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紧急军情
作者:原野飞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859

此后月余,尉迟鹰白日里跟随宫牧野操练士卒,习武不辍。晚上便秉烛夜读,揣摩书中奥妙,倒也其乐融融。

虽然间或会有突厥小股游骑来犯,宫牧野便也相机行事,总教来犯之敌讨不了好。如此休养生息,边关百姓生活稍显安定,九镇也渐渐有了些兴旺景象。

按尉迟鹰原先一等侍卫的官职,宫牧野本想授予尉迟鹰龙骧都尉的军衔。但尉迟鹰却以从无领军经验推掉了,他宁愿从最低级的领军校尉从头做起。但宫牧野考虑到尉迟鹰的身份,出于对他多加锻炼的本意,还是授予他镇军校尉的军衔。

镇军校尉的军衔按军制可以统兵一百至三百。宫牧野便让尉迟鹰从新兵中挑选了二百名精壮,作为自己的卫队。尉迟鹰第一次带这两百名手下,自然十分兴奋。天天舞刀弄剑,教习骑射武艺。

这一日,尉迟鹰正与宫牧野在议事厅中商议如何写本请皇上调拔一批久经战阵的军官前来边关。因为这一月之中,九镇都已召募了不少新兵,但军官却极为缺乏。

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欲对付突厥人入侵,这个问题如不解决,断然不行。但两人均知朝中有奸相宇文护从中作梗,此事只怕十分不易,正在伤脑筋之时,有亲兵来报:“镇外有数十人求见太尉。”

宫牧野抬起头,道:“是些什么人?为何要见本帅?”

亲兵道:“他们说是当年李将军的旧部,有军情向太尉禀报。”宫牧野怔了一下,道:“哦……是李将军的旧部?快快有请。”亲兵答应一声,退了下去。不一会,便领了三个衣衫朴素,但却神情剽悍的汉子走了进来。

尉迟鹰细细打量,领头的大约有四十余岁,身材适中,面容瘦削。鬓边已有白发,额头皱纹密布,看神情颇显风尘憔悴之色,但举手投足仍然显出军人特有的风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显然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军人。

他旁边一人,身形稍矮,肤色黝黑。容貌十分普通。但双目精光闪闪,脚步沉稳,身形笔直,显然下盘功夫十分了得。还有一人,身材粗壮,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看年纪不过三十上下,但却满脸浓髯,额头上还长了一个小小肉瘤。

三个人一起上前施礼。

为首之人朗声道:“原李将军麾下右卫将军荆越见过宫太尉。”脸色黝黑之人道:“原李将军麾下侦骑队队长步七禽见过宫太尉。”额生肉瘤之人则道:“原李将军侦骑队副队长况永见过宫太尉。”

宫牧野一笑道:“三位既是李将军的旧日部曲,何须如此多礼。来人,设座。”三人一齐道:“谢宫太尉。”依次坐了,尉迟鹰也坐在下首相陪。

亲兵上茶已毕,宫牧野道:“三位既是边关将领,为何花名册中却并无各位名讳?”荆越拱手道:“不瞒大人,三年前李将军含冤被杀,许多边关将校也被牵连,或遭罢黜,或遭斥革,都已从军中除名。小将等三人,都是其中受害之人。”

原来,李将军被杀后,王凤接替了边关的职位。他随带了许多亲信,四处安插,自然要寻个因头,将许多颇有战功的军校斥革方能称心满意。但如此一来,军中缺乏善战之将校,尽多阿谄奉承、贪生怕死之人,焉能不屡战屡败?

说到这里,荆越叹了一口气,道:“这几年小将和一些兄弟只在邻近府县做些小买卖。眼看着边关的数万将士在突厥人重兵压境下死伤殆尽,百姓遭难者,更是不计其数。小将心中忧心如焚,只想回来和鞑子拼个死活,但当时情势不同,不敢造次。此番听说宫太尉总领九镇兵马,正在招兵买马,与鞑子开战。小将等久闻太尉之名,是以便联络了一些旧日袍泽一同前来军前效力,恳请太尉收录。”

宫牧野和尉迟鹰对视一眼,都是暗暗点头,心中大喜。现下军中正缺有作战经验的军官。现有这些李将军旧日部曲来投,实是天大之喜。要知当年李将军以一军雄踞边关,突厥十万甲骑不敢越雷池半步,麾下确是兵精将勇,此番能有他们相助,何愁大敌不退?

宫牧野喜道:“荆将军,步队长,况副队长,三位愿意回军前效力,本帅自然欢迎,边关目前正缺能征善战的官佐,几位能回来,实帮了本帅大忙。嗯,荆将军,这回随你而来的人,都是李将军的旧部么?”

