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大宝赌坊
作者:原野飞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576

步入“兴记酒楼”,尉迟鹰目光四下一扫,已将这酒楼上的一切尽收眼底。此楼大约是地处闹市,生意很不错。十几张台子一大半坐了酒客,其中好几桌酒客携带兵器,显然是在江湖上混饭吃的武林中人。

那个被耿烟飞妙手易容的假尉迟鹰则在一个临窗的地方点了一桌酒菜,正自得其乐地浅斟慢饮。

耿烟飞假咳几声,低低道:“统领请往右侧看。”尉迟鹰依言瞥了一眼,果然发现离假尉迟鹰不远处一个台子,坐着两个大汉。

这两个大汉虽然穿着寻常商贾的衣衫,也未携带兵器,但体型彪悍,目光锐利,显然是练武之人。两人相对而坐,彼此劝饮,似乎谈兴甚浓。但有心人只需留意一二,便可察觉两人的眼角余光不时扫向临窗而坐的假尉迟鹰,显然意在监视。

尉迟鹰心中暗暗冷笑。此时已有店家上前招呼,耿烟飞大刺刺道:“老朽姓王,已经预订了的雅座在何处?”

店家回道:“就在这边,两位请。”这时,那假尉迟鹰也若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瞟了一眼,耿烟飞举手在腮边挠了几下,发出了信号。

那假尉迟鹰招手叫店伙过去,问明茅厕所在,起身向茅厕走去。耿烟飞以目示意,尉迟鹰也故意问店伙茅厕何在,然后跟随在假尉迟鹰身后,一同进了茅厕。

茅厕门前居然还有一个青衣小帽的少年候着,看见两人进去点了点头,尉迟鹰立即明白这也是预先安排好的,以防中途有人突然进去坏事。那假扮之人显然也是易容好手,进去后立即和尉迟鹰换过了衣衫,又将尉迟鹰的斗笠和假胡须装扮完毕,施施然走了出去。

尉迟鹰心中暗赞耿烟飞心思细密,解手后慢慢走出茅厕,回到先前假尉迟鹰所坐的台子。从眼角余光便可看到,那两个“尾巴”扫了一眼后,便仍然谈笑风声,显然不知他们所监视的人便在他们眼前掉了包。尉迟鹰放下心来,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他随手扔下一锭银子,漫步走出酒楼。

夜色低沉,新月高悬,现在应该是去“大宝坊”最为合适的时候。由于事先已经打听好方位,尉迟鹰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名闻幽州的“大宝坊”。

这“大宝坊”位于幽州城内最繁华热闹的街道,占地宽广不说,构筑更是气派非凡。光是一个云石牌楼就足以容纳四辆马车并排而行。门楣上的“大宝坊“三字,金光闪闪,令人产生此地乃销魂享乐最佳的选择。在华灯高照之下,人来车往,更加显得热闹无比。

尉迟鹰心中暗忖,就是在京师长安,有如此规模的赌坊似乎也不多见。“大宝坊”果然名不虚传。

他一边游目四顾,一边负手缓步,悠悠闲闲尾随在一辆华丽马车后面进了大门。把门的十余个衣着光鲜的大汉正笑容满面的与来往的富商阔贾打招呼,见他衣着普通,不似什么巨富阔少,当然也懒得理会。

穿过最少停了十辆马车的广场,尉迟鹰走进画栋雕梁、气派非凡的主楼。只见一个灯火辉煌,宽大洁净的大堂内至少聚集了上百人,热闹非凡。莺莺燕燕的美妓俏婢穿梭其间、打情骂俏的笑语喧哗不绝于耳,闹哄哄的吵成一片。

大堂临门处,一位貌美如花、风韵极佳的花信少妇率着八名作仆人打扮的龟奴正眉开眼笑的招呼客人。只看她指手划脚、口角生风之态,便知她是这里的鸨母。

那少妇年约二十七、八,体态丰盈,容貌媚艳,眉宇间隐含的风情更是足以将天下的正常男子迷死。

她身穿一套剪裁极为贴身的大红衣裙,勾勒出近乎完美的曲线。衣襟开口极低,透过内里的红绫抹胸,可以看见她胸前深深的乳沟和小半个雪白饱满的乳峰。从她身边走过的男人无不是狠狠盯她的胸脯一眼。那少妇非但毫不在意,还不时飞出一个又一个媚眼,更加显得浪荡异常。

