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巧妙周旋
作者:原野飞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602

“杯酒论武功?”

三人互视一眼,显然都对尉迟鹰的提议茫然不解。

石真人目中精光闪烁,缓缓道:“‘杯酒论武’究竟是何方式,请大人解说一二,贫道等三人愿闻其详。”

尉迟鹰笑道:“其实说出来也很简单。咱们双方各露一手武功,然后以一杯酒漏光为限。三位只要有一人能说出本座所施展的武功来历,那就算本座输了,反之亦然。三位意下如何?”

说着,尉迟鹰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只金杯,青光一闪,杯底已出现一道裂纹。很快,一滴美酒就渗了出来。

红鹰上人、勾九蜂、石真人面面相觑,均是缓缓点头。一来三人联手,如何比试,理应由尉迟鹰挑选。二来三人均已想到,以自己数十年的见闻,几乎会过天下各门各派的人物。尉迟鹰就算武功再奇,已方三人,也应该能看出一些端倪。如此一来,三人都未出言反对。

勾九蜂为人最是老奸巨滑。未虑胜,先虑败。眼珠转了转,说道:“既然大家都不反对,就依此法好了。”顿了顿,又道:“常言说得好,客随主便。我等远来是客,尉迟大人在长安也算半个主人。便请尉迟大人先说说我等三人适才所显示的武功。”

勾九蜂思虑甚是周详。他想已方三人各有独门武功,尉迟鹰年纪轻轻,未必能尽识。万一他施展出什么奇异武功,自己这方说不出,也能扯个平手。

红鹰上人和石真人原本不想占这个便宜。但却也均想先探探尉迟鹰的武功深浅。勾九蜂如此一说,正合心意,也就不再多言。厅中众多大臣无不屏息凝神,静观这场从未听闻的“杯酒论武功”如何分出上下高低。原本喧哗热闹的大厅一下子变得静寂如水。

尉迟鹰微微一笑,他自然明白勾九蜂的心意,却并不点破。沉吟了一下,缓缓道:“三位适才显示的武功,都是不同凡俗的武林绝技。依本座愚见,红鹰上人所使的乃是‘大五行掌’。此掌系佛门武功,与少林派的般若掌源出一辄。原为东晋高僧昙捷所创,掌力圆柔浑和,毫无霸气,是以上人才能困住乳燕而不伤其分毫。”

“而石真人适才所显示的武功,名为‘银丝飞渡’。为崆峒派第三代掌门人丹阳子所创,共有十九招。招招浑成,连绵一体,是功守兼备的上乘武学。”

“至于勾大侠的武功……”说到这里,尉迟鹰顿了顿。任狂澜其实也不知道他们的武功来历,但见尉迟鹰说得头头是道,而红鹰上人、石真人脸色极为沉重,想必不差。勾九蜂神色更是紧张,一双三角眼眨也不眨,死死盯住尉迟鹰,竟出声催促:“勾某的武功怎样?”

“勾大侠所使的武功,乃是西域久已失传的奇功—火焰掌,不知对不对?”尉迟鹰此言一出,勾九蜂的脸色一下子便得极其难看,勉强点了点头。

“此功据说源自西域一个古老的门派—‘利摩派’。此掌共分五层,练至最高境界,双掌与常人无异。但每出一掌便会热浪袭人,勾大侠双掌赤红如火,想必只练到第三层。”

勾九蜂脸色铁青,神情变幻不定,好一会才吐出一口长气,说道:“不错。勾某的火焰掌的确只练到第三层。”

红鹰上人白眉一动,低宣一声佛号后,缓缓道:“尉迟大人果然名不虚传。对我三人的武功竟如数家珍、了如指掌,令老衲佩服之至。”

尉迟鹰微微一笑,道:“大师过奖。三位都是武林高人,各有奇功。本座不过是略知皮毛,哪里敢妄称了如指掌?大师见笑了。”

红鹰上人双目精光闪烁,盯着尉迟鹰,不再言语。一旁的石真人沉声道:“现在该大人试演一招了。”尉迟鹰点点头,道:“三位请留神。”

话音未落,一道青光已冲天而起。殿旁悬挂的一串珠帘齐根而断,珠帘尚未落地,青光又一闪。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尉迟鹰已经含笑负手,收剑凝立。

