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松林奇袭
作者:原野飞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930

待他们一行人离去时,早已是金乌西坠,彩霞满天。落日的余晖遍洒在山林古道上,清风吹动,木叶萧萧,整个山林弥漫着一种幽幽细细的萧索和难言的苍凉。

走在这一片萧索和苍凉之中的各人,心中也是各有所想。辛无忧在为自己那些不争气的部属烦恼,思索怎样测试铁翼的真诚。辛媚则不时用眼角余光偷瞥尉迟鹰,眉目含春,樱唇带笑,心中正想回去后如何施展妩媚手段,让这铁翼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尉迟鹰则对辛无忧的举措满含戒意,暗自思索应对之策。在他所调查过的达官贵人之中,属这对夫妇最为高深莫测。丈夫身负守土重任,却沉迷酒色,不问世事。娶了一个来历诡异、堪称人间绝色的美女作妻子也就罢了。偏巧这美女又是不甘雌伏之辈,野心勃勃,机警狡诈。这样一对夫妻,如果不弄出什么事来,只怕也很难得了。

小马则一直留意辛媚,见她似乎对这铁翼颇多留连,心中不免妒火难禁,牙齿咬的咯咯轻响。只是盘算如何不露痕迹地除去尉迟鹰,重获美人芳心。

一行人蹄声得得,缓辔而行。离开军营走上通向幽州的大道必须经过一条叉道,这叉道便是通向军营的咽喉。一般来说,军营都是设在不太繁华的地区,但交通却是十分便利的。这条叉道便是专门修建,为让驻扎在这里的军队一旦有事,能够迅速出动。

这条叉道说偏僻也偏僻,因为沿途除了苍松竹林,便只有十余家住户。这些住户都是附近靠此山林生活的樵夫猎户之属。在这叉道两旁,则是一座茶坊和酒肆,低矮简陋,是那种典型的乡村产物。

起初,尉迟鹰只是随意瞥了那小村落一眼,并未在意。可不知为何,在行经这里的时候,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尉迟鹰说不清那是什么,但他却很熟悉这种感觉。这是在告诉他,附近隐藏着某种潜在的危险。

在野人岭近乎残酷的磨炼中,大自然赋予尉迟鹰一种野兽般的机警本能。在他铲除奸相宇文护后,这种本能曾经帮助他多次逃脱“暗箭”组织的刺杀和暗算。

越往前走,那种不安的感觉就越强烈,尉迟鹰不由自主微微勒住了缰绳。与他并骑驰骋的辛媚立刻察觉,扭头诧异地问道:“铁队长,你怎么……”

尉迟鹰眉峰微锁,细细扫视了四周一眼,凝神思索着。入目是典型的山居景象,质朴的偏僻山村,简陋的乡野酒肆,收工后闲聚的乡民……一切都是那么平和安闲,与世无争,可自己为何会心生不安呢?

难道是自己过于多疑,以致于疑心生暗鬼,在这山野之地也情不自禁地疑神疑鬼?尉迟鹰不大相信自己会变得如此脆弱,相比而下,他更加相信自己那种对近在咫尺的危险而产生的本能。所以,在这山野之地一定有着什么“不妥”。

当他再次用锐利的目光扫瞄山村和酒肆,以做求证的时候,猛然间脑海灵光一闪,他想到了问题所在,大喝道:“不对,有埋伏!”

他终于想明白了问题所在。

问题就在面前这一幅与世无争的山居景象上面。如果说小村落内居住本地山民,在这黄昏落日之际,早该家家户户炊烟缭绕,何以竟会如此死气沉沉?而在这茶坊酒肆之中,倒有十余个人影。区区一个山野之间的简陋酒肆,值此黄昏归家时刻,何以会如此热闹呢?

听到尉迟鹰的呼声,众人惊愕地回过头。辛无忧刚想出声询问,变故已经发生。

首先是在平坦的叉道上忽然横空出现一条绊马索,随即便是数十枝削尖的竹枪激射而来。四名开道的卫士措手不及,齐声惨呼,从嘶鸣乱跳的战马上滚落在地。每人身上都至少被两至三根竹枪穿透,可见这竹枪射出的力量是何等猛烈。

“有埋伏!”惊呼声骤然响起的同时,两个黑乎乎的东西又挟着锐利的风声急飞而来,目标显然是正勒马四顾的辛无忧。尉迟鹰眼尖,一眼看见,就不觉一惊。因为他看出那是两柄高速旋转的大斧。这若斩下来,十个辛无忧也要交代了。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尉迟鹰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极为诱人的念头。如果就让辛无忧惨死在此,是否可以阻止叛乱的发生呢?

