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重获新生
作者:佛予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618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如同踩在云端,飘忽而又空泛。

丧失知觉,也没了悲喜,眼前只有浓雾弥漫,让我怎么看,也看不开。

偶尔,也能在恍然间听见耳畔有断断续续的呼唤——

小蝶……小蝶……

小蝶是谁?你们……谁去帮我把那个为我取名字的人找来?让他来告诉我,今后该怎么办?

可惜我的声音他们根本听不见,那呼唤也就渐渐消散。可是有一天,总在我耳畔呼唤的那个声音一直不肯停下来——

小蝶,你可还记得?

正月里我们初次相见,那日我班师回朝,乔装成垫后的骑兵,而你则假扮为九王府的侍女,明明是那么纤细的身躯,却徒手跟几个壮汉打斗,虽然寡不敌众,但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劲,愤怒的模样也很是有趣,让我忍不住一看再看,几乎忘记自己还在袖手旁观……

第二次相见,我亲自去九王府,原是想将那个叫做小蝶的侍女要过来,谁知你竟不是什么侍女,而是九王爷藏起来不肯让人见的宝贝,而你,甚至还装作根本与我不相识,在九王爷跟前显得柔顺而又平淡。那时我想,你当真不该被困于那样的男人身边……

第三次相见,你跟我装楚楚可怜,骗我助你“逃出生天”。

第四次相见……你吻了我的脸,却骑着我的马一去不复返……

第五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向我请罪。还向我表明你地野心与决绝。只怪我当初一时心软。以为你就是那个能与我并驾齐驱。笑谈天下地女子。于是就将你留在了身边……倘若我当初能狠下心将你处斩。或是赶你离开。想来你也就不必……不必再承受这诸多磨难……

可惜事到如今。我已经舍不得将你放开。其实我也希望能一直就这样下去。虽然你断了手筋也不能言语。但我可以一直这样照顾你。还可以毫无顾忌地将心里话讲给你听……但我毕竟不能时时刻刻都守在你身边保护你。你还是需要健全地身体。才能在关键时刻有机会保护自己……

所以。明日我就带你去项府地聚医苑。我不许你再这样。我要你快一点好起来。回到以前那个一颦一笑都生机勃勃地小蝶。我要你好好活下去。活下去再为我添许多孩子。活下去等着看你地夫与你地儿。到底谁才是天下第一地男子!

后来我果然被送进了项府。不知又浑浑噩噩地病卧了多少日。我地神智终于渐渐恢复清明。只是不愿意睁开眼去面对这个孤寂地世界……

我每日都听见有人在我房中窃窃私语。倘若仔细听。就能辨出要么是来为我诊病地大夫。要么就是在我身边伺候地项府侍女。

大夫们无非是在商讨我地病情。侍女们则是闲得无聊就议论流言蜚语。

将军府地侍女,如新月满月她们,其实也很爱私下里说八卦,但她们的八卦向来止于将军府里的家事,比起项府这些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都说的侍女,那段位就明显要低了一些。

她们说,小蝶姑娘这次意外小产。又大婚延期,大概是将军对她的千娇万宠终究还是抵不过她自己的福浅命薄,抑或是将军当真是煞气太重,应了命里无子的传言。再思及她们常年多病的夫人,想来莫不是那些战场上的怨魂不敢缠阳气十足地男子,就只能缠到他们身边的女人身上去?

至于那个害小蝶姑娘小产的疯女人,据说死状极其凄惨,就连去收尸地人都被吓得几天几夜吃不下饭。唉,又多了一个厉鬼的怨气。难怪姑娘一直被她困着昏迷不醒……

她们又说,将军原本想一直守在聚医苑直至姑娘病愈为止,可惜老将军不允许,说什么堂堂一介护国大将军怎能终日厮守着一个女子,再说如今边关战事告急,就勒令将军赶紧回将军府去处理军务与政事,就连从将军府带来的那俩侍女也得一并带回去,一个也不准留下。

她们还说,如今溪南国是外忧内患。时局动荡。皇上病卧不起只等驾崩,太子之位又迟迟定不下来。传言九位皇子中只剩下最小的九王爷还活着,皇族与达官都在派人极力寻找,不知何时才能寻到,要实在寻不到,那就只能另立一位皇叔作太子,可惜皇叔众多,想必又少不了一番暗战与角逐……

而窥视已久的邻国与蛮族,都想趁着溪南国朝中无主之时侵犯边境,然后坐收渔人之利,分而食之。如今溪南国上下就只能指望左右丞相与护国大将军能靖内乱,除外患,只可惜如今大将军连家事都难以平定,更遑论什么国家大事了,老将军为此对他大雷霆也情有可原……

