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龙虎双杀
作者:原野飞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101

西山位于长安城北,相距二十余里,山势平坦,林深草密,是围猎打猎的好地方。此山因是皇室围猎的地方,方圆十余里都并无百姓居住,只有数十名猎户住在这里,当然他们的任务不是打猎,而是看护山林,等待皇室亲贵前来游猎。

在这满眼苍翠、松柏成林的西山,一座巨兽似的灰色大理石砌成的宫殿,盘踞在秀丽平坦的山岭上,这便是西山猎宫,原是为皇帝及其亲族打猎倦乏时休憩小住之用。

虽说是小住的地方,但帝王之家,气派自然不同寻常。占地广阔,结构雄伟。自从禁卫军奉调驻扎西山后,中军便设在这里。

南翼等“京中九煞”衣冠整齐地站在猎宫之外,等了一会,便见有十余骑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蓝袍方巾的青年人。南翼心中微感诧异,但想礼不可失,上前一步,拱手道:“来的可是尉迟鹰尉迟大人么?”

那十余骑勒住坐骑,纷纷下马,蓝袍青年一拱手,说道:“小弟正是尉迟鹰。未知兄台如何称呼?”

“京中九煞”无不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蓝袍青年。看他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剑眉虎目,神采飞扬,相貌英俊,身材高大挺拔。腰间斜斜佩了一柄长剑,除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之外,全身上下并无任何异处。

众人心中暗加嘀咕,面上就不由自主流露出几分失望。南翼仔细看了尉迟鹰几眼,除了发现尉迟鹰眉宇间英气隐现之外,也没看出什么。当下抱拳答礼道:“卑职南翼,现为禁卫军虎牙都尉,见过统领。”

尉迟鹰忽上前一步,拉住南翼道:“原来阁下便是‘龙虎双杀’南兄,小弟久闻南兄大名,一对龙虎双钩威振长安。只是一直未曾得见,心实憾之。南振野老将军有子如此,实乃可喜可贺!”

南翼心中暗吃一惊,素末谋面,尉迟鹰何以对自己如此了解,甚至还知道自己早已去世多年的老父的名讳,这可真是怪事!但此时此地,南翼也不便多问,只礼节性地笑了笑,道:“大人言重了。这几位都是军中同僚,容卑职为大人介绍……”

尉迟鹰微微一笑,忽道:“南兄稍待。”南翼止住话头,神情微显愕然,显然不知尉迟鹰为何拦住自己话头。只听尉迟鹰朗声道:“小弟在长安时,已经久闻禁卫军中各位高贤之名,虽并末谋面,小弟与诸位却已是神交已久。”

说着,尉迟鹰目光一转,便见南翼身侧一名军官,面皮白净,身材适中,长眉细目,鼻直口方,眉宇间隐含英气,但英武之中却又有几分儒雅之气。当即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摩云神鹰‘楚兄了。摩云剑宗师‘随园居士’丁卓然的高徒,文武双全的英材,小弟也是久仰了。”

这个白面军官正是楚扬,闻言也是暗暗惊讶,急忙回礼。尉迟鹰又将目光转向旁边一位面容蜡黄,神情冷漠的高瘦军官,笑道:“这位面有异相之人定是‘病韦驮‘袁兄了。瞧袁兄脸色,想是曾受过‘阴风毒掌‘之伤。但小弟却还是要恭喜袁兄一句。”

旁边众人无不愕然,众人均知袁伤确是受过阴风毒掌之伤,经久难愈。但尉迟鹰却说要恭喜袁伤,这岂非当着和尚骂秃子,平空与袁伤结怨?

果然袁伤一听此言,神色更加阴沉,冷冷道:“那卑职倒要请教大人,袁某喜从何来?”尉迟鹰笑了笑,道:“袁兄若非曾受阴风毒掌之伤,又怎能练成‘五阴力气功‘?”

袁伤一听之下,神情大变,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原来,袁伤当年有一仇家精擅‘阴风毒掌‘,此毒掌劲力阴柔,专伤人内腑。袁伤被他打伤后,本已奄奄一息,后得一云游老僧相救,性命虽抢回来,但内伤却无法全愈,许多武功大打折扣。

那老僧便指点他前往“罗浮山”寻一野叟,并说他若想恢复武功,便须学得“五阴力气功”。而这种气功,只能是受过‘阴风毒掌‘之伤的人方能习之。袁伤报仇心切,立即前往罗浮山,历经艰难,终于拜在野叟门下,练成了“五阴力气功”,果然武功尽复,而且更胜从前,终于杀掉了那个仇家。

尉迟鹰本不知道其中这许多内情,但他听义父“狮王”尉迟犷讲述天下武功时却提到有一门“阴风毒掌”伤人后会令人面具异相,武功丧失。但却又有一种功夫名为“五阴力气功”可令武功恢复,破解“阴风毒掌”。

袁伤面具异相,极易识别,他武功既未丧失,那自然是因为学了“五阴力气功”之故。但袁伤乍一听到,却以为尉迟鹰对自己过去之事了如指掌,心中这份震撼、惊愕和诧异,自然可想而知。