没有了辛无忧从旁协作,卢昌期就会像老虎没有了利爪,再凶再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可是现在叛党还未完全暴露,敌方部署更是一无所知。这样做,究竟是利大于弊呢,还是弊大于利?

但时间显然是来不及等他仔细推敲,再从容决断的。说时迟,那时快,尉迟鹰猛然一扭身,冲前抱住辛无忧的纤腰从马鞍上滚落下来。姿势虽然狼狈万分,但为救辛无忧的性命,也只有事急从权了。

现在的辛无忧,还不能让她死。

就在他们飞身扑倒的一刹那,两柄飞斧“呼”的一声从他们身边擦过,斩在辛无忧身后一个卫士的脖子上。那卫士连哼都没哼,一颗斗大的人头便冲天而起,脖颈处鲜血狂涌,惨不忍睹。

那对大斧斩完人头,“呼”的一声又旋转着飞了回去,宛如通灵的怪兽,在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猎物后,志得意满地恢复原状。

尉迟鹰目光一闪。这才发现,原来在那对大斧的斧柄上还系着一条极细的铁链,长约数丈,难怪能收发自如。当他顺势一瞥,那对令人触目的飞旋大斧已经回到它的主人手中。

那是一个犹如黑铁塔般的粗豪大汉。狮鼻阔口,浓须环眼,相貌十分粗犷凶暴。此刻他双手一握那对精钢大斧,哇哇怪叫,从他身后的草丛中、树梢内涌出数十名大汉,各执刀枪,旋风般杀上前来。

此刻尚存的卫士纷纷滚鞍下马,躲避对方的竹枪利箭。辛媚最为机警,闻警立刻闪身以一招“镫里藏身”,钻到马腹底下。所以在这第一轮袭击过后,依然是毫发未伤。小马先前躲避竹枪,虽然显得十分狼狈,但他毕竟也是饱有经验的杀手,反应灵敏,随即叫道:“大家快保护夫人。”

十余名卫士应声纷纷聚集在辛无忧周围。辛无忧推开尉迟鹰,扬剑喝道:“大家快往后退。”她想前方既然有埋伏,只有后退也许才能杀开一条血路。几名卫士转身向后开路,尉迟鹰心念电转,急道:“退不得……”

那几名卫士刚跑出几步,便听一声长笑,从那酒肆茶坊中一个高瘦的白衣人凌空飞出,手中双枪如毒蛇吐信,直取押后的卫士。在他身后,十余名假扮作酒客的大汉也纷纷掀倒桌案,抽出兵刃,大呼杀来。

四下里伏兵四起。

一队灰衣大汉从道旁的树林、草丛中骤然冒起,人人手执红樱长枪,呈扇形包抄过来。在这一片攒刺的枪林中,几名措手不及的卫士片刻之间便已伏尸当场。

那白衣人似乎武功最高,手中双枪长挑短刺,早将两名卫士挑出丈余之地。幸得在辛无忧的这群卫士中,也着实有几个硬手。其中有一对同胞兄弟,绰号“漠北双熊”,原是横行大漠的剧盗。辛无忧见他兄弟二人武功了得,便以重金美女相诱,将两人招至麾下,充作卫士。此刻见那白衣人来势汹汹,兄弟两人一声呼哨,挥舞手中“锯齿刀”,砍翻身边几名大汉,分从两侧夹击。

白衣人“哈哈”一笑,双枪夭矫灵动,独战“漠北双熊”竟无丝毫惧色。但这么一缓,“黑衣”小马首先抢到马腹下拉出辛媚,又叫辛无忧:“夫人快走……”话音未落,背后已经传来金刃劈风之声。

小马神色一变,只得回剑抵挡。刀剑相交,爆起一溜火光。他回头一看,对面站了一个广额圆面的秃头大汉,眉浓眼大,身躯魁伟,手中一口大砍刀舞得犹如泼风相仿。小马的“杀手剑”素以快捷狠辣著称,但那汉子的快刀一经施展,居然也能以快打快。

小马连刺十三剑,那大汉左格右挡,上翻下扫,将这十三剑尽数挡开不说,还抽空还了两刀。小马心中焦躁:“这秃厮武功了得,一时半刻拾掇不下,这若陷入重围,那可如何是好?”

