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见倾心
作者:贾诩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663

白河愁闻言,想也不想的道:“这年头世景不好,恶人极多,弄得讨债的倒像是欠债的,今天我在酒楼上还差点让个恶女人给五马分尸,大卸八块,不知百合要向谁去讨还失物?如果有我在你身旁,怎么也不会让人伤了你。”

百合听他说得夸张,忍不住又是一笑,自下山以来,所遇之人无不是宝相庄严,生性严谨之辈,似白河愁这种人却是遇。

百合却不知,在她面前,白河愁的性子已经是收揽了少许,而且对夜家有怨在先,没趁机把夜明珠的行为添油加醋,已经是她家山有福,祖先保佑。

白河愁却看得又是一呆,此时百合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只觉这一笑与刚才又有不同,但到底哪点不同却又说不出来,她的笑容之美就像一朵鲜花在眼前徐徐盛开,令白河愁如饮美酒,生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

心头如被大锤所撞,白河愁情不自禁的向百合靠拢走来,走至她身前尺许处,才现她的身材比普通女子略高少许,头顶几乎与自己的眉梢齐平,不由趁机饱览她如天女般的仙颜。

百合被他大胆的目光看得俏脸微红,扭头转身,错开白河愁的目光,背对着他轻声道:“好啊,我就让你陪我一起去夜家。”

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从面前消失时,白河愁的头脑才稍微清醒一点,听到百合要去的地方,顿时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你说的是幽冥宗夜家吗?”

百合从他身前三尺处转过身来,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微笑道:“正是幽冥宗,怎么,你害怕吗?”

说害怕也害怕,任白河愁再怎么胆大妄为,也自知现在还绝敌不过夜魅邪和夜魅冥,更不用夜家还有什么自己一无所知的妖魔军团;但说不怕也不怕,夜家虽是人人惊惧,少有人敢惹的强大宗门,但就只因阿土伯的死,白河愁从未放弃过向他们报复的念头,只不过是暂时把它隐藏的更深了。

但要说到这样与百合两人明目张胆的主动找上夜家,夜魅冥虽未必知道自己与阿土伯的关系,但自己曾破坏过他们伏击月满楼的计划,最不凑巧的就是才惹上夜明珠那泼妇,万一去夜家时遇到她,就是再多两个脑袋也没把握能生离夜家。

心中虽是这样想,白河愁却将腰挺得笔直,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语气斩钉截铁的道:“或许别人会怕了幽冥宗,我白河愁却从未怕过人哩,好,我就陪你走趟夜家,就算有千难万险,白河愁也一定会替妳讨回你的东西。”

百合轻盈的身躯微颤,白河愁无法看得见的那双眼眸中蒙上一层水雾般迷茫之色,刹那间芳心失措。

听到白河愁话的那一瞬间,师傅十多年来的教养,师门心法中的什么视世情无物,来去如微波突然似一下全都忘记了似的,这种与那个人一模一样语气的话自己竟然会从第二个男子口中听到!

话虽出口,白河愁却无半点悔意,只因他敢肯定,虽然他和苏百合并没有交手,甚至对方和自己根本没有过招之意,但在爱情这无形的战场上,从见到这苏百合的一刻起,自己就已经彻底的被她打败了,且绝对无法凭自己之力挣脱出来。

这似乎就叫做一见钟情吧?白河愁忆起在天香学院时学到的这一句成语,心中不由暗念。

和她比起来,夜家又算得了什么呢?

百合微敛心神,眼前的这男子与那个人还是不一样的,仍带有一丝稚气,而且气质其实也是完全不同。他说话时永远都是那么温文尔雅,但语气却又充满自信,具有让人信服的强大力量;而白河愁却给自己另一种感受,他的说话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犹如天马行空,随意而又夸张,有些荒诞不真实,却又让人不禁莞尔。

“好吧,那跟我来吧。”

要不要去和师傅及月净沙说一声?但百合的声音似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力,白河愁完全没有办法抵挡得住,一跺脚追着百合的脚步而去。

白河愁听到琴声的一刻,苏府内室中以月满楼的耳力自然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就是月净沙也听得美眸睁大,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的琴声!

月满楼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眼望湖心小亭的方向动容道:“这是何人在弹琴?苏兄,想不到自你夫人去世后你府内竟然还有如此精通音律之人?”

