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名妓之死
作者:原野飞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554

既然想明白此节,谢老二双腿抖得更加厉害,终于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大人饶命,这……这可不关小人的事……”

尉迟鹰冷冷道:“谅你们这些小贼,也没这个胆子。究竟是何人在背后主使,快些从实招来,本座或可免你一死。”

谢老二此时保命要紧,哪还有心玩什么花样,忙道:“大人明鉴。小人等天胆也不敢动柳姑娘的坏脑筋。都是任廷忠那个花花公子……他……他的意思……?”尉迟鹰目光一寒,冷冷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你给我说清楚点。”

谢老二忙道:“是,是,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咽了口唾沫,他小心翼翼道:“一个多月前,小人耐不住山中寂寞,邀了陶昆和孙兴两人和一个相识的朋友去‘得意楼’闲逛。正碰上任廷忠也带了一些人在那里摆花酒。那个朋友原与任廷忠相识,大家就这么认识了。大概是听那朋友说起他们俩个以前是专干没本钱的买卖,又是初来长安,任廷忠就很留意我们。酒席中说他很需要像我们这样的人为他干些事,但具体什么事,他却又没说,我们也不方便多问。”

“过了几天,任廷忠派人来找我们去吃酒。当时我们也正在巴结他,好和驸马府搭上关系,也就去了,还带了不少礼物。

没想到任廷忠拒收礼物,却说什么他很早就看上了一个女人,只是一直弄不上手。听说我们兄弟以前是干没本钱买卖的,想让我们帮一个忙。事成之后,不但重重有赏,还保举我等弄个官儿当当。当时我一听就明白了,这色鬼肯定在女人那里碰了壁,所有明来不行来暗抢。

我有些迟疑。因为在京师绑票,影响太大。弄得不好,吃不上羊肉反惹一身骚。陶昆和孙兴却是个财迷,听说还有官当,拍胸就答应了。

当时我就问,要绑架谁。初听到柳如风这三个字,陶昆也楞了,问是哪个柳如风。咱们来长安的日子也不短了,知道‘群芳阁’的头牌柳如风是大人的……相……相好……如果动她,那不就是和大人作对么?

陶昆、孙兴也知道事情棘手,开始推托。但任廷忠百般威胁利诱,说什么现在大人已被革职,再无往日威风。再说,就真出了事,也还有他和他大哥驸马都尉任狂澜顶着,不用害怕。小人等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尉迟鹰冷笑道:“恐怕你们并非鬼迷心窍,而是想以此挑动本座与任狂澜的内斗,让你们从中渔利吧。”谢老二被他说中心事,哑口无言,只得道:“是,当时小人确实有如此想法。小人该死……该死……”

尉迟鹰哼了一声,道:“你继续说下去。”

谢老二舔舔嘴唇,续道:“答应了任廷忠后,陶昆和孙兴就以到‘群芳阁’嫖妓的机会,买通了一个叫刘三的管事,知道了柳如风的行踪,在她出城去天齐庙进香的时候下了手……再后来……小人等就将柳姑娘交给了任廷忠……”

尉迟鹰目光一凝,敏锐的察觉谢老二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冷笑道:“任廷忠若敢把人私藏府中,绝瞒不过本座的耳目。何况,他若真有此心,又为何让你们先将人藏在‘广能寺’?”

谢老二一呆,神色尴尬,无言答对,心中暗暗叫苦。

任廷忠的确不敢将柳如风藏在府中。一来,尉迟鹰虽被革职,却还留任,在长安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谁敢轻易去惹他?二来,任狂澜为避免与尉迟鹰正面冲突,也严令任廷忠不得再去沾惹柳如风。是以,任廷忠虽对柳如风的美色垂涎三尺,却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他遇上谢老二、陶昆这一伙有心巴结的外来盗匪,他才敢下手。

陶昆、孙兴得手以后,任廷忠虽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将柳如风带回府中,只能以“踏青”的名义来“广能寺”,以免泄漏风声。