荆越微微欠身道:“回太尉,这些人都曾在李将军部下充任各级官佐。”宫牧野点点头,道:“好,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突厥人残暴成性,动则犯我边缰,杀我百姓,若天下人都能像诸位一样,不避斧铖,一心报国,何愁强敌不灭?”

步七禽微笑道:“太尉过奖了,我们几人算得什么?太尉既有驱除鞑虏,解民于倒悬之心。只需登高一呼,李将军的旧日部曲、边关万千热血男儿必然会闻风而至,汇集于太尉麾下,誓与鞑子血战到底!”

宫牧野手捋白须,哈哈大笑。当下命行军参谋叶云逸将前来投效的军官尽数登记在册,量材使用。叶云逸领命退下。

坐在一边的侦骑队副队长况永始终沉默不语,这时才道:“宫太尉,小人此来,还有一件紧急军情禀报。”

宫牧野闻言立刻警觉,心忖:此人虽其貌不扬,但既是当年李将军麾下侦骑队副队长,必有过人之能。莫非他探到了什么机密之事?忙道:“况副队长请讲。”

况永缓缓道:“小人来碎云之前,曾以贩马为名,到突厥去了一遭。小人发现,突厥边关数处城镇,已经戒严,对来往行人也是严加盘查。小人心知有异,以厚币结纳守关将校,终于从一名千户那里探到,突厥大汗已命大将渥奇征集五万铁骑,准备大举入侵,现下各路人马正匆匆前往云安州集结,定于六月十日前完成集结。”

尉迟鹰看了宫牧野一眼,两人都是暗吃一惊,六月十日完成集结,那便是说六月十一日便可能发动袭击。现下已五月下旬,距六月十日不过二十日。

宫牧野皱眉思索了一会,道:“突厥大军入侵,其进兵之势,必然势不可挡。现下九镇之兵,不过二万,绝不可直摄其锋,荆将军,若李松将军仍在,他会怎样?”

荆越怔了一下,思索道:“每逢突厥人大举入侵,李将军总会先让百姓迁移,免遭劫难。自己则率军与敌周旋,尽量拖延敌军攻势。李将军作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等闲绝不与敌军死打硬拼,而是瞅准时机,一击得手。待突厥人损兵折将,锐气耗尽之时,自然会退兵,那时再前往追杀,胜算较大。”

尉迟鹰听得暗暗点头。宫牧野也捋须道:“不错,荆将军所言极是。敌强我弱,死打硬拼乃自取灭亡。李将军此着,确是深合兵法精义。好,明日一早,升帐议事。”

次日天色未亮,中军三通鼓罢,议事厅内已站满了顶盔贯甲的将军、都尉等人。因为九镇之中,当初随王凤而来之人早已设法离去,故而镇中军官十分缺乏。宫牧野到任后,大胆提升青年军官,是以今日大厅中,多数都是二十上下、三十左右的青年军官,尉迟鹰也站在班中。

宫牧野头戴三叉金盔,身披锁子黄金甲,外罩大红战袍,端坐在帅案之后,白须飘拂,神情肃然,如电的目光扫视着垂手肃立的众将,好一会才缓缓道:“诸位将军,本帅已得密报,突厥大将渥奇即将率五万铁骑大举入侵。大敌当前,全体将士宜奋勇杀敌,以报天恩。”众将一齐躬身,轰然道:“喳。”

宫牧野伸手拿过案上一枝金枝令箭,朗声道:“行军参谋叶云逸听令。”叶云逸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卑职在。”

宫牧野道:“本帅命你立即传谕边关百姓,突厥大军入侵在即,让他们火速迁至安全地带,以避战火。”叶云逸答应一声,领令退下。

宫牧野又伸手命起一枝令箭,道:“牙将史焕听令。”史焕急忙出班,“命你率五百人马紧守各处烽火台,一旦发现敌情,立即举火示警。”史焕领令退下。

宫牧野犹如连珠炮般发号施令,调动军马、安排善后。文官、武将纷纷领命,看看将要散帐之际,尉迟鹰忽然出班道:“启禀大帅,卑职有事上奏。”

宫牧野点点头,道:“请讲。”

尉迟鹰道:“大帅,如果突厥大军真的在半月之后便会入侵,那么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边关数十万百姓迁移疏散,以避战火,只怕不易。”

一边的行军参谋叶云逸也微微点头,道:“尉迟都尉言之有理,委实太过仓促了。”

宫牧野轻叹一声,好一会才道:“我何尝不知时日太过仓促。但事到如今,却又有何法能使这数十万百姓逃脱此劫?”