苏轼亦呷了一口茶,放下杯后闭上双目,另一手放在膝上,手指随琴音的节奏起伏不止,却没答话。

琴音终止,苏轼睁开双目,见到月满楼正从门槛处走回,月净沙也将头转正,含笑道:“百合的娘抚琴是一绝,比起肖仙子的箫绝不逊色,当年我连她人都尚未见过,只是听了她的琴声就不由自主的喜欢上她,没想到百合对于音律更有天份,被西昆仑收为传人后,音律也精进如斯,她的娘如果能听到百合今天的琴声,亦当含笑九泉了。”

“岂止!”月满楼坐回原位道:“依我看,百合的琴声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惜还未听到她吹的箫,不知那又会是怎样一种让人心驰神往的感觉。”

苏轼抚须大笑道:“不瞒你说,连我都还没有听到过她吹的箫声。对了,这白河愁是你从小收入门下的吗?”

月满楼看了一眼月净沙道:“他是被人收养,与小女青梅竹马,当年净沙的娘难产,收养他的人出手相救,虽不能同时保住两人,却依青霜之意保住了孩子,我是极感他的恩德,这近二十年间一直有心还对方的大恩,却不料屠自然宁愿住在效外也不给我机会。”

“屠自然?你说收养白河愁的是大地仙医屠自然?”苏轼双手撑椅,差点站了起来。

月满楼不解的看着苏轼,点头道:“正是大地仙医,不过我也是在他临死时才知道的,他竟连我也瞒了近二十年之久,他开始又不愿白河愁涉足江湖,有意让他从文,竟把他送到书院读书。却不料白河愁对武道极有兴趣,小女又儿女心性,竟私下传他本门基本心法,待他和我现时,已经迟了,而且我也现白河愁对武学极有天份,生平罕见,所以默许小女传授,算是还屠自然昔日之恩。”

苏轼微吸一口气道:“屠自然是怎么死的?”

月满楼微愕,声音转冷道:“不瞒你说,他是死在夜家夜魅冥手中的。”

“阿土伯是为了救我,逞强和夜魅冥动手,虽打跑了他,但阿土伯他,他旧伤复。”想起当日之事,月净沙眼眶微红,禁不住伤心。

月满楼试探着问了一句:“苏兄莫非与屠自然有旧?不过曾听说屠自然虽然医术了得,但生性孤僻,就算救人也是最讨厌对方婆婆妈妈,所以朋友极少。”

苏轼眨眨眼道:“我也是随口问问,只因屠自然当年曾为我的一位朋友治过伤,我的朋友至今仍念着他的好处,有心报恩却苦于再也找不到他的行踪,现在他死了就更没办法了。嗯,白河愁是从小被他收养的吗?”

月满楼点点头,回忆道:“我记得青霜难产的那晚,我几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空有一身太初紫气却毫无半点办法,将附近三百里之内最有接生经验的产婆都连夜请了来,却个个束手无策,什么千年人参,雪山冰莲,只要救得了她们母子,我都在所不惜,但那些产婆却告诉我,产妇血崩,这些别人眼中的救命至宝对她们而言毫无用处,有些反而有害,除非她能活下来,倒是可以用作产后调养之用。”

月满楼感觉肩头一沉,却是月净沙将双手放到了他的肩上,眼眶红红的,如果不是苏轼在旁,恐怕已经哭出声来。

以手轻拍月净沙的小手,月满楼继续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本来天气晴朗,到了晚上,从青霜开始难产之时忽然惊雷恶电,大雨倾盆,仿佛天都在落泪。当我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时,屠自然怀抱一个婴儿出现在星月门前,恰好我师弟从两百里外将一个接生三十年之久的产婆带回来,差点撞上了他,却被他知道净沙的娘难产,于是就不和我师弟吵了,说是他通医术,想试试能不能救人。”

月满楼脸上出现苦笑:“结果仍是不能同时救得下两人,老天注定要我只能拥有其中的一个。白河愁就是他当时抱着的婴儿,比沙儿只早出世三天而已,他的母亲听说也同样是死于难产的。”

苏轼嘴唇微动,缓缓点头,表示明白:“哦,原来如此,唉,老天原是如此残忍的,我想尽办法仍是不能化去百合她娘身上的九阴绝脉,她虽能奏出天悲地泣的琴声,我空自负平生智谋,却仍是只能坐看她逝世,却无回天之力。”

月满楼伤感的道:“我实是有负本门祖师所望,自青霜逝世之后,我本已停滞不前的武道又有突破,却意志消沉,毫无半点光耀本门之心,心甘情愿的躲在孤星城,连慕容师弟都劝不了我。”