尉迟鹰谈笑风生,如数家珍般将“京中九煞”的身份来历讲述一遍,竟无一人认错,宛若与之相交多年的老友一般。“京中九煞”面面相觑,心中轻视之意顿时减了许多。连跟随尉迟鹰等同来的西门昆仲和俞铿等人也深自诧异,不知尉迟鹰何以对这“京中九煞”如此了解。

其实尉迟鹰所说的这许多,自然是宫牧野说起过的内容。尉迟鹰生性聪慧,素有过目不忘之能,再加上他见闻广博,心思极巧,既已先入为主,再与面前真人一加印证,自然便能说得头头是道,令在场之人大为惊异。

见过“九煞”后,南翼、楚扬将尉迟鹰等人延请入猎宫,洗漱休息。又命人布置酒筵,为尉迟鹰接风洗尘。待这些官面文章都已做过,简亮、王禁、仇铎等人已是跃跃试试,显然已忍不住想试试这位新任统领的“斤两”。

南翼看在眼里,心中思忖:“这尉迟鹰年纪不大,看上去并无什么异处,适才出言倒是惊人,却不知其实功夫到底怎样?让弟兄们试他一试,也不失为一计。”想到这里,南翼便向仇铎使了一个眼色。

仇铎会意,点了点头,霍地站起,双拳一拱,朗声道:“尉迟大人,卑职等早已听说大人乃此次护驾平叛的大功臣。擒杀宇文护之举更是令天下英雄侧目,想来大人必然身负惊人艺业,未知大人可肯见赐几招,令卑职等一开眼界?”

尉迟鹰眉头微微一皱,他早已看出“京中九煞”官面文章虽做得十足,但却并未真正承认自己。“索命飞刀”仇铎公然挑战,便是一例。下属公然向上官挑战,闻所未闻,想来也只有在禁卫军中才会有这等怪事。但却也可看出此人耿直,绝非阴险奸诈之人。

他还未说话,旁边的俞铿已耐不住了,振衣而起,大声道:“尉迟大人今日前来接任,本是大喜之事,怎能在此时与人动手过招?仇都尉既然有兴,就由小弟奉陪几招吧!”

南翼忽地笑了,伸手道:“两位这又是何必,我辈学武之人,比武过招原是寻常之事,俞兄也不必过于认真。”顿了顿,南翼又拱手道:“尉迟大人,我们这几位兄弟都是粗鲁武人,不会说话,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尉迟鹰微笑道:“这等小事,何须见怪。各位既有切磋之意,那在下就献丑一二罢。”他心知这九人若不见识一下自己的真实本领,断然不会接纳自己。故而也有一显神功,慑服群雄之意。

“京中九煞”听尉迟鹰肯了,心中自然十分高兴。当下“断魂轮”王禁脱口道:“尉迟大人既肯让我等一开眼界,自然最好,只不过若是一人单练,未免无趣……”

尉迟鹰含笑道:“那么各位的意思怎样?”南翼扫了一眼各人,拱手笑道:“大伙儿的意思,自然是让大人再挑一位对手了。”顿了顿,南翼沉声道:“现下在座的九位兄弟,大人可任选一位,作为大人的对手。大家点到为止,不伤和气,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尉迟鹰沉吟了一下,目光缓缓掠过在座的‘京中九煞‘,心知这场明为切磋,实为较量的比试已势不可免。他忽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南都尉,那就偏劳你吧!”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无不一惊,尤其是“京中九煞”惊愕更甚。

禁卫军中,以南翼武功最高。“龙虎双杀”之名在长安可说是无人无知,无人无晓。现下尉迟鹰开言便是要挑斗南翼,怎能不令众人惊愕。

南翼也是大出意外,微怔了一下,立即道:“好,那就由南某来领教大人的高招。只不过刀剑无眼,咱们还是比拳脚罢。”

尉迟鹰摇摇头,道:“久闻南都尉龙虎双钩,享誉大江南北。既然是比武切磋,那咱们还是比兵刃吧!大家点到为止,也就是了。”

南翼思索了一下,毅然道:“好,就比兵刃。”他先前见尉迟鹰直言挑战,还有几分戒心,料想对方必然有所依恃,方敢如此狂妄。但现下听尉迟鹰说比兵刃,南翼的心反而定了下来。只因南翼武功之中,最为狠辣的便是他这龙虎双钩,南翼最精通的也是双钩,他绰号“龙虎双杀”,其中一多半便是来自他这一双夺命追魂的龙虎双钩。

尉迟鹰、南翼各自收拾一下,来到院中,余下之人皆在廊下观战。早有军兵捧过一对寒光凛凛地奇形钢钩,钩尖弯曲如月,光芒隐射,护手处一对月牙形锋戟,钩柄尖锐如矛。显然这是一对极其厉害的外门兵刃。