这一切都是在眨眼之间发生,待大厅众人心神稍安向珠帘望去,只见地上那缀成珠帘的十颗珍珠,已被齐崭崭地从中劈开,分成二十片。

红鹰上人、勾九蜂、石真人均倒吸一口冷气。尉迟鹰露的这手,无论出剑的迅即、落手的精确,都绝不亚于武林第一流的剑客名家。更难得是他能够将原本摇摆不定的珍珠门帘斩成如此整齐的二十片,每粒珍珠均是中分而开,这一手已经足以震骇当世。

尉迟鹰号称“大周第一勇士”,果然身负惊人技艺!如果说先前三人只是惊异于尉迟鹰对武学见闻的广博。现在三人更加惊异的却是尉迟鹰的剑术!

红鹰上人等均是是武学高人,犹自惊异。席上众宾更是看得目眩神弛,情不自禁鼓掌喝彩。连一些与任狂澜交好的亲信大臣也忍不住喝彩叫好。一时间,整个大厅掌声雷动。

任狂澜听到这掌声,不禁又妒又恨。但他倒也很沉得住气,一言不发。只是脸上的表情略显生硬,两道锐利的目光扫向红鹰上人。

只见红鹰上人、勾九蜂、石真人眉头紧锁,任狂澜不由心中一沉,暗叫不妙。他虽然对三人的武功甚有信心,但对尉迟鹰想出这么稀奇古怪的比武方式却深怀戒心。盖因天下武学流派甚多,谁敢妄称通晓天下武学?红鹰上人等虽是成名已久、见闻广博,但也未必能知晓尉迟鹰这令人色变的剑法。

三人沉吟了好一会,石真人才道:“此剑绝非中原五大派之技。”当时以剑闻名的首推华山、昆仑等中原五大派。石真人如此说,那就是将五大派的剑法全部排除在外了。

红鹰上人点点头,道:“此剑方位古怪,出手更是巧妙无比。大有出手一击,便制人于死地。如此狠辣的剑法,便是以狠辣著称的终南剑法也难以望其项背。”顿了顿,他又道:“中原之地,除五大派之外,江南三大世家也均以剑术见长。但此剑也绝不会出自三大世家之手。”

江南三大世家以“萍园”展家为首,“试剑山庄”文家和“东方世家”其次。三家都各有绝学,但其剑法多是传授子弟亲族,外间流传不广。但红鹰上人却在云游之际都曾见识,故而口出此言。

勾九蜂缓缓说道:“西北之地,虽不乏武功高手,但剑术名家却不多,更没听说有胜过五大派的高手。至于苗疆化外等地,就很难说了。”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那自然是表明这场比试他们输了。

此时,那只金杯中的美酒也堪堪滴完。尉迟鹰宽容的一笑,道:“三位不必泄气。这不过是第一场,胜负之数,还难说得很。”石真人忽摇摇头,道:“胜负已分,不用再比了。”勾九蜂奇道:“道长何出此言?”

石真人轻叹一声,缓缓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尉迟大人对我等武功了如指掌,我等合三人之力,仍是一无所知,似此焉有胜算?再比下去,不过是徒增他人笑柄而已。”

勾九蜂一楞,还未答言。一旁的红鹰上人已低喧一声佛号,轻声道:“善哉,善哉。真人言之有理,勾大侠不可再执迷不悟。”

勾九蜂叹了一口气,他知红鹰上人武功、见识都远在自己之上,他既如此说,夫复何言?何况再比下去,己方确是毫无胜算。心中虽还有些愤愤不平,但也只能废然长叹。

红鹰上人双掌合什,轻喧佛号:“阿弥陀佛。尉迟大人武学渊博,身手不凡,贫僧等三人自愧不如。此番‘杯酒论武功’是大人赢了。”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老大纳闷:尉迟鹰年纪轻轻,见闻怎会如此广博?甚至对一些久已失传的武功也是这般了若指掌?

