他解除彼此的误会然后再续前缘远走高飞?

当然不可能……是我放弃了对他的信任,抛弃了我和他的爱情,还弄丢了我们的孩子……就算当初只是一个误会,但如此经不起考验的我,还有什么资格去企求他的原谅?还有什么资格,再次与他双宿**?

其实我现在,就连亲自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于是我又回转身去,艰难地对冷连说:“我想找到他,只为完成别人的嘱托,亲自给他转达一些话和一样东西,仅此而已。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纠葛,甚至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真容……”

冷连闻言却不为所动,似乎只当我是在做戏,只是微眯着桃花眼,连个冷笑都懒得再给我:“是吗?那你过来求求我。”

我无暇多想,直接在他床畔蹲下,极力放低姿态,握住他的手祈求道:“求求你,再帮我最后一次……”

冷连地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转瞬又生出些许愠色。抿着唇似乎不愿回应我。

我咬咬牙。将心一横。“你是不是要我给你跪下才行?”

说罢我便要松开他地手。却被他反手攥紧。由于用力太猛。攥得我地手生疼。而他自己地手也冒了青筋。在微微抖。

他面色青。低声怒吼道:“你犯不着为他这样!!”随即颦眉闭眼。捂住胸口。就像上次真气逆转时那样。看上去极为痛苦。

我忙站起身去:“你不要动气。你不要动气!是不是内伤又复了?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帮你减轻痛苦?”

他借着我地手。咬牙挣扎着半坐起身:“你……你就这样。待在我身边……什么……都不要再多说……”

我只得听话地在床边坐下,任由他将头靠在我肩上,闭眼运功调息,直至看到他的脸色渐渐好转,喘息也渐渐均匀。一颗悬着的心才随之一点一点松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重新睁开眼,在烛火的映照下恍若桃花初绽。却依旧维持着原来地姿势,安静地看着我用手巾为他擦完汗,然后轻轻抓住我的手,暗哑低语:“老将军说,只要我再为他办妥最后一件事,他就放过我,从此再无瓜葛。倘若你刚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不会跟静好再有任何交集,那你……可愿跟我走?”

我咬唇沉吟。迟疑不决。其实我也不知道今后该何去何从,但是我又怎能因为失去了师父就用冷连来填补?这样对他也是一种不公……

冷连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便又勉强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急于逼你做什么,我只要你能像刚才那样,就算什么话也不多说,能好好地陪在我身边,不会再不辞而别让我为你担心,我就已经……心满意足。”

可我依旧迟疑。“就算……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可是墨松冉他……”

他眼中的火光微微转暗,“虽然松冉不肯再原谅我,但我为护送他回兴都已竭尽全力,我们之间再无相欠,我会带你远离是非,一起去隐居,所以松冉那边,你也不必再顾忌。”

我看着他眼中那忽明忽暗地火光。恍若暗夜之花将开将谢。想起他为我所做的一切,而我不仅从未对他好过。还差点连累他为我丢掉性命……我欠他许多,就算不能以身相许,至少也能陪在他身边,为他做点什么,不使他寂寞。

于是我轻轻颔道:“好,我答应你,待我们各自做完该做的事,我就跟你一起去隐居。”

他的脸上漾起满足的笑意,将我的手拿到唇边摩挲,然后缓缓道:“那我就暂且相信你,不过想来你也不可能再与静好重修旧好了,因为静好他,又回到了玉关寺……”

师父他又回到了玉关寺……?

比起纷扰的俗世,他的确更适合那块清净地,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结局,我理应为此感到安心,可是为何……为何我此时地心里,还是酸涩得想要落泪?

当初是我将他诱入凡尘,是我下定决心要让他得到世俗的幸福,他为此也曾不顾一切地为我守候,与我相随,可是我却……他定是已经心灰意冷,才会选择再次度入空门。而这一回,是因为亲身经历过了,才真正看破了红尘?