她们的话题绕啊绕,从家事绕到国事,又从国事绕回家事,再从家事绕开去,终于有一日,绕到了个把月之前的那次天牢劫狱——

根据极其隐秘的传言,天牢劫狱几日之后,有个人去一座边远小城的官府投案,说他就是假扮将军劫天牢地那个人,愿一人承担劫狱之罪。据说那个人,竟生着与将军一模一样的脸……

听到这里,我猛然睁开眼,吓得那些侍女脸色突变,随即又掩口惊道:“啊,小蝶姑娘醒了!”

我在聚医苑里捱着修养了几日,渐渐恢复了些许元气,终于有一日午后,侍女说老将军特地挑了一位大夫过来,说要开始为我治嗓子与手筋。

这位大夫看上去正值而立之年,穿着灰色宽袖大袍,看不出身形。相貌稀松平常,但他近乎眯缝的眼睛里,好像有一种我很熟悉的东西……

更奇怪的是,他并非只身前来,而是有众多侍卫随行,怎么看怎么像是被严密监管的囚犯。

他进屋以后默然不语,朝我俯头行礼之后,为我把脉,又细细查看我的手筋与咽喉附近,最后用陌生的声音对我说:

“夫人的嗓子不是被毒哑地,手筋也并非被利器挑断,只是被人巧妙地封住了多处筋脉,一般人对人体筋脉与肌理不甚精通,因此很难察觉。但是,由于这些筋脉非常隐蔽,须将夫人衣衫褪去才好找准位置通筋,此事传出去恐怕有辱夫人名节,不知夫人可否愿意?”

什么?要脱衣?!

我不好望向那大夫的眼睛,只得垂眼在心里纠结——

我倒是无所谓什么“名节”,但他毕竟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不过他是个大夫,又不是没见过女体,记得我以前体检之时也经常会倒霉遇到男医生,得任他在身上摸来摸去……再说这是在项府,外面还有那么多侍卫与侍女,谅他也不敢把我怎么地!

于是我赶紧点头,示意他赶紧为我医治,只要能让我恢复语言与行动能力,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那大夫似乎有些不敢确定,便又垂眼探询:“请夫人三思。”

我只得颦眉瞪了他一眼——别跟我磨磨叽叽,我可没有时间再捱下去!

于是他侍女扶我盘腿坐到一张凉榻上去,为我褪去上身的罗衣,又将高腰儒裙移到腰下,用腰带重新束紧。

在侍女做这些之时,那大夫已点好一只香炉,燃香令屋内充盈着一股令人心静的香气。他将香炉置于榻边,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只对侍女们说道:“封筋容易通筋难,待会不得有一丝干扰的杂音,不然都有可能因分神而出问题,所以请各位暂且回避。”

侍女们便安静地退了出去。我闭上眼睛,想像师父以前参禅打坐的样子。

那大夫坐到我身后,低声叮嘱了一句:“待会可能会感到身子有些不适,请夫人尽量忍耐,不要动得太厉害,不然在下可能会找错经脉。”

我轻轻点头,他便在后面悄然无声,似在运气。终于,他用温热的手指在我背上缓缓划了一个弧形,最后找准位置按了下去,体内顿时渗进一股灼热的气息,似在顺着脉络往深处滑去,被按之处酸痛而又酥痒无比,我禁不住动了一下,随即又咬着唇将身体绷紧……

当初青筝是在我昏睡之时为我封筋,不知是否也这么麻烦?

一下,两下,三下……怎么还没完?!背部弄完了就是双臂,双臂弄完了还有胸前……最后浑身都被酸痛与酥痒挤满,感觉仿佛即将爆裂开来!

不知不觉之间,久无知觉地十指已经紧握成拳……

最后一下是按在咽喉附近,简直就像是这场折磨地重头戏,剧痛化作一声久违的低吟……我出了声音?!

搞定?!

一出现这个念头,我紧绷地身体就瞬间瘫软,这才现自己已经浑身是汗……体内的不适渐渐消散,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刚遭到狂风席卷,如今风停了,就已被吹刮得干干净净,只觉得清新而又畅快!

我看着自己已然恢复知觉的手指,有些喜不自禁,正想用久违的嗓音对大夫表示感谢,突然听到一声闷响,才现那大夫已伏倒在凉榻上,手捂着口鼻正大口大口地喘息,脸下的席面渗出一滩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