原来,尉迟鹰自十一岁便师从“狮王”尉迟旷学艺。野人岭与世隔绝,人迹罕至。练武之余,尉迟旷便讲述武林的奇闻轶事及各派武功,他乃邪派第一高手,大风大浪经历无数,见识自然广博。一个是说者有心,一个是听者有意。尉迟鹰又是聪明绝顶、嗜武如狂之人,素有过目不忘之能。故而年纪虽轻,见闻之广博却异于常人。

再者,尉迟鹰自接掌禁卫军后,拨出巨金专事搜集、刺探各类消息传闻。任狂澜礼聘三名高手前来长安,尉迟鹰在数日前就已得了消息,也曾专门研究过三人的情况。是以三人席前挑战,尉迟鹰早已料到。

他知这三人功力高绝,任谁一人也不易轻取。若以真实功力力拼三人,不智之极。善用兵者,自然应该避实就虚。故而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么一个文斗的办法,扬长避短,果然一举奏功,当真可说胜得巧极、险极。

在三名高手之中,红鹰上人和石真人都是出家人,对胜负得失比较看得开。勾九蜂则是心胸狭窄,最看重名利,对适才的失利耿耿于怀。他想了想,忽迈步上前,伸出右手,皮笑肉不笑说道:“大人威名远扬,不愧国家栋梁。勾某此番长安之行,能见到大人这样的少年英雄,也算不虚此行了。”言下之意,便是要和尉迟鹰握手,以示亲近。

尉迟鹰不动声色,坦然伸出右手,淡淡道:“勾大侠太客气了。赞誉之言,本座何以敢当?”

两人双手相握,勾九蜂目中异光一闪,嘴角掠过一丝诡笑,右手瞬间已变得赤红如火,炙热如碳。

勾九蜂对自己的火焰掌还是很有信心的,虽然他只练到第三层,但他已经能够在练功之际,一掌插入烈火中而皮肉不焦,掌握火炭而神色自如。如今和尉迟鹰双手相握,定要让他栽个大跟头,以挽回颜面!

火焰掌的真力源源不绝地攻了过去。但令勾九蜂大感不解的是,尉迟鹰的右手毫无劲力传来,脸上也是淡淡的毫无表情。勾九蜂猛催真力,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打过去,有如大海扬波,怒涛拍岸。尉迟鹰却毫无反应,自己的内力一攻过去,竟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勾九蜂大惊之下,急忙撒手,强笑道:“佩服,佩服。”他用了九成功力,却连尉迟鹰的功力深浅也无法试出来,这份惊愕自非言语所能描述。

尉迟鹰也暗暗松了一口气。适才这番较量,委实较“杯酒论武功”更为凶险。这勾九蜂果然不愧是横行西域的魔头,内功精纯,“火焰掌”更是诡异邪门。若不是因为“化血神功”有吸附对方内力的功效,险些便泄了自己的底牌。

当然还有一件尉迟鹰也没想到的事,双方内力相交,邪派一等一的奇功“化血神功”竟然因势利导,吸纳了不少“火焰掌”的内力。换言之,则是勾九蜂白白白送了他几年功力。

红鹰上人和石真人一见勾九蜂的神色,便猜到勾九蜂是以握手为名,暗中试探,必然吃了暗亏。两人对视一眼,均想:“这尉迟鹰武功深不可测。勾九蜂武功与己相若,他既没讨着便宜,自己也不必再去出丑。”

任狂澜默察形势,已知重金聘来的三大高手均已败北。自己精心布置的“鸿门宴”反倒成了一场显示尉迟鹰才干的“喜庆宴”。心里气得发昏,脸上却还要满面堆欢,举杯相祝,这份滋味却也并不好受。

好不容易捱至席终人散,任狂澜送走最后一个客人,袍袖一甩,转进内堂。忽然重重一拍桌案,喝道:“气死我了。”

护军总管英捕风、左提督云苍是他心腹,见任狂澜酒宴上脸色不对,也就留下没走。此时见任狂澜大发雷霆,当即劝道:“驸马何必动怒?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时的挫折,也不必放在心上。”

任狂澜正在火头上,哼了一声,也没说话。红鹰上人等三人虽也跟着进了内堂,但想到受人重金礼聘,在宴会上却闹了个灰头土脸,甚感没趣,也不好再说什么。云苍咳嗽一声,说道:“驸马,其实我们不应该与他公开较量。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若要对付他,只需暗中留意。只要能抓住他什么把柄,不愁治不了他。”

任狂澜冷笑道:“暗中抓他把柄?你说得倒轻巧,这小子比鬼还精,比狐狸还狡猾。真要有什么把柄,也不会让我们抓到了。”

