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广能禅寺
作者:原野飞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042

夜幕渐渐降临,山林间风起云涌,松涛阵阵。

尉迟鹰和况钟全身结束,悄悄从窗口跃出。借助天际淡淡的星光,摸向广能寺。

黯淡的星光下,广能寺隐伏在松林的阴影下,宛如一只蹲踞的巨大怪兽。尉迟鹰向况钟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在外把风。况钟点点头,悄无声息的隐入暗影中。

尉迟鹰脚尖一点,“一鹤冲天”,掠过紧闭的寺门,轻巧的落在寺内。他侧耳听了一会,并无其他异声。因此处白天刚刚来过,尉迟鹰轻车熟路就摸进大雄宝殿。殿内烛火跳跃,却并无一人。

尉迟鹰想了想,向后殿摸了过去。转过一条回廊,夜风中隐隐传来笑语喧哗之声。尉迟鹰心中一动,略辩方向,循声而去。

摸至近前,尉迟鹰探头一张,不禁大感惊异。只见后院一座宽大的僧舍,灯火通明,一片嘈杂。十几人团团围坐在一处,狂饮大嚼,又叫又嚎,闹成一团。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四十余岁的和尚,瘦硬如铁,神色阴狠,目光闪烁不定,一副精明冷酷的模样。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想到出家,想必也是一件异事。他右手举杯,左手却搂了个浓妆艳抹的妖艳女子,正是白日所见的女子。

他左侧则是一个扫帚眉、黑脸膛的粗壮和尚,右侧则是一个面色苍白,神色狡诈的和尚,两人怀中,都搂了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

尉迟鹰眉头紧皱。出家人动用荤酒,已是犯戒。寺中私藏妇女,更是大忌。难怪他们要谢绝香客入内,自然是为了掩饰他们的丑行。任廷忠绑架了柳如风后,将她送来此处,也就不奇怪了。

尉迟鹰心中冷笑,又去打量他人。席中大多是和尚,却也有几个俗家人。尉迟鹰目光掠过,微微一震。只见一人,黑面红睛,塌鼻阔口,嘴角一颗豆粒大小的黑痣,上面一撮黑毛。正是刘三所描述的“黑虎”陶昆。他旁边一人,酒糟鼻、老鼠眼、满口暴牙,与刘三描述的大致相仿,应该就是“三阴手”孙兴。

尉迟鹰心中颇感讶异。看这些人模样形态,分明武功都不弱,却集于一座山中小庙,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且那为首的三个僧人,神态淫亵,哪像什么出家人。他们若无重大图谋,怎会假扮僧人?

想到这里,尉迟鹰心中更是疑云大起。运足功力,听他们谈些什么。

只听那黑脸膛的和尚大笑道:“谢老二的主意果然高明。略施小计,就将任廷忠那个糊涂虫糊弄得晕头转向。难怪连大都督都那么器重你。”那白脸和尚笑道:“邓三哥过誉了。区区小计,怎堪邓三哥如此夸奖?”

顿了顿,谢老二又道:“其实说到底,这还是大都督的高明之处。他要咱们密切监视、探听长安城中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那些大臣之间的个人恩怨,以便加以利用。现在,咱们就利用柳如风先控制任廷忠这个好色之徒,再将这消息秘密透露给尉迟鹰。如果尉迟鹰知道了这件事,你们猜他会怎么做?”

陶昆大笑道:“尉迟鹰若知道任廷忠敢动他的女人,定不会放过他。多半会找人悄悄做了他。”谢老二笑道:“对了。他一杀任廷忠,任狂澜势必不会坐视。他们两人内讧起来,就大大便宜了咱们。”

孙兴道:“到那时,大都督起兵前来,首先便要给谢二哥记个头功。谢二哥可不要忘了提携我等兄弟呀。”谢老二满脸是笑,道:“那是自然。这件事是大家做的,论功行赏,也少不了大家的。”

听到这里,尉迟鹰已经心下雪亮。大都督这个称呼,只在一个国家适用,那就是大周的死敌突厥。那么,这个大都督只能是突厥的统兵大将,号称突厥“三巨头”之一的翰离不元帅。而这些妄图邀功领赏的人,不过是一些为了功名利禄而出卖灵魂的武林败类。

既然已明白了他们的身份,尉迟鹰心中再无顾忌。他现出身形,缓步走了过去。

那个瘦硬如铁的和尚惠风一直默然无语,但武功却最高。他最先察觉有异,暴喝一声:“什么人?”话音未落,一把毒砂撒了出去。

他这把毒砂都是用腐骨草淬炼过的,剧毒无比,常人只要沾上少许,也要皮腐肉烂。他出手就是如此毒辣的暗器,正是考虑到刚才众人谈论的都是机密,若由外人泄漏出去,个个人头不保,立心一击得手,杀人灭口。

但他这一把毒砂撒出去,外面竟毫无声息。相反,一个健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锐利的目光冷冷扫向众人。

房中众人无不大惊,手忙脚乱的抓兵器。惠风对自己的暗器功夫一向颇有自信,此时心中却是惊疑不定,道:“朋友是谁?深夜至敝寺,有何贵干?”

