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清早，通过了昨天初步挑选的候选人们就被埃德蒙一个个拎起来，睡眼惺忪的站在空地上。初冬的晨风带着霜气从他们的身边穿过，掀开身上破旧的亚麻夹衣，从任何可以找到的缝隙专进去，带走皮肤上仅存不多的余温。

“阿嚏”人有感觉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下就像是得到信号般，“阿嚏”“阿嚏”的声音响成一片，还有不少人紧抱双肩瑟瑟发抖。

“很快你们就会暖和起来的。”埃德蒙看着眼前高矮参差不齐，队形杂乱无章的队伍说道，脸上是得意的微笑。

习惯早起的凯达早就站在旁边想看看埃德蒙还要用什么办法来挑选士兵，结果先看到了埃德蒙的微笑。这个家伙竟然也会笑！凯达差点喊出来，看来以前对他的认识还不够。

就在凯达努力回忆埃德蒙从前是否也笑过时，听到了他说的下一句话。“从这里出发，沿着小路穿过橡树林直到河边的木桥，然后返回到这里。跑五个来回。”

这也是选拔？凯达有些疑问。按照埃德蒙的要求，五个来回下来也有四十里的路程，不算短了，可他既没规定时间限制，也没有说落在后面的会怎样，和昨天的举大木头比起来，这种方式更像是去散步。

果然不出凯达的预想，因为没有宣布任何惩罚措施，队伍越拉越长，当有人已经跑完第五个来回站在出发点的时候，有的人才开始跑第四圈，而且看他们的速度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在凯达的印象中一贯严肃认真的埃德蒙竟然没有对这些人做丝毫的惩罚，耐心的等待他们完成要求后就宣布解散，接下来的时间也没有任何安排，放任这些候选人随意活动。

“埃德蒙大哥，虽然昨天就说好不过问你选拔的事情，可我还是忍不住要问问，你到底想要他们干什么呀？”心中充满问号的凯达痒痒难耐，把埃德蒙拖到一旁求教。

“尊敬的大人，以前我们都是佣兵，您这样称呼我，我感到很高兴。但您现在是高贵的骑士大人，是帝国的支柱，我们的身份有别，您不适合再这样叫我。”看到凯达问话，埃德蒙赶忙行礼，恭敬的说道。

“得了吧，什么帝国的支柱，神的宠儿，我现在有点厌烦这样的生活了。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说，就连该怎么称呼人都规定的死死的，这样的生活没有任何乐趣。”凯达有些郁闷，冲埃德蒙发着牢骚。

“尊敬的大人，作为属下我服从您的命令，但却不能赞同您的想法。尊卑有序，这是从古时候就传下来的法则，每个人都必须使自己的言行符合身份的轨迹，否则社会就全乱套了。作为领主，您更需要严格的尊守礼法，成为臣民的典范。就我个人看来，克莱武骑士领的许多做法已经脱离了贵族规则的要求，带上了大人您的个人痕迹，希望您能及时的改变这些不符合准则的做法。而且从我来到阿克斯郡后，发现整个地区的贵族大人们都没有按照准则的要求行事，真是让人痛心。”

凯达一脸诧异的看着埃德蒙，心想以前就是觉得他太古板，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执着于贵族的行事准则，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身为上位者的贵族对领民随意些，宽容些不是这些自由民、农奴该高兴的事情吗？带着疑问，凯达开始怀疑埃德蒙的身份，“你真的是自由民出身？”

“尊敬的大人，您不该怀疑属下的诚实。虽然我不是骑士，但我仍然认为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听到凯达的问话，埃德蒙脸和脖子都涨的通红。

“哈哈，埃德蒙，你和凯达是老朋友，应该很了解他的脾气性格，他这个人常常会说些傻傻的话，做些傻傻的事，这很正常，如果那天他不这样了，我们才应该感到奇怪。”就在被指责的凯达有些恼怒的时候，格瑞雷抱着那个精致的酒壶出现了。

“格瑞雷先生，虽然您以前也这样和凯达大人讲话，但现在大人的身份已经不同，请您保持对骑士应有的尊重。”埃德蒙还真是固执，马上又教训起格瑞雷来。

“让人敬佩的埃德蒙先生，您的话犹如智慧的明星，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我为自己的失礼感到深深的愧疚，我将向尊敬的凯达大人真诚的道歉，请大人原谅我的过失。”说完格瑞雷难得的向凯达行了鞠躬礼。