南翼一握住双钩,立时杀机涌现,气势如虹。只听他沉声道:“尉迟大人,请。”尉迟鹰点点头,也缓缓亮出“青狮剑”。长剑如水,青光耀目,南翼也不禁低声道:“好剑。”

尉迟鹰笑道:“剑是好剑,人亦尝不是好人!小心了。”这“了”字犹在空中回荡,“青狮剑”已化作一道青芒,猝袭向南翼前心。南翼双钩一立,运足内力,“叮”的一声轻响,将尉迟鹰的宝剑反弹开。随即双钩一个盘旋,直指尉迟鹰前心。

尉迟鹰骤逢强敌,精神一振。长剑一抖,剑招倏变,一个“盘龙绕步”,剑光划起一道圆弧身随剑走,滴溜溜转了半个圆圈,剑尖往外疾吐。这是一招攻守兼备的妙招,南翼钩光闪烁,却也递不进招,迫得双钩外封,退了一步。

尉迟鹰立刻剑走偏锋,连环而出。南翼挡了三招,叫道:“好剑法。”本来他手下还留了几分情,此刻一见尉迟鹰剑法,便知是个劲敌,再不敢有丝毫容让。双钩一展,迎、送、剪、扎、吞、抽,恰似惊雷电,又如两道银蛇,贴着尉迟鹰的剑光飞舞,尉迟鹰剑法虽妙,却奈何不了他。

尉迟鹰心中思忖:“这禁卫军中果然藏龙卧虎,这南翼武功之高,竟似不在‘鬼影绝剑‘陈江波之下。当日平叛,老贼若得此人相助,大事休矣。皇上早早将他们调出长安,英明之极。”心中虽如此想,手上却丝毫没缓下来,将“狂狮怒剑”施展得风雨不透,恰若银光匝地,紫电飞空,攻中有守,守中有攻。

但南翼也端的十分了得,双钩交剪,竟如两道银虹,将门户封得十分严密,也是攻守兼备,虚实互变,刚柔兼施,转瞬间斗了百余招,仍然不分胜败。

南翼心中也是十分诧异,这尉迟鹰究竟是何许人也,剑法如此精妙,真是平生仅见!两个人斗到疾处,但见钩光剑影,环绕飞旋。金铁交铁声时起时没,或是连串跳跃,或是短促的激荡,两人均是见快打快,转眼间又过百余招。

南翼杀得性起,蓦地长啸一声,双钩一个盘旋,身形拔地而起,在跃起的同时又急泻而下,龙钩横拉,虎钩斜指,化作两道金虹,交剪而至。这正是南翼先前一直不敢轻用的绝技之一──“金蛟剪”。

尉迟鹰身形贴地急掠,长剑倏颤斜迎,抖起漫空精光,反卷而上。金虹飞空,冷电纵横,两个相触的身影已在一声震耳的铿锵声中猝然分开!

南翼稳稳站在丈许之多,呼吸急促,目光惊异地看着尉迟鹰,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他的脸颊微现扭曲,表情复杂,但一丝钦佩之意却已表露无遗。

尉迟鹰便站在庭院之中,长袍的下摆被撕裂了老大一块,但却似乎未伤及皮肉。他长剑下垂,神情平和安详,只是也在微微喘息。

两个人都没受伤,都是完整无缺,甚至连一滴血都没见。但显然,胜负已分,从表面上看,是尉迟鹰输了,毕竟他的长袍下摆裂开了。

廊下观战的几个禁卫军校尉首先欢呼起来:“南都尉胜了……”一边欢呼,一边鼓掌,只是,其中却有几个细心的校尉发现,“京中九煞”的其余八人却默然无语,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能刮下一层冰霜,而俞铿、西门昆仲三人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欢呼声中,南翼忽然回头怒喝:“都给我闭上鸟嘴!”此言一出,几乎欢呼的校尉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惶恐地看着旁人,终于似乎领悟到什么。

南翼竟然并未取胜,那么,便是败了。武功冠绝禁卫军的“京中九煞”之首,“龙虎双杀”南翼败了,败在这位新任的藉藉无名的统领手下?

尉迟鹰收剑上前,含笑道:“比武过招,原为彼此印证,切磋武学,胜负之分,倒在其次,南兄也不必明揭人前!”南翼深深吸了一口气,长揖道:“统领武功,确是在南某之上,南某输得口服心服,适才又蒙统领手下留情,南某怎能如此不知好歹?”

旁边的几个校尉满头雾水,他们不明白南翼为何会出此言,只有极细心之人才会发现南翼束腰的铜扣皮带之上,有着一道浅浅的剑痕。也就是说,两人各出绝招,全力相搏,南翼最多只能令尉迟鹰受伤,而尉迟鹰却能将他腰斩二段,这其中的差别,同为一流高手的南翼,又怎能不知?

“京中九煞”其余八人显然也都明白其中的差别。虽然他们都并未说话,但每个人的目光都已说明了一件事,尉迟鹰的武功让他们每个人都已接纳了他。

换言之,现下的尉迟鹰,才真正成为能号令禁卫军九千将士的一军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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