尉迟鹰冷冷一笑,道:“众位好雅兴。深更半夜,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坐拥美女,杯酒言欢,看来在下来的不是时候。”

惠风脸色一变,强笑道:“哪里哪里,朋友言重了。远客前来,敝寺自当虚席相待。”他摸不清面前这人是何来头,是敌是友,故而尉迟鹰虽语含讥讽,仍强抑怒气,虚与周旋。

旁边的那黑脸膛的和尚却耐不住了。他原名邓阔,在关东人称“黑面神”,性情最是暴躁,喝道:“妈巴子的,你是什么东西,敢来管大爷们的闲事?莫非活得不耐烦了?”他自恃已方人多势众,何况还有不少好手。而敌方仅一人,故而言语之中,甚是骄狂。

尉迟鹰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敢这么对本座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个。”邓阔听的心中一寒,但一掂手中的水磨钢鞭,胆气又壮,道:“老子就这么说了,你又能怎样?”

尉迟鹰扭转头,不再理他,冷冷瞧着惠风。惠风在他锐利的目光注视下,心中也不禁一寒,硬着头皮道:“阁下到底是谁?”尉迟鹰叹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倒是你们如此丧心病狂,就不怕遭上天报应么?”

众人神色大变,目光都露出杀机。惠风反倒冷静下来,冷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报应?老子就知道,这世上谁能给老子荣华富贵,老子就为谁做事,其他的一切不管。”

尉迟鹰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本座来替上天惩戒恶人吧。”说完,闪身退了出去。因为一来房间挤了二十几人,不宜施展。二来其中还挤了几个女人,容易误伤。

屋内众人无一不想杀人灭口,嚎叫着蜂拥而出。“黑面神”邓阔手提水磨钢鞭,已有了五分酒意,自觉勇武绝伦,虎吼一声,第一个扑了过去。

惠风未出家前,原也是关东的一名剧盗。因暗器功夫高明,有个匪号名叫“千手人猿”。他杀人越货,无所不为。官府、白道之人都在找他,他才避入大漠,投在翰离不元帅麾下。此番他假扮僧人,强占广能寺,正是为了探听大周虚实,为突厥进兵预作准备。

尉迟鹰突如其来,他知形迹已泄,再不敢迟疑,飞身而出,扬手就打出一把淬毒铁莲子。头一低、肩一耸,又是三枝背弩飞了过去。他还觉不够,双臂一抬,又是四枝袖箭射向尉迟鹰下盘。

他在这瞬间就打出三种数十枚暗器,已是极其难得。但在尉迟鹰看来,却还是火候未到,不足为惧。清啸一声,一道青白色的光华倏的飞出,化作一道光环,上下翻滚,环绕在身前。那些疾飞的暗器一碰上这道光环,便听“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一转眼的功夫,数十枚暗器已全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散落在地。

惠风吃了一惊。此刻“黑面神”邓阔已扑至近前,水磨钢鞭一招“泰山压顶”,用力砸了下去。另几名好手,包括谢老二、陶昆、孙兴等人也纷纷亮出兵刃,揉身疾上,群起围攻。

只刹那间,尉迟鹰前后左右,尽是刀光剑影。

这些人大多是绿林剧盗,素日杀人不眨眼。虽然武功未至一流境界,但手底下都有两下子。此刻一拥而上,人人都存灭口之心,出手更是毒辣无比,只恨不得立时将尉迟鹰乱刀斩为肉泥。

尉迟鹰凛然不惧,清啸一声。长剑扬空一闪,银光如雨,千点万点遍洒下来。

蜂拥而上的群盗只觉眼前一花,一大蓬光雨纷飞落下,近在咫尺的尉迟鹰反倒没了踪影。群盗惊恐之下,顾不上攻敌,纷纷回撤兵刃护身。

剑刃相击,叮当一声长吟。听上去似乎是一声,其实却是尉迟鹰一剑逼退了所有人。只是他出剑太快,时间相隔极短。群盗之中有两人身手较弱,躲不开尉迟鹰这疾如电闪的快剑,一中咽喉,一中眉心,惨呼着翻身跌倒。

群盗无不变色。谢老二叫道:“点子好硬,大伙儿小心了。”尉迟鹰哈哈一笑,道:“你小心又能怎样?”长剑一颤,中宫疾进,直刺谢老二。

谢老二手执一对判官笔,见尉迟鹰剑势飘忽,不敢硬接。双笔盘旋,后退两步。旁边陶昆、孙兴一口鬼头刀,一杆红樱枪抢上拦截。尉迟鹰剑光闪烁,划了个圆弧,同时身形一侧,“分花拂柳”,闪电般格开这一刀一枪,长剑依然指向谢老二前心。