苏轼伸出手来握住月满楼的手,沉声道:“逝者已逝,我们只能在心中永远的记住她们,但还有其他的事等着我们去做,哪怕是只为净沙贤侄女,你也不能永远都呆在孤星城,就是这圣京城,仍是有很多事需要你的。”

月满楼淡笑,笑中却仍带着三分伤感,道:“满楼已经没有壮志雄心,但如你所说,仍有些事是我必须去做的,比如要替屠自然向夜家讨个公道。”

苏轼神色微变道:“月兄三思,我不是说不该向夜家讨个公道,只是现在与北方局势趋紧,在此关头,当团结一心,不宜内乱。”

月净沙听得心中不服,呶起小嘴,如果不是念着对方是自己的叔伯辈,已经出口相争。

月满楼看了看门外,叹道:“苏兄的话,满楼一定会记在心上,只是有些事如不去做,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时间不早了,我和沙儿就告辞了,他日有瑕再来造访。”

苏轼还想说什么,月满楼已经起身向门外走去,月净沙施礼,紧紧相随,只得收回已至嘴边的话,也叹道:“月兄还请以大局为重,你还请在京多驻几日,我一有瑕亦必来看你。”

将月家父女送走之后,苏轼跺步走回椅旁,缓缓坐下,皱眉道:“莫非他真是…”

幽冥宗无愧是圣京城中第一大派,更是南方数一数二的宗派,光是这光鲜的宅院已经让人肃然起敬,面积比孤星城的星月门至少大了三倍不止,而且墙高宅深,气势恢宏,高悬的门匾以五寸厚的南海千年榴木所制,坚实而不易被虫蛀。

或许是因为幽冥宗之名,整条大街上行人稀少,偶尔有人明明经过这条街会近一些也宁可绕道,至于商家店铺更是没有一个敢开在幽冥宗的旁边,就是举家住在附近的也极为稀少,也就只有一家卖棺材的,和一家祭奠一条龙的一左一右把幽冥宗夹在中间。

寂静的大街上传来脚步声,一男一女前后走来。

走至幽冥宗大门前,白河愁抬头看了看门匾,停住就要跨上门阶的左脚,忽然开始大笑。

笑声惊动了看门的幽冥宗弟子,两名弟子手执钢刀从门房来到台阶之顶,向下望去,恶狠狠的道:“什么人,敢在幽冥宗门前喧哗?”

白河愁一面指着头上的门匾,一面忍笑道:“不要怪我,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两个弟子被弄得一阵糊涂,对望一眼,看看头顶上的门匾,仍是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其中一个老练一点的问道:“小子,你到底笑什么,还不快说个明白?不然不要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白河愁指着门匾眯起眼,刚想回答,一声娇叱响起:“跟这个大坏蛋有什么好说的,吃我一鞭!”

声到鞭到,一条毒龙似的鞭子划出一道黑弧抽至,整条鞭除了手柄处之外无不布满细小的尖刺,如果抽在人身之上,让人不敢想像是怎样一副光景。

来人的偷袭虽是有些出人意料,但白河愁本身度就在偷袭者之上,而且偷袭他的人总算有点良心,是声鞭同出,并非鞭前声后,白河愁斗气加后的斗转星移以寸许之差避过。

鞭子抽在地上,青石砌成的大路顿时糟了秧,正中那块如被刀割分为两块,而且只要用手微微一触立化石粉,周围至少有七八块砖石被震碎,有的剩三分之一,有的只剩不到一寸大小的一角,其余都与那块青砖一样变成石粉。

白河愁又惊又怒,跳开两步,差点忘了百合就在旁边,指着偷袭者破口大骂道:“夜家小泼妇,我可是帮人来讨债的,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之事,你竟敢偷袭我!就算是谋杀亲…难怪你门前左边是棺材店,右边是祭奠一条龙。”

总算记起百合就在旁边,白河愁将“就算是谋杀亲夫也没妳这么狠吧”这句给硬咽了下去。

毒龙鞭挽了个鞭花,回到主人手上,夜明珠昂挺胸道:“对待你这种无耻之徒,当然得用最狠的手段,实话告诉你,我这毒龙鞭共有三百六十五个小刺,抽在人身上会连皮带肉的扯起,现在我最想做的事就是用这毒龙鞭狠狠的抽你一百鞭,不,两百鞭,三百鞭都不嫌多!”