尉迟鹰察言观色,已知柳如风定然还在“广能寺”。缓缓道:“现在,你就带本座去见柳姑娘。若你敢说半个不字,那就休怪本座辣手。”说到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

谢老二全身一颤。他自然听出尉迟鹰话语中蕴含的浓烈杀机,再不敢有半分迟疑,忙道:“柳姑娘就在此间的密室内。”起身领着尉迟鹰走进禅房。

房内几个女人早吓得浑身颤抖,跪伏在地。尉迟鹰喝令众女快走,众女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走了。

谢老二快步走到墙侧一幅水墨长幅前,一把将画撕了下来。露出墙后的一个凸起的方砖,他将方砖用力一扳。响起“轧轧”的机关声,砖墙自动向两旁一分,露出一个黑洞。

谢老二回过头,嗫嚅道:“就……就在这里面……”

尉迟鹰心系柳如风安危,扫了谢老二一眼,便要弯身入洞。但猛然想起在谢老二眼中闪过的一丝狡谲、喜悦的光芒,心念警兆忽现,脚尖在地上一点,立即将前倾的身形撤回。与此同时,一声急响,洞口两壁白光闪动,八柄雪亮的短剑交叉刺出,在他身前一掠而过。

尉迟鹰倒吸一口冷气。自己若不是反应快捷,现在只怕已是一具死尸。惊怒之下,猛回头,谢老二见机关失效,早吓慌了手脚,转身想跑。尉迟鹰猿臂一伸,又将他抓了回来,喝道:“好小子,连本座也敢暗算。”抓住他手腕用力一捏。

谢老二长声惨呼,痛得涕泪横流。尉迟鹰放开他的手腕,冷笑道:“再敢玩花样,我把你全身都捏碎。”谢老二捧着一只腕骨碎裂的手臂,痛得连话也说不出,只是连连点头。

尉迟鹰道:“你先进去。”谢老二哭丧着脸,踉踉跄跄关掉机关,钻了进去。尉迟鹰怕他再玩花样,紧紧跟在他身后。

洞内果然别有洞天。走下十几步石阶,便见一个宽敞的大厅,四壁燃着牛油巨烛,照得如同白昼。厅内桌椅俱全,陈设极为豪华奢侈。厅侧一张豪华大床,漆金饰玉,帐幔低垂。床上隐隐躺了一人,床前两名壮实的仆妇一见谢老二和尉迟鹰,立即皱眉道:“二公子有令,不准你们再碰柳姑娘,你们……”

尉迟鹰心中一阵绞痛。从这两个仆妇口中,他已经能确认柳如风遭受的悲惨遭遇。任廷忠想必也是为到手的美人不让他人染指,才从家中调来两个心腹仆妇,名为伺候,实为监视。

尉迟鹰冷哼一声。反手一指,谢老二立刻闷哼一声,萎顿在地。两名仆妇刚一呆,尉迟鹰跨前两步,“嗤嗤”两指,两名仆妇低声轻呼,也萎顿在地。尉迟鹰“哗啦”一声,揭开了帐幔。

宽敞华丽的大床上,静静躺着一个美丽的少女。

秀丽的黑发散乱的披垂在枕上,姣美的玉容苍白如纸,颊边隐有泪痕。双目紧闭,睫毛仍在轻轻颤动,显然心中惊惶。尉迟鹰不由一阵心痛,他怎么也想不到,往日明朗艳丽的柳如风,在这短短几天,就已憔悴如斯!