谢老二吓了一跳。对方身处重围,但出手如电,避招攻防之际,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他手忙脚乱之际,精光耀眼的长剑已到了眼前。总算他尚有几分急智,矮身就地一滚。那边惠风也扬手打出十几枚铁莲子,使尉迟鹰攻势稍缓。饶是如此,森冷的剑气掠空而过,“嚓”的一声轻响,谢老二“啊”的一声,坐倒在地,再摸摸头顶,发梢全无,满手是血。尉迟鹰这一剑若再低三寸,谢老二绝无幸理。

谢老二吓得一颗心怦怦乱跳,好半天才喘过一口气。心道:我的妈呀,好厉害的剑,差点小命便没了。转念一想:不好,这人武功如此高强,不会无故前来。他半夜来此,不是来找惠风,莫非是专门来对付我们?他这么一想,心中怯念更盛,眼珠乱转,筹思脱身之计。

其余人虽惧于尉迟鹰的武功,但事已至此,仍拼死上前围攻,只盼能以人多取胜。尉迟鹰对这些充任突厥细作的盗匪也不客气,放手大杀。他的“狂狮怒剑”乃武林一绝,一经施展,便见寒涛掠地,怒潮卷空,剑气纵横,冷焰森然。那些假扮和尚的盗匪虽不乏好手,也无法抵挡如此高明的剑法。惨呼声此起彼伏,血雨飞洒,断刀碎剑四处乱飞。

“黑面神”邓阔嚎叫着挥鞭乱砸,每一鞭却都砸在空处。尉迟鹰身形如风,他眼前早没了踪迹,只看见空中飞洒着鲜血碎肉。募地,他只觉双腿一凉,随即便见一双粗壮的毛腿血淋淋的飞上半空。他这才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狂叫着扑倒在地。

惠风怪叫一声,拼命跃起打出一把毒砂。尉迟鹰身子一转,两名盗匪首当其冲,抛掉兵刃捂脸滚地狂嚎,但片刻后就再无声息,双目圆瞪,一张脸色作深黑,触目惊心。

惠风心胆俱裂。现在他已完全丧失了斗志,尤其是他看到就在这一瞬间,“黑虎”陶昆浑身七处伤口同时标出一股血箭,呲牙咧嘴的倒下。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立刻离开这里,离地越远越好。

可就在他刚刚转身,尉迟鹰头也不回,反手一剑。青狮剑化作一道青白色的流虹,一闪而没。惠风惊鄂的垂头看了看从胸前透出的一截剑尖。长剑迅即抽出,一蓬血雨随之激射而出。惠风干瘦的身躯晃了晃,沉重的倒了下去。

在这一片血雨腥风之中,却还有一人挺立不动。他手中一双判官笔早落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如弹琵琶,几乎忍不住便要屎尿齐下。

尉迟鹰缓缓转过身,淡淡瞥了他一眼。横过手中长剑,左手振指一弹,剑槽中残留的一滴血珠迅即飞出,没入黑暗。

谢老二只觉一颗心似乎也随着那滴血珠飞了出去。面前这人,一身黑衣,站在这一堆断手少足、残缺不全的血肉之中,神态安祥平静。殷红的鲜血静静的在他脚下流淌,他却似毫不在意。谢老二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世上若真有魔鬼的话,那面前这人,绝对是其中之一。

尉迟鹰淡淡一笑,道:“你的朋友都死了,但你还活着,你不觉的奇怪么?”

谢老二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尉迟鹰还剑入鞘,微笑道:“你很聪明。早早丢了兵刃,否则现在你已经和你的朋友们一样结伴赴黄泉了。”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本座留你一命,是有几个问题问你,希望你能好好回答。”

谢老二满头大汗。他原本也是阴险狡猾之人,但眼见十几名同伴被这人如斩瓜切菜般杀个干净,只留自己一个活口,不知要如何痛加折磨。心中委实害怕之极,双腿一软,跪倒在尉迟鹰面前,颤声道:“前辈……有话请问,小人……小人绝不敢有半分隐瞒。”

尉迟鹰微微颔首,道:“那好。翰离不派人来此探听我国虚实,想必不会就你们这几个人。其余的人隐藏在哪里?”谢老二面露难色,迟疑道:“这……实不相瞒,小人等投靠突厥,也是迫不得已。突厥人也并不相信咱们。我们这伙人只负责探听长安的情况,至于翰离不安插在长安的细作还有些什么人,小人真的不知道。”

尉迟鹰目光一转,心道:这些见利忘义的人,的确不值得重用。突厥人如此安排倒也在情理之中。话锋一转,问道:“你们绑架的柳如风柳姑娘,藏在哪里?”

谢老二一惊,绑架柳如风之事,涉及到尉迟鹰,他们一直小心谨慎,唯恐消息泄漏,惹来杀身大祸。现在,这神秘的黑衣人一句话就揭开了这秘密,怎不让他惊疑?他也是心思机敏之人,再往深处一想,顿时汗流颊背,魂飞天外。

除了尉迟鹰,还会有谁关注遭劫的青楼名妓柳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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