白河愁来时千算万算,自己到底已经投入星月门,只要夜魅冥不知道自己与阿土伯的关系,苏百合又是苏轼之女,虽然不知道她是来讨还什么东西,但只要自己两人如此明着登门前来,幽冥宗再大胆也未必敢明着对付两人,故并不十分担心。

要担心就是担心会撞上夜明珠,一来自己也有些理亏,而且在酒楼一会就已经知道这刁蛮女从小被人宠惯了,再加上身在幽冥宗,耳濡目染,像那毒龙鞭,好端端的一条鞭却费尽心机的在上面安装三百六十五个小刺,抽在人身上会连皮带肉的扯起,随口说来倒是轻松,大遂她虐人之意,但抽在人身上可是会痛不欲生的。

白河愁故作惊讶的道:“莫非你是忘不了我在酒楼上对你说的话,对我一见倾心?”

夜明珠立即粉脸通红,下意识的缩胸道:“谁跟你在酒楼上说过话!你今天敢在我幽冥宗门耻笑,要是解释不清笑的原因,看我不把你打成猪头!”

“明珠小姐不用生气,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中间有什么误会,我这位朋友行事也有些古怪,但绝对不是坏人,更不会有意耻笑你们幽冥宗。”百合向夜明珠道。

百合的声音如珍珠互撞般好听,人更是美如天女,连夜明珠也不由自主生出好感,怒气稍减,本已举起的毒龙鞭又放了下来,“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该不会是这小子告诉你的吧?”

百合微微一笑道:“我是苏轼之女苏百合,前来拜访贵宗,还请明珠回禀魅邪宗主,就说西昆仑传人前来收回当年被魅灵师叔取走的旧物。”

“啊,原来,原来你就是西昆仑的传人。”夜明珠惊讶道,手中毒龙鞭也移到了身后。

“这样吧,苏姐姐,请你随我一起进去。”

两个守门弟子开路,百合跟着夜明珠向幽冥宗大宅走去。

白河愁干咳一声,心忖这西昆仑的面子真大,连夜泼妇都要买帐。

听到咳声,夜明珠本已走上台阶,忽然转过身来,秀目圆睁,望着白河愁道:“臭小子,你不可以进去!”

白河愁不服气的道:“为什么我不可以进去?”

夜明珠不客气的遥指白河愁的鼻子道:“你这家伙,鬼鬼祟祟,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虽然因为苏姐姐的原因,今天我不再跟你计较酒楼以及刚才你大笑之事,但是如果你不能给我合理的解释,我们幽冥宗不找你麻烦,你已经可以去求神拜佛。”

白河愁微微抬头,从下望向夜明珠,有意无意间在她脸上和颈胸处流转不止,踱步走上台阶,直至与夜明珠齐平,然后又露出在酒楼时那种微带邪异魅力的笑容,看得夜明珠不禁后退一步,粉脸泛红,胸如鹿撞,心跳加。

左手高举,直指门匾,眼睛却直视夜明珠,白河愁笑容可掬的道:“你看看上面,就知道我为什么笑了。”

夜明珠后退一步后,想想不对,自己为何要怕了眼前这大坏蛋?这可是在幽冥宗啊,只要这小子稍有说得不对之处,自己立即就可以借此来对付他,到时非让二叔出手生擒了这小子,先抽他个一百毒龙鞭,然后再想点花样让他知道厉害,从此再不敢欺负自己。

听白河愁这样一说,夜明珠趁势又走前一步,回到原位挺胸昂望向大匾道:“有什么不对?”

白河愁张大嘴作大笑状,却故意不声,气得夜明珠咬牙切齿时,始慢条斯理的道:“贵宗是叫幽冥宗吧?”

夜明珠气得七窃生烟的道:“当然是叫幽冥宗,这天下皆知。”

“那为何门匾上写的却是幽明宗呢?”白河愁一面摇头一面举步前行,再不理夜明珠。

苏百合看了一眼门匾,匾上三个大字果然是“幽明宗”,而不是夜明珠口中的“幽冥宗”。

两人在弟子的引导下向门内走去,只剩夜明珠呆呆的看着门匾上的大字,这门匾挂了有二十年了吧,听说是自己出生那天,爹喝了很多酒,难得的大醉一场,酒后写下了这三个字,让人给制成大匾挂在门上的,现在却成了被那小子再次取笑自己的把柄。

不过,为什么这二十年来,竟然没有人现呢?自己是一向不注意这些的,但每天看门的弟子为何也没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