英捕风劝道:“驸马,云提督所言极是。尉迟鹰现下圣眷优隆,朝中又有太尉宫牧野、殿帅韩庄等人与他交好。明刀明枪,与我不利呀……”任狂澜被英捕风这一句话点醒,悟道:“嗯,明刀明枪,利少弊多。日后我们行事,绝不能如此大肆张扬。”

正在这时,红鹰上人忽踏前一步,低声道:“驸马,窗外有人。”任狂澜一怔,凝神细听。他武功原本极高,适才只因一时气糊涂了,没察觉窗外有人。这一细听,果然听到窗外有极轻微的呼吸声。任狂澜目中厉芒一闪,点了点头,说道:“拿下。”

勾九蜂为人阴险,又素来好大喜功。此时有心一显身手,随手拿起桌上一只茶杯,喀的一声,捏成十数块碎片,手一扬,十数块碎瓷犹如十数枚飞刀激射而出。

隐伏在窗外的蒙面人正侧耳细听,忽听到破空声,知道不好。急忙一个倒翻,跃下窗檐。只在这瞬间,十余枚碎瓷已呜呜低啸着擦身而过。

蒙面人见形迹暴露,足尖一点,便欲抽身而走。身形刚动,几条黑影已从他身边掠过,身法之快,疾若飘风。蒙面人心一沉,后路被截,只得硬生生收住脚步。他缓缓回身,只见适才大厅内的几个人已呈扇形将自己围在核心。既然已经无法脱身,他索性稳住身形,凝神戒备。

任狂澜自重身份,出厅后并未追击,心中思忖:这蒙面人武功再高,凭云苍、英捕风的身手应该便能应付。何况旁边还有红鹰上人等三个高手。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好整以暇地静观其变。

英捕风要在任狂澜面前显露本领,率先而出,嘿嘿冷笑,道:“好个大胆的小贼,竟敢夜闯驸马府,可是活得不耐烦了?”上前便要动手。

左提督云苍心思较细。见面前这人虽全身黑衣,面蒙黑纱,但体态婀娜,双目如水。心中一动,伸手拦住英捕风,道:“英总管,这是个女贼。”英捕风一楞,不自禁收住脚步,心道:自己好歹也是正三品的护军总管,怎能与一个女子动手?传扬出去,岂不令人笑掉了大牙。

红鹰上人武功虽高,但却是出家人,素不愿与女子动手,免得堕了身份。勾九蜂为人虽凶恶,却将声名看得比性命还重,自然不愿落个“以大欺小”的恶名。至于石真人,以崆峒名宿,硕果仅存的长老身份,自然更不愿出手。是以这三人虽挡住了蒙面女郎的退路,却也并不出手。

任狂澜的一名亲信卫士长越众而出,大吼一声,便用大擒拿手去抓她右肩。蒙面女郎身子轻轻一转,忽然亮出一条银光闪闪的长鞭,啪的一声脆响,一鞭就抽了过来。

这卫士长名叫庞洪,大擒拿手已有五成火候。那蒙面女郎银鞭挥动,呼呼风响,幻起一团鞭影,犹如平地卷起的旋风,猛扫过来。庞洪没料到这女贼竟这般利害,被抽得手忙脚乱,哇哇大叫。另一名卫士见状,锯齿刀一扬,上前助战。蒙面女郎银鞭环绕,抖成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大圈套小圈,连绵不断,将两人一起罩在鞭影之中。

三人斗了二十几招,庞洪心中焦躁,自然更沉不住气。一招“手挥五弦”招数用老,被蒙面女郎一鞭回抽,庞洪躲避不及,啪的一声,背上挨了一鞭。虽未受伤,却也痛澈心肺,“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另一名卫士心一慌,手忙脚乱之际,右腿被银鞭缠住。蒙面女郎用力一扯,那卫士下盘不稳,一下子摔了个四脚朝天,手中锯齿刀扔出老远。

任狂澜脸色一沉,心中甚为不悦。旁边的云骑尉耿介“哗啦”一声,抖出一对流星锤,便要抢出。忽然一柄拂尘挡在耿介面前,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这个女贼还是交给贫道来对付吧!”

说话的正是崆峒名宿石真人。

http://www.2552.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