凯达莫明其妙的看着格瑞雷，心想他今天是不是傻掉了。这时又听到他说：“尊敬的大人，埃德蒙先生是您忠实的下属，他的忠心可以由他信仰的神明见证。作为领主您的话深深伤害了埃德蒙先生的骄傲，您必须向他道歉。”

格瑞雷一边说话，一边拼命的朝凯达使眼色。熟悉埃德蒙脾气的凯达也知道他对诚实和荣誉看得重于一切，也对刚才的话感到后悔，正好顺着格瑞雷给的台阶向埃德蒙道歉，请求他原谅。

“尊敬的大人，有您这样心胸宽广的主君我很荣幸，我接受您的道歉。”看到主君给自己行礼，埃德蒙连忙回礼，他的动作比凯达要标准的多。

“对于您最开始的问题，昨天已经说过在选拔结束后我会详细的向您汇报，出于守信的原则，我现在不能回答。”行完礼的埃德蒙继续说道。

“好的，埃德蒙先生，您继续忙吧。”

“尊敬的大人，属下告退了。”

看着埃德蒙走远，凯达和格瑞雷四目相对，同时长长的舒了口气。

“你是怎么惹出他这么多话的，害得我老头子也要被他训斥。”

“不过是问他想怎么选拔士兵，结果……”凯达愤愤不平的说道，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你应该感到高兴。”格瑞雷同样擦着汗。

“高兴？”

“是的，现在像埃德蒙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这是一个恪守准则，讲求信义的人。由他来训练卫队，你完全可以放心。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他对克莱武家表现出足够的忠心，我建议将卫队交给他带领。”

“虽然他很固执，但的确是值得信任的人，把卫队交给他我很放心。可约翰怎么办？”

“卫队的主要责任是保证领地的安全，尤其是在这个时期，从这点考虑，做过夏普军团重步兵中队长的埃德蒙要合适的多，而且也避免了他来训练部队，却由约翰来指挥的尴尬。至于约翰，他还年轻，需要更多的磨练，最为侍从头领是个不错的选择。”格瑞雷总忘不了喝酒，说了几句后又打开酒壶。

满足了嘴巴和胃的需求后，他才继续说：“你的正式侍从只有约翰一个人，太少了。从前是家族没有经济实力支撑，迫不得已。现在好歹你也是被伯爵大人器重，和他共进晚餐的明星骑士，而且以一人之力斩杀数十名强盗，勇名已经传开，要是没有和身份匹配的侍从，会被人耻笑。我建议扩充侍从，至少要有五个人，再战场上也好互相配合，增加活命的机会。毕竟像贝伊战斗中的好事不是常有的。当你的侍从多起来后，让约翰成为名副其实的首席侍从跟随在身边，他会很乐意的。”

“你说的对，以后要经常像这样提出些建设性的意见，明白吗，老师。”凯达清楚这是格瑞雷在教导他如何当好一个领主，由衷对这个神秘的老酒鬼发出感谢。但是他的“老师”二字，让格瑞雷足足的愣在当场，几十息内没有任何反应。

“喂，你不会喝醉了吧？”看到格瑞雷晕晕乎乎，凯达推了他一把。

“你不是早就给詹姆士说是我的老师吗，我总不能让你顶个诈骗的罪名吧。”凯达笑嘻嘻的看着还在发呆的格瑞雷，充分表现出他孩子气的一面。

“呵呵，老师，老师！多少年了……好吧，我就收下你这个学生。”回过神的格瑞雷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失落。

“什么表情！好像把你的酒壶抢了似的。还不是你先和詹姆士这样说的，现在又像是我强迫你当我老师。”凯达看到格瑞雷的表情，很是不高兴，觉得自己一腔热情贴到冰山上。

“呵呵，失态了，失态了，老了，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情。”格瑞雷笑着安慰凯达。

“以前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听你正经说过以前的事，说来听听。”

“当”，酒壶敲在脑袋上的响声。

“你干什么？”凯达揉着额头，凶悍的瞪着格瑞雷。

“作为你的老师，我给你上的第一堂课，就是不要打探人家的私事，这是很让人讨厌的。”格瑞雷悠然的泯着威士忌说道。

看着凯达要杀死人的目光，格瑞雷给他上了第二课：“要是让埃德蒙做卫队长，不但要考虑他的脾气性格和能力，还要让他从内心感激家族，产生强烈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从而安心的留在克莱武骑士领。你好好考虑该如何做吧，想到答案了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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