尉迟鹰想起耿烟飞所说,“大宝坊”的主人是“金算盘”召进宝,老鸨则是个名叫“红姬”的突厥女人。那么眼前这个浓妆艳抹,浪荡风骚的美女,应该就是红姬了。

这“大宝坊”只是这鸨婆便长得如此标致惹火,其他小姐亦可想而知。难怪每日里门庭若市,吸引这许多色鬼淫棍趋之若逾。

想到这里,尉迟鹰很自然地扫了她一眼。那被他认作是红姬的少妇立即生出感应,目光向他瞟来。

尉迟鹰心中大讶。适才那一眼,他并未像往日般精气内敛,故而神精气足。但红姬立生感应,由此可见此女也必然是内家高手。以她的身手,竟然藏头露尾,甘心充作老鸨,不用说都是另有所图。

此时那红姬已经顺着目光看来,一眼看见尉迟鹰,不由微微一怔。虽说尉迟鹰在这瞬间已经重新收敛精气,假意随着三五个商人模样的男人施施而来,但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形,沉稳如山的气度却让他在这群人中如鹤立鸡群,自然而然地吸引女人的目光。

临近的几个美妓俏婢向他暗送秋波的同时,红姬一怔之下,随后紧走两步迎了上来,未语先笑,道:“哎呀,请问这位大爷高姓?来此是想找奴家的乖女儿共赏风月呢,还是想找些新鲜玩意消遣消遣?”

尉迟鹰随手摸出一锭银子,塞在她手里,道:“在下姓铁,初到贵地手发痒想发点小财,还请红姬夫人指条名路。”

红姬娇笑道:“原来铁公子是想玩两手,那就跟奴家来吧。别的奴家不敢说,要说在咱们‘大宝坊’发点小财,那可真是来对了地方。在这幽州方圆百十里,谁不知道咱们这里遍地是黄金呢!”

尉迟鹰笑道:“如此就最好,请夫人在前面带路。”红姬香帕一扬,先抛了个媚眼给他,这才转身扭腰摆臀向后厅走去。

步出前厅,便是三座构筑奇巧、风格各异的楼阁,中间有曲径相连,借助游廊、花径、高树穿插配置,虚实呼应,构成起伏曲折、回环幽深的庭院格局。园内花木簇拥,翠竹点缀,姿态清奇的石山陈列园中,景色幽雅。

虽然天色已晚,但由于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尉迟鹰还是可以清晰看见三座楼阁分别被冠于“迎春阁”、“望春楼”和“惜春堂”之名。字体圆润雅致,柔中有刚,显然出自名家之手。区区一座妓院,竟然有如此规模气派,着实令尉迟鹰有些惊讶了。

自权奸宇文护伏诛之后,尉迟鹰一直担任“禁卫军”统领的要职。禁卫军的职责除了保持一只精锐和灵活的铁甲骑兵随时准备听候武帝的调遣之外,还有就是广布眼线细作,探察国内及他国动向。

正是在这样强大而细密的情报网支持下,尉迟鹰才能对国内及国外的任何异动作出理智的分析,进而上奏天子,请示定夺。当然,就是因为这种关系,他也同时了解遍布京师长安的青楼赌馆背后真正的主人或是靠山。

赌坊和青楼这两种生意,一向都是最赚钱的买卖。干这种买卖的人,身份背景稍为差点都做不下去。但现在,只看这个叫什么“金算盘”召进宝的人,居然能够开办如此豪华阔大的赌坊,并且同时拥有幽州名气最响的青楼,就知此人必有所恃。

红姬见尉迟鹰对园中景致似乎颇为留心,飞他一个媚眼,娇笑道:“此园乃奴家费重金礼聘高人设计修建而成,铁公子初来敝处,感觉如何呢?”尉迟鹰正在考虑这召进宝和红姬的凭恃,当下随口答道:“楼阁庭院设计虽古雅幽静,可惜却充作烟花之地,令人感叹之余,尚有何说?”