尉迟鹰心中暗叹,柔声低呼:“柳姑娘……柳姑娘……”

柳如风被掳已有整整四天。这其间,除了有两天是被任廷忠肆意奸淫外,便是被惠风、邓阔等人轮番强暴。她本想一死以报清白,但惠风老奸巨滑,早已用“酥骨散”令她全身无力,求死不能。刚才听到脚步声,她还以为又有贼徒前来淫辱,正在羞愤欲死之时。忽听耳畔有人轻声呼唤,而且还是令她魂牵梦萦的声音,大骇之下,急睁凤目。

面前是一张温和而又沉静的面容,柳如风一看之下,一串晶莹的泪珠迅速从她那明媚凄迷的凤目中涌出,滑过雪白的面颊,滴落在枕上。

这些日子以来,她如在地狱。身心倍受煎熬,终日以泪洗面,当真是生不如死。她也曾想到尉迟鹰,但想以尉迟鹰的身份,又怎会在意一个被劫的青楼女子,更不要说来此相救了。正是在万念俱灰、惟求速死之际,看到尉迟鹰,心中的这份激动、狂喜、委屈、愤懑,有岂是言语所能描述?

尉迟鹰知道她此时心境,让她哭了一会,才轻声道:“柳姑娘,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就带你离开这里。你还能走吗?”柳如风轻轻摇头,尉迟鹰立即醒悟,道:“他们在你身上下了药?”柳如风脸上现出一抹怒火,点了点头。

尉迟鹰提起谢老二,问明“酥骨散”的解药在惠风身上,然后一掌将他毙了。又到外面,从惠风的尸体内搜出解药,重回密室,喂柳如风吃了解药。柳如风轻轻道:“谢谢你,鹰帅。”

尉迟鹰搓搓手,有些为难的道:“柳姑娘,为了便于药性散开,在下必需为姑娘推宫活血。只是这么做,必然会触及姑娘贵体,得罪莫怪。”

柳如风脸上一红,神情突然间娇羞无限,目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尉迟鹰一触及这奇异的目光,也不由一呆,全身也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燥热。柳如风俏脸更红,凤目微闭,幽幽道:“如此就有劳鹰帅了。”

尉迟鹰心中狂跳,急忙收摄心神。轻轻扶柳如风坐起,自己则盘膝坐在她身前,功行双掌,按在她软滑的双肩,将真力源源送了过去,助她化开刚服下的解药。

柳如风轻轻呢喃着。不知是否药力开始见效,她全身都在轻轻颤动。香腮更是早已羞得通红,美目凄迷热烈,使她苍白而憔悴的容颜反而映射出一种异样的美丽。

尉迟鹰心中“怦怦”乱跳。面前的柳如风美艳不可方物,身上又只余贴身小衣,粉颈玉臂、柔胸美腿,尽呈眼前。尉迟鹰心中暗骂自己见色起意,强抑欲火,下床道:“柳姑娘,你穿上衣服,我送你回去。”说完,转过身走出两步,静候她穿衣。

他虽背对柳如风,但耳朵却仍能将周围任何声音听得清清楚楚。柳如风并没下床穿衣,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一想也许药性还没完全化开,尉迟鹰重又释然。

忽然间,一股淡淡的香气袭入他的鼻端。尉迟鹰不自禁重重嗅了两下。这股香气,幽柔淡雅,似乎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大异自己平日所闻过的龙诞、芝兰等名贵檀香,也不像是胭脂水粉之香。更令尉迟鹰惊异的是,自己对这种香气好象极为熟悉,以前似乎在什么地方闻过?

尉迟鹰紧皱眉头,正自努力思索。忽听身后一声低吟,语音痛楚。尉迟鹰心中一凛,猛回头,刚好看见柳如风抽出头上的发簪,刺进自己的胸部。

尉迟鹰大吃一惊,急叱一声:“不可。”双足力蹬,身如急箭,扑至柳如风近前,将她紧紧抱住。柳如风娇躯一软,依偎在尉迟鹰怀中。尉迟鹰又气又急,他始终想不到柳如风药性一解,第一件事竟然就是自杀。而且选用的还是随身的首饰,可见她早萌死志,自己刚才怎么没有发现?