众人面面相觑,均暗暗摇头。众人心下均各雪亮,十几日内便想疏散数十万百姓,谈何容易?别说十五日,就是二十五日、三十五日也未必能办好。

宫牧野看了尉迟鹰一眼,见尉迟鹰欲言又止,不禁心中一动,再看尉迟鹰又轻轻向荆越等三人呶呶嘴,会意说道:“好,今日议事就到这里,各位可以离开了。”

众将纷纷退下,尉迟鹰却没动,宫牧野扬声道:“荆将军,步队长,况副队长,你们三位暂留。”荆越等三人面有异色,心知必有要事商议,也驻足回身。

片刻后,大帐中只留下了宫牧野、尉迟鹰、荆越、步七禽、况永五人。

尉迟鹰道:“况副队长,突厥大军若要入侵,必要先屯集粮草。不知况兄可曾探出突厥大军屯粮之处?”况永迟疑了一下,明白尉迟鹰心意,坦然道:“突厥人历次入侵,粮仓均设在乌审,现在成百上千石的粮草正流水价运过去!”

尉迟鹰又道:“那里守卫情况如何?”

况永立刻道:“十分严密。突厥人在乌审设有重兵。且乌审地处毛素乌大沙漠之中,沿途关卡重重,极难通行。”尉迟鹰沉默了一会,忽道:“但假若有一支人马从大漠中穿过去,奇袭乌审,烧毁那里的粮草,是否能延缓突厥大军的入侵时日?”

宫牧野沉吟不语,荆越缓缓道:“粮草乃大军之命脉。此举若能成功,自然能令鞑子暂缓入侵,甚至被迫收军。但乌审地势险要,除一条路外,四下里尽是沙海,且毛素乌沙漠气候之恶劣,道路之崎岖难行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顿了顿,他又道:“当年李将军也曾命骁骑将军车行疾率军奇袭乌审。车将军历经艰危,虽则穿过大漠,但终因人困马乏,行踪又为突厥人察觉。三千人马几乎全军覆没,车将军也战死在乱军之中,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啊!”

宫牧野也点头道:“此事当年我也曾听过。贤弟,你这番心意我明白,但奇袭乌审,太过凶险。与其如此,不如另想办法!”

尉迟鹰静静地道:“宫大哥、荆将军,二位之言都是金石之言。但目下九镇局势,兵少将寡,委实不堪一战。一旦突厥铁骑杀至,九镇官兵如何自处?难道我们只有眼睁睁看着数十万边关百姓惨遭鞑子蹂躏,成千上万的老弱妇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身为边关军人,不能保家卫国,却让咱们如何面对陛下及天下万民?”

众人一震,无不默然。

步七禽目中闪烁钦佩之色,忽沉声道:“尉迟兄弟言之有理,偷袭乌审虽然凶险,却并非完全不可行。在下便知道有一条小路,可避开突厥守军,直插至乌审。”尉迟鹰一听大喜,忙道:“步兄,此话当真?”

步七禽神色凝重,点了点头,道:“这条路又叫死亡之路,是当年一个被我所救的波斯商人告诉我的。他们商队一行九十七人,走这条路活着出来的只有他一个。”尉迟鹰凛然道:“既然有这么一条路,那不管怎样,我们都该试试。”

宫牧野依然无语,双眉紧锁,陷入了深深的为难。平心而论,尉迟鹰说的都是实情,目前九镇之军力委实无法应付突厥大举入侵,偷袭乌审不失为一条妙计。但此行实在太过凶险,稍一不慎,便会全军覆没,葬身于沙海之中,连尸体都找不到。

宫牧野自然也清楚武帝派尉迟鹰跟随自己前来边关的真正目的。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无论怎样,宫牧野都不想失去尉迟鹰这样一个文武兼备的干材。不过若派旁人前往,一来难有必胜把握,二来也会落下偏袒之名。此时此景,宫牧野委实是左右为难。

尉迟鹰跨前一步,道:“大帅……”他虽未说话,但宫牧野已从他的眼神中明白了尉迟鹰想说的话:“大哥,不用再犹豫了,一切当以国事为重,小弟虽死无憾!”

就在这一瞬间,宫牧野下定了决心。不管将来会发生何事,现在派尉迟鹰出战无疑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为了边关那数十万的百姓,就算多牺牲几个尉迟鹰也只能是在所不惜。想到这里,宫牧野猛地抄起一枝大令,肃然道:“尉迟鹰听令!”

尉迟鹰双目一亮,跨前一步,道:“未将在。”宫牧野深深道:“本帅现升你为骁骑都尉,命你率二千精骑,前去偷袭乌审。明日便即出发,不得有误。”尉迟鹰凛然道:“遵令。”上前一步,接过大令。

步七禽上前一步,躬身道:“大帅,末将愿为向导。”宫牧野点点头。况永也躬身道:“大帅,末将也愿一同前往。”宫牧野略一沉吟,道:“也好,有二位同去,本帅就更加放心了,现下你们就去准备罢!”

三人齐声答应,昂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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