原来,项府侍女们所说的绝密传言竟是真地——我擅自离开客栈以后,师父竟去官府投案,愿独自承担劫狱之罪。冷连得知消息以后派人去官府查探,却没能查到任何有关师父的消息,就好象他从未去过官府一般。

尽管如此,那也难不倒冷腹黑,只因他有一种“追香虫”,在此虫尚为幼虫之时就用专门的香料喂养,让它们牢牢记住这种香气,待成虫能飞以后放出去,就能循着香气找到带有这种香气的人,沿途还会留下只有他才能辨别的痕迹。

而这一回,虽然我身上的曼陀罗香难以配制,喂养不了“追香虫”,但我随身带着师父的佛珠,只要他放出喂养过师父身上檀香的虫子,那就既能找到师父,也能找到我。

难怪我与师父私奔那次,他能那么快就寻到我们的踪迹,也难怪昨日我在酒楼时曾感觉到周围有小飞虫萦绕不去。只因书生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醉言醉语,令我昏昏欲睡,还以为是睡虫和酒虫齐飞,于是就更加恍惚昏沉……

当晚冷连说了太多地话,后来终于还是捱不住,沉沉睡去。而我不好跟他挤一床。心也早已飞去了玉关寺,又怎么可能安睡?

于是将灯烛熄灭,独自坐在黑暗里,抚着师父的佛珠,嗅着上面的香气,回忆起以往地种种,任泪水汹涌……

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为他哭泣。我下定决心,今夜一过。就将记忆封存,咬牙斩断一切,才能在与他再次相见时稳住心神。绝不拖泥带水。既然他已决心重归佛门,那就放过他罢,也放过我自己……

后来哭着哭着,不知何时也伏在桌上睡了过去,一觉到天亮,一睁眼却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冷连却不见了踪影。

原来他正倚坐在扶手椅上,见我醒了,便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只是毫不客气地使唤我过去给他捏肩捶背。

一会书生端来漱洗用的茶与水,见我正在咬牙切齿地为他“捶肩捏背”,还当我们又在打情骂俏,便很狗腿地问他昨晚睡得可好,冷大公子就懒懒答道:“从床上到床下折腾了一夜,怎么可能睡得好?”

于是书生的脸又变得一阵红一阵白,心中大概正浮想联翩,而且无论如何也难以理解。看上去比我高壮又贵气十足的冷连怎会甘愿屈居于我的身下……

貌似冷连对我地“攻受”论调尚不知情,也不知道自己早已被书生看成了外强中干的“小受”……如此甚好,我不由得暗爽,当着书生的面给他捏得更加卖力,还无限体贴地柔声道:“昨夜一直让你在下面,真是难为你了……”

再回玉关山,沿途的一切,都难免勾起美好而又酸涩的回忆。每靠近一步,心里的隐痛就加重了几分。

但我早已下定决心要让自己忘却。所以只能咬牙坚持。再痛也要忽略。

如果在去玉关寺的路上都已经忍受不了,那等亲眼见了师父。岂不是就得前功尽弃?

冷连虽然内伤还未痊愈,却执意与我同行,还让我教会了书生骑马,以便他也能一起跟来,必要的时候可以充当劳动力。

终于行至玉关寺门前,冷连撇开书生,停下来为我蘸去眼中一直强忍未落的泪水,又仔细整理了一下我易容地面皮,接着将我地手攥紧,再次低声提醒:“可不要忘了咱们的约定。”

我极力给他一个微笑,声音却难免有些哽咽,“怎么会忘记?淑女一言……驷马难追……”

冷连便将眉一颦,“你一说这句话,就准没好事!若是忍受不住,那就不要进去,有什么物与事,我替你转达便是。”

我忙说:“不行,我曾过誓,只能告诉他本人!”

想来冷连应该早已知晓师父与项逸南之间地关系,只是可能误以为他们都是老将军的亲生子,就算知道了他们不是老将军的亲生子,对于自己本身就是一个谜的冷连来说,恐怕也算不得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但我还是不能说,我可不想在黄泉路上被淹死,因为我还想再见见我那两个孩子……

冷连只得摇摇头,便攥着我的手一起迈进了寺门。

一进寺门,就看见漫天的槐树叶在悠然飘零,掠过我熟悉的佛殿与庙宇,在青石板上洒下满地细碎的金叶,几个灰衣小沙弥在槐树下郁闷地扫地……我心头一酸,慌忙背过脸去。

很快便有知客僧前来相迎,那一袭纯白的僧衣更令我不忍直视……他正欲将我们引至客堂,冷连却直接对他说:“我们受人之托,特来贵寺,想见一见贵寺地静好大师,劳你为我们通报一声。”

那知客僧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双手合十,一脸的歉意,“几位施主来得真不巧,静好他正在受戒律惩治,恐怕无暇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