柳如风这一发簪正中心脏,只因力道不足,一时不会气绝。尉迟鹰也顾不得男女之嫌,一掌按在她胸部,竭力以真力护住她心脉。柳如风痴痴的看着尉迟鹰,幽幽道:“不要再费心了,就让柳如风这么安安静静的离开,好么?”

尉迟鹰惊怒之下,喝道:“柳姑娘,你怎会如此糊涂?有什么事值得你拿性命去开玩笑?”柳如风神色一黯,低低道:“如果你知道这几日柳如风的遭遇,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尉迟鹰一呆,在这短短的几日,柳如风所遭受的非人的污辱,猜都能猜出来。

柳如风轻轻道:“不管怎样,如风还是要从心底感激鹰帅。今生如风不能报答鹰帅的大恩了,只有企求来世……来世能报答鹰帅的大恩。唉,能死在鹰帅的怀里,如风已经是死而无憾了。”尉迟鹰猛催真气输入她的体内,柔声道:“别说傻话。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让你死。”

两人紧拥在一起,那股幽柔的馨香愈加香浓。尉迟鹰猛然察觉香气是来自柳如风,那么这是柳如风自身所具有的体香,难怪如此清雅迷人!

心念一闪之际,尉迟鹰忽然如遭电击。他想起在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在那喜庆的元宵之夜,一个神秘的蒙面女郎奉献给他一具纯洁无暇的玉体,使他初次领略到人世间最大的欢乐……

深深的注视着柳如风,尉迟鹰缓缓道:“你就是那个神秘的蒙面女郎?”柳如风忽然脸色大变,失声道:“你怎么知道?你……你打听过了?”

尉迟鹰摇摇头,道:“我没有。是你的体香……我一直没有忘记那位神秘女郎身具异香……在你身上,我闻到了同样的香气。”

柳如风苍白的脸上泛起动人的红晕,幽幽道:“你……你终于知道了。”尉迟鹰轻叹道:“柳姑娘,直到今天,我还是不明白,你这样做是为什么?”

柳如风脸上更红,轻咬着樱唇,好一会才轻声道:“本来我是想将这个秘密永远隐瞒下去的。但现在……现在如果再不说的话……我……就永远没机会说了……”

顿了顿,柳如风轻轻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么?你骑在马上,教训那个衣冠禽兽,是那么英武、高大。从那时起,我就暗暗的爱上你了。但我知道,我不配爱你,我也不敢有这样的奢求……可是,我又很想把自己的清白之体献给你。你知道,在青楼中,想保持清白是何等艰难。但……只有你……才配得到如风的清白之体。于是,我想出了那样一个主意。”

说到这里,柳如风不无羞涩的一笑。娇美的笑靥,动人的羞态,使本已美艳如花的柳如风益发容光肆溢,显出异样的美丽。尉迟鹰却心弦颤抖,他自然知道这是她死前的回光反照。急痛攻心,将真气源源不绝的输入她的体内,只盼能延缓她的时间。纵然知道这是徒劳,仍不忍放弃。

柳如风柔声道:“鹰帅,现在如风真的是再无牵挂了。让如风安静的离开吧,不要再让如风受苦了。如风真的累了,好想安静的睡一觉。”

尉迟鹰全身一震,脸颊上的肌肉轻轻颤动了一下,稳如盘石的手也开始轻轻颤抖。凝重的悲哀浮现在他的脸上,深深吸了口气,尉迟鹰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一句话:“你放心去吧。你的‘后事’我会帮你料理。”

一丝宽慰的微笑犹如五月的春花在柳如风那苍白憔悴的脸庞上绽开,她的眼波也变得如春风般柔和,好一会,她才挣扎着轻声道:“谢……谢谢你……”

话音未落,她已缓缓闭上凤目,软垂在尉迟鹰怀里。她胸部受创,全赖尉迟鹰以真气护住心脉。此刻尉迟鹰依言放手,柳如风立刻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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