心念未已,身前背后都已传来金刃劈风之声,至少有十几般兵刃向他袭来。小马运剑如风,一招“分花拂柳”,刺向正面之敌。待敌人手中兵器一缓,小马迅即伏身就地一滚,避过乱刃分尸。长剑乘隙刺出,反而刺死了一名敌人。

秃头汉子气得“哇哇”大叫,运刀乱砍。小马未及起身,只能翻滚躲避。那汉子也是武功精强之人,瞧出便宜,大砍刀一刀接一刀猛砍,刀风呼呼,势道沉雄,逼的小马根本无法起身,更不用说出剑还击了。

眼看小马就要丧生,斜刺里一个人影闪出,挥刀斩向秃头汉子的脖颈,手法甚是巧妙。秃头汉子心中一凛,钢刀一横,“铁索拦江”,挡住这一刀。但这么一缓,小马已经纵身而起,叫道:“多谢二小姐。”

秃头汉子定睛一看,出手的原来是一个身着红衣的美貌少女,正是辛媚。他心中怒极,虎吼一声,挥刀便向她头顶砍下。辛媚虽然武功不弱,但见那大汉神情狰狞,来势汹汹,心中不免害怕,退了几步。

小马急忙上前解围,他得辛媚出手相助,死里逃生,心中感激。此时又想在辛媚面前显露本领,以博取美人青睐,长剑施展得更加凌厉。那秃头汉子的武功与他原本只在伯仲之间,被小马先声夺人,杀得连连后退。幸得十余名灰衣大汉上前相助,这才稳住阵脚,将辛媚和小马团团包围。

如此一来,卫护在辛无忧身边的只剩尉迟鹰和另外十余名卫士,极力抵挡那手舞飞链双斧的大汉和数十名刺客。因为辛无忧这个目标太显眼,几乎一大半的刺客都是冲他们来的。刀枪剑戟,纷纷杀来。除辛无忧和尉迟鹰外,余人已尽皆挂彩。

辛无忧神色终于变了。她虽精明厉害,但毕竟是一个女人,当此险境,很难再保持冷静从容。一时间,只觉脑中一片混乱,彷徨无措。

“大家不要慌乱。首尾相连,结阵对外!”一个沉稳的声音骤然响起。

众卫士正如没头苍蝇一般,只知应付外敌胡乱厮杀,根本没想到借助同伴之力,结阵对抗。是以多数都是单兵作战,但这种作战形式在敌众我寡的情形下却也最为凶险。有好几人因为首尾难以兼顾而伏尸当场,所以剩下的卫士听到这呼声真犹如醍醐灌顶,无不一凛。

这样一来,形势立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小马、辛媚和众卫士纷纷醒悟,逐渐向辛无忧靠拢。虽然敌方依然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但己方却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极度的惊惶和混乱。

这个出言者自然就是尉迟鹰。本来凭他的武功,要杀出重围绝对不是一件难事。但现在尉迟鹰却不能不考虑到以后,在辛无忧面前也至少要隐藏三分实力,以待日后。只要没有到生死攸关之际,绝对不暴露自己的真实本领。

现在既然无法力敌,当然只有智取。所以尉迟鹰一边半真半假的厮杀,在混乱中出言提醒辛无忧。一边却仍然留心观察四周,寻找脱身之策。

在刀光剑影的余隙中,他忽然发现,在那村野酒肆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伙人。看人数在十余人左右,人人都是身形健硕,气度沉稳,显然武功不弱。

尉迟鹰心中不由暗惊,原来敌方尚有高手在旁窥伺,看来是因为稳操胜券而故作壁上观了。可是在这幽州地界,究竟是谁拥有这样的实力,却又要和辛无忧作对呢?

在这伙人中,为首的是一个蓝衣女子和黑衣老者。那被众人犹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的女子身段高而苗条,体态婀娜,眉目如画,美目秋波流转,明澈如水,背负长剑,英气勃勃。

至于她身边的黑衣老者则完全与她相反。一张长长的马脸,苍白如纸。双目细长,眼窝深陷,鼻子却高耸峭拔,略带钩形,显得格外突出,容貌之古怪,委实令人不敢恭维。

但他的目光却令任何人都会看过一眼后,便再也不会忘记。那是一种极其冷酷也极其阴沉的目光,除了显示他是一个心性极度残忍、极度暴虐的人之外,不可能还有什么其他含义。

这两人为何迟迟不肯出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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