红姬神情微微一窒,深深看了尉迟鹰一眼,似乎在回味他话中含意。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那位于正中的“望春楼”。

步入设在“望春楼”的赌场,尉迟鹰又不禁暗吃一惊。这“望春楼”外观看上去精致幽雅,谁知内里空间却这么宽大,由此也可看出高人设计的匠心独具。

足以同时容纳两三百人的大厅,早已是人满为患。大厅内地铺方砖,壁悬绣毯。每隔五步,设一牛油巨烛,将整个大厅照的如同白昼。那些挂毯刺绣精美,图案生动活泼,想来都是来自江南的佳品。

大厅的各个地方,都按照一定的规则摆放着不同的赌具,便于那些嗜赌如命的赌徒们在此可以随心所欲选择赌博的方式。而在大厅的一角,专设有一个柜台。那是换取筹码也是典当物品的地方,任何人如果手头拮据,都可以将自己认为值钱的东西前去典当,换取赌场给付的真金白银。

因为“大宝坊”自开张以来,生意一直比较兴隆。那么每日在这柜台流通的黄金白银至少在上万两之间,所以在这大厅内各处都有身形彪悍的保镖来回巡视,以策万全。尉迟鹰一眼看去,就可以看出这些保镖之中,着实有几个硬手,难怪没人敢打它的主意。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这座大厅内上至主持赌局的荷官,下至斟茶奉烟的女侍,都是绮年玉貌的少女。兼且她们衣着暴露,在窄小贴身的罗衣紧裹下,女性苗条而浮凸的美好身段表露无遗,更是惹人遐想。

这样一群美女置身在大厅中,穿梭来往于各赌桌之间,犹如彩蝶穿花,婀娜多姿,足以令人目瞪口呆,神摇意荡。但那些沉浸在赌博中的男女,却都如视而不见般,一双眼睛牢牢盯着各式各样的赌具,全神贯注,一副天塌下来也不闻不问的神情。

尉迟鹰暗暗摇头,这些赌客只知在此快活逍遥,茫然不知大祸即将临头。一旦卢昌期举兵造反,幽州立成叛军老巢。那时战火势必席卷幽燕之地,试问谁还能泰然处之?

红姬一直在留意尉迟鹰的神情,见他若有所思,奇道:“请问公子想玩些什么呢?”尉迟鹰如梦初醒,随口道:“就是骰子好了。”红姬媚笑道:“那么再请问公子是想就在这里玩玩呢?还是到里面玩点大的?”

尉迟鹰看了红姬一眼,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他知道这个美貌妖艳的突厥女人已经认出了自己乃是总管府的人。否则,以她的身份,怎会这般殷勤招呼自己一个衣衫普通的生客。

尉迟鹰淡淡道:“玩骰子自然是玩大一点比较过瘾……”红姬接口道:“里间的骰宝玩的比较大,公子一定喜欢。”说着,便要引尉迟鹰向另外一边有四名大汉把持的里间走去,尉迟鹰忽然又道:“且慢。”

红姬愕然停步,美目秋波飘向尉迟鹰。尉迟鹰轻轻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道:“只看红姬夫人神情,便知是赌国的一流好手。在下很想和红姬夫人赌一把。不知红姬夫人可愿奉陪?”红姬呆了一呆,目中精芒闪烁,娇笑道:“公子既然有兴,奴家自然愿意奉陪。”

当下,红姬吩咐赌场中人安排净室,以方便两人对赌。

红姬在“大宝坊”中身份超然,吩咐下去的事情,自然是立即安排妥当。片刻后,两人就在一间精巧安静的小厅坐下,侍女献上香茶。红姬轻启朱唇,道:“公子想怎么赌?”

尉迟鹰笑道:“既然是在下提议在先,那么理当由红姬夫人定下赌博方法。”红姬美目一转,道:“公子既然这么说,那红姬也就不客气了。咱们就以掷骰定输赢,三局两胜,点子小则算赢,如何?”

尉迟鹰笑了笑:“点子小算赢,这种赌法倒也有点意思。好,就此一言为定。”红姬道:“赌场之上,例无赊欠。不知公子想以何物为注?”

尉迟鹰微微一楞,先前他只是想来“大宝坊”观察,并无意豪赌,身上自然也没有带多少金银。只是在见到红姬之后,他才忽然灵机一动,想设法试探。现在红姬提到赌注一事,他忽然想起身上佩带的一方玉佩,随手从带中摸出,掷到桌上,道:“就以此物为注如何?

这方玉佩形制高古,玉质温润,通体翠绿,在室内的灯火下更显璀璨欲滴,晶莹剔透,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当年尉迟鹰授封“大周第一勇士”时,武帝钦赐宝物甚多,其中就有这方西域龟兹国使节进献的玉佩。尉迟鹰为感谢圣恩,一直随身携带。今日事急从权,只有暂时割舍了。

红姬也是识货之人,一看这方美玉,芳心就一跳,认出这是上等和阗美玉,价比千金。她先前提出赌注,不过是想试探尉迟鹰的身家。谁知他随手从身上拿出的一物,就价值不菲。照理说,尉迟鹰只是总管府新进之人,怎会如此阔绰?

红姬心念电转之际,随即发出一阵银玲般的娇笑,道:“哟,公子原来还是深藏不露的大豪客呢。这方美玉造型高雅,玉质绝佳,更难得毫无瑕疵,乃是无价之宝。奴家若输了,可不知要赔多少金银才是呢?”

尉迟鹰哈哈一笑,摇头道:“红夫人错了。在下若输了,这方玉佩便是夫人之物。在下若侥幸赢了,夫人也不必赔什么金银。”

红姬笑容顿敛,脸上露出凝重之色,道:“那么公子要奴家赔上什么呢?”她在赌场之中混的时间也不短了,深知最紧要一点就是便宜莫贪。尉迟鹰如此说法,摆明还有厉害后着,她哪还敢掉以轻心。

尉迟鹰微笑着上下打量着她,却不说话。红姬立即顺势抛了一个媚眼,傲然挺起酥胸,示威一般展示她胴体美妙的曲线。她熟谙男女之事,擅长以色相惑人,根本不在意男人色迷迷的目光,相反还可借此施展媚术。

可是,面对红姬曲线玲珑的娇躯,尉迟鹰非但没有露出迷醉之色,眼光反而更见清澈。那灼灼目光深深看了一眼,红姬竟然生出全身无力,仿佛全身一丝不挂般,那种被面前这英俊男子看得清清楚楚的奇异感觉令她不由自主地现出女儿家羞态,目光低垂,两边脸蛋各飞起一朵红晕,神情娇艳无论。

两名在旁伺候的婢女无不大讶,不明白一向对男女之事言笑无忌的夫人怎会有如此失态。事实上,连红姬自己也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反应。她只觉尉迟鹰那似有情又无情的目光巡视,令她内心生出一种再无任何秘密能瞒骗他的软弱感觉,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更是极其罕见的双颊泛红。

她可不知尉迟鹰在看她这一眼时,运用了邪派最上乘的“摄魂魔眼”,功聚双目,骤然看进了红姬的心里。红姬虽然也是媚功深厚之人,一来事出意外,二来“摄魂魔眼”与她的媚功源同一流,登时就着了道儿。

尉迟鹰施展“摄魂魔眼”,只为让红姬能知难而退,不要再卖弄她的媚术。所以看她一眼,立时收功。红姬娇躯一震,清醒过来,回思适才情景,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芳心却也隐隐感到不安。

她原先以为尉迟鹰是贪图她的美色,现在被尉迟鹰看了她一“眼”后,信心顿失,再不敢卖弄媚术。其中微妙处,除了这两个当事人之外,外人根本无法明了。

表面看来,红姬貌美如花,言笑无忌,其风流浪荡的成熟风情,更是绝大的诱惑。在幽州地界,来“大宝坊“寻欢的许多色鬼都对这美貌的老鸨垂涎三尺,却很少有人敢打她的主意。只因这红姬不但是此地的半个主人,背后还有“金算盘”召进宝撑腰。

召进宝是幽州首富,为人一向奸滑,手段也十分狠辣,加之卢昌期也很看重此人。有这么两个大靠山,谁敢吃了熊心豹子胆去勾引她?当然,如果是她蓄意勾引、媚惑他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现在,面前这轩昂英挺的男子显然对她不感兴趣,那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一向对各种男子应付自如的红姬首次生出高深莫测的感觉,不知该如何应对面前这充满男子魅力的青年。她正在心乱如麻,芳心乱跳之际,尉迟鹰已柔声道:“在下心中的赌注,就是夫人如实回答在下一个问题,不知夫人可愿答应?”

话音未落,红姬已